前面说过了,徐恩曾在电台方面的造诣可谓炉火纯青。如果说此人一生放浪形骸、诡计多端、毫无建树,未免有些过于极端。徐恩曾在构建电台系统方面,独具专业本领。
徐恩曾自从来到“中统”后,就大力推广自己的“专业”,希望自己的“专业”能够在中统局得到最有效的发挥。所以他开设电台培训班,建立指导股、编审股、译电股,专门从事情报的发布以及破译的工作。
所谓情报,就是运用一定的媒体将某种知识或事实,越过时间和空间传递给特定用户,从而解决用户的问题。情报有三个特点:知识性、传递性、效用性。徐恩曾传递、截获、破译的情报大多是军事情报,他创办电台,皆以截获、破译情报为主。他想通过截获、破译情报,掌握以下几个方面的情况:
一、敌方的军事思想、战略方针和作战意图;
二、敌方的编制、装备和部署;
三、敌方重要军事人物;
四、敌方的兵要地志和军事目标;
五、敌方的训练素质和作战特点;
六、敌方的战场装备、战争保障等。
截获并破译敌方的军事情报,就可以掌握以上六个方面的重要信息,如果双方作战,其中一方掌握了以上信息,无疑就会给对方造成致命的打击。曾经有军事专家这样说:“谁能在战前掌握敌情,谁就有取胜的把握!”徐恩曾就特别重视截获、破译敌人军事情报的工作。
“七七事变”之后,中国抗战全面开始。数以百万计的国民党军人走上了抗战前线,所以能否破获日本军事情报,则成了能否获胜的关键。此时,徐恩曾的中统局和他的情报小组便成了大家关注的目标。
徐恩曾虽然是情报专家,但手下有此技能的特务却少之又少,很多特务虽然经过此类专项培训,但是技艺不精,难担重任。眼看国民党军队被日本人打得接连后退,而敌方军情又难以截获,徐恩曾非常焦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陕西省党部书记长郭紫峻向徐恩曾推荐了一个译电专家,这个人曾经在阎锡山的电务处从事过密电研究工作,后来还曾担任杨虎城的机要秘书,这个人就是李直锋。他其实是中共地下党员,在1936年的“西安事变”中,曾译出蒋方的许多密电送往延安,这一次,是奉周恩来之命,打入中统局专门从事情报工作的。
也就在此时,蒋介石因为担心阎锡山投靠日本人,下令徐恩曾加强对阎锡山与日本人之间的电报的侦察和破译工作。
于是徐恩曾迅速成立密电研究室,任命李直锋为主任,武子明为副主任。后来李直锋又招收了日本留学生池步洲等人,专门负责侦察、破获阎锡山与日本人的军事情报。
在这里,不得不花些笔墨写写池步洲这个年轻人。正是因为他,最终改变了历史。
池步洲,福建闽清人,毕业于日本的早稻田大学。1937年7月25日回国后,经由他在日本留学时的校友陈固亭推荐进入中统局。
当时,陈固亭找到池步洲,对他说:“蒋委员长说,谁能译出日本密电码,谁就是前方几十万大军的福音。”池步洲心系国家,听陈固亭这么一说,热血沸腾,二话没说就踏进了中央调查统计局,被徐恩曾编入总务组机密二股,负责侦收日军密电码。当时,池步洲是中统局内唯一的一名留日学生。
破译日本人密码的工作是相当困难的。那个年代,传讯手段无非就是电话、电报、广播和无线电四种。当时,无线电波的波段也只有长波、中波、短波、超短波四种。当时,长波专为海上轮船使用,主要作用是导航、求救;中波则用于地方电台作近距离的广播波段;短波的波段宽传播距离较远,可以传播到世界各地,因此短波是国际上无线电通讯的主要方式,但是利用此波段发送军事情报的军事组织有上千家,从这么多的“短波”中筛选出日本人的情报,犹如海底捞针,工作任务异常艰巨。而大多数情报员由于经验不足,在“大海捞针”的筛选工作中迷失了方向,一连几个月都在做无用功。
1938年,前线吃紧,蒋介石终于坐不住了,致电军统和中统,要求加强破译日本军事情报的工作,还特别指派军委会机要主任毛庆祥负责领导密电研究工作。除了毛庆祥外,直接参与领导的还有徐恩曾、李直锋,军统的郑介民、魏大铭、陈祖舜以及交通部的霍实子、温毓庆等人。毛庆祥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名为“日帝陆军密电研究组”的组织,他自己担任组长,由副组长霍实子和李直锋负责破译军事情报的具体技术问题,徐恩曾担任技术顾问。为了配合密电组,徐恩曾还将李直锋、池步洲等人拨给毛庆祥管理,而自己则挑选了得力干将陈方彬、武子明等人,协同进行密电破译工作。
