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恋人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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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忽而今夏

七月对我来说是特殊的,不仅因为我的生日,还因为你。

到如今,你我已相识十年。我背的最熟的纳兰性德的诗句:

“背灯和月就花荫,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十年内我们的踪迹兜兜转转,几经重合,两颗心若有似无的碰撞着,温暖过。只是,十年,心累积了太多岁月的折痕,我们一直在好朋友的名义下和平相处着,曾经彼此冷漠过,心动过,关系却始终不曾更进一步。

十年前,夏季行将就木,鸣蝉拖着疲惫而奄奄一息的尾音。因为一次偶然的换座位,我们成了两周的同桌。在仅仅知道彼此的姓名之后,便立即打得火热。调座位后第一节课是自习,我对你崭新的文具盒好了奇,翻出了里面的海尔兄弟连环画,津津有味地研究起来,间或笑嘻嘻地和你耳语几句。不想被一本正经的班长发现,他自