1938年年底,中统局从南京迁至重庆,徐恩曾迫于多方压力,重新构建了“密电研究室”。而受徐恩曾的影响,军统头子戴笠和毛庆祥等人纷纷成立了自己的“密电研究室”。一时间,三个密电研究室的成立成三足鼎立之势,展开了密电破译的竞争。
徐恩曾不愧是留美硕士,他发现日本人使用的电码与普通传递军情用的电码不同,想要破译这个新式电码,必须要从三个方面下手:
一、研究,也就是从密电码中找出破译规律;
二、研译,找出破译规律后,将电文翻译成日文;
三、翻译,将日文情报翻译成中文情报。
后来,中统局的密电研究室截获了大量的日本军事情报,出人意料的是,日本人传递的这些密电中中文和日文都较少,多数是英文、数字甚至是阿拉伯文。后来经过徐恩曾等人认真揣摩,终于发现,那些英文字母并非英文情报,而是日本人将英文字母打乱后重新编排的日语电密码。徐恩曾这才长出一口气,嘱咐“密电研究室”的成员们按照这种规则,加紧破译日军情报。
与此同时,戴笠和毛庆祥这边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国民党在破译情报方面,获得了一定的成绩。
后来,重庆方面为了加快“侦破”速度,派人去延安与共产党交涉。共产党以大局为重,将自己截获的日电密码交给了李直锋,由李直锋带回重庆,进行破译。终于,在多方的参与和配合下,破译工作取得了重大突破。其中最重大的两项破译工作是破获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密电和破获日本轰炸英军太平洋主力战舰威尔士亲王号的密电。
破获“珍珠港事件”,还要从1940年8月1日说起。
这一天,美国正式宣布对日禁运,并且冻结日本在美银行的存款。日本因此狗急跳墙,作出了“不惜与英美开战也要进攻南亚”的决策,以“抢夺石油资源”来报复美国。后来日本人发现,要想打开“石油通道”,必须搬掉“美国太平洋舰队”这块顽石。
在这种形势下,日本外务省频频给西南太平洋各国领事馆发出密电,命令除留下最简单的LA密电码(指以两个英文字母代表一个汉字或一个假名字母,因为通常都以LA开头,所以习惯上即称之为“LA码”)外,其余各级密码本全部予以销毁。与此同时,还颁布了许多“隐语”,比如:“西风紧”表示与美国关系紧张、“北方晴”表示与苏联关系缓和、“东南有雨”表示中国战场吃紧、“女儿回娘家”表示撤回侨民、“东风,雨”表示已与美国开战等等,并规定这些“隐语”会在无线电广播中播出,要求各使馆注意收听。一时间,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1941年5月之后,日本外务省与其驻檀香山总领事馆之间的密电突然增多,除侨民、商务方面,竟有军事情报也掺杂其中,这一点变化被国民党的“密电研究室”成员池步洲捕获,因此,他加紧了密码破译工作。
后来,池步洲发现:日军电码的内容主要是珍珠港在泊舰只的舰名、数量、装备、停泊位置、进出港时间、官兵休假时间等情况。外务省还多次详问哪一天停泊的舰只数量最多,檀香山总领事回电:“经多次调查,是星期日。”这便是后来日军选择12月8日星期日偷袭珍珠港的重要依据。之后,池步洲再接再厉,于1941年12月3日截获了一份由日本外务省致日本驻美大使野村的特级密电。
这份密电这样写道:
一、立即烧毁各种密电码本,只留一种普通密码本,同时烧毁一切机密文件。
二、尽可能通知有关存款人将存款转移到中立国家银行。
三、帝国政府决定按照御前会议决议采取断然行动。
池步洲认为,这是“东风,雨”(日美开战)的先兆。结合此前译出的檀香山军事情报,池步洲大胆推测:
一、日军对美开战的时间可能是星期天;
二、袭击的地点可能是珍珠港。
得知日本人要对美国珍珠港下手,徐恩曾坐不住了。他立刻致电毛庆祥和戴笠,一起磋商如何应对。为了邀功,徐恩曾还将破获“日本准备偷袭珍珠港”一事迅速汇报给蒋介石。蒋介石一听,十分高兴。他马上吩咐徐恩曾,致电给美国盟友总统罗斯福,徐恩曾即刻将电报发给了盟方。没想到,罗斯福质疑中统电报的“真实性”,竟然没当回事。
1941年12月8日,“珍珠港事件”爆发。日本人的第一波战机,总共183架战机从6艘航空母舰上起飞,气势汹汹地直奔美国珍珠港而来。7时53分,第一波战机突袭成功,剩余的168架战机,又发动了第二波猛攻。
惊慌失措的美国人乱成一锅粥,有的逃命,有的则仓促应战。
最终,美国4艘战列舰被击沉,6艘巡洋舰和3艘驱逐舰被击伤,188架飞机被击毁,数千官兵伤亡。而日本却只损失了29架战机、55名飞行员以及几艘袖珍潜艇。
“珍珠港事件”,成为美国在二战战场上最大的一次失利。
“珍珠港事件”本应引起欧美国家的重视,但是英国这个昔日的“日不落”帝国对此事却不怎么在意,甚至称之为日本人的小伎俩。
后来,在英国首相丘吉尔的指挥下,“无敌”号航空母舰、“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反击”号战列巡洋舰开赴远东。
12月2日,英国海军中将菲利普斯率“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浩浩荡荡驶抵英军在远东的大本营——新加坡,开始向日本人挑衅。
威尔士亲王号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战列舰之一,该舰1937年动工建造,1939年下水,1940年开始服役,满载排水量43780吨,舰长230米,活脱脱一艘超级巨轮。威尔士亲王号舰体分为23个主水密隔舱,享有“永不沉没的战舰”的美誉;舰上安装有威力巨大的火炮100多门,每分钟发射炮弹万余发,特别是10门360毫米口径的巨炮,威力极大。威尔士亲王号的动力在1万马力以上,舰体厚实坚固。
威尔士亲王号虽然服役时间不长,但是已经有了一连串的光辉业绩。最值得一提的是此舰参加了围歼法西斯德国新式战列舰俾斯麦号的战斗,并且为击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德国战舰,立下了汗马功劳。就是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舰艇,被日本人觊觎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日本人信奉的观念是:得不到它,就毁灭它!于是日本人开始酝酿了一个更大的阴谋:击沉威尔士亲王号!
1941年12月,美国的破译密码中心“黑室”向中国发来情报,说日本人开始加速争取太平洋海上战事,希望国民党配合侦破日本军情部署。应美国人的请求,徐恩曾、戴笠以及毛庆祥等人在重庆神仙洞公馆成立了一个情报中心,中心主任是大特务陈祖舜(后来担任国防部保密局第四处副处长)。情报中心的情报员利用数学上的“排列、组合”原则判断日本战机的起飞和降落是训练还是出击。
1941年12月10日,情报中心突然截获日本情报,情报显示,日本人准备对英国的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下手。于是陈祖训迅速致电重庆总部,由重庆总部转而通知停靠在新加坡的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只可惜当时通讯器材落后,等到消息抵达英国,威尔士亲王号早已经“香消玉殒”了。后来英国首相丘吉尔也为此哀叹:这是对他“一生中最沉重和最痛苦的打击”。
虽然以上两项重大事件中的密码都不是徐恩曾亲自破译的,但筹建、成立“密电室”的他,也为破获日本人的重要情报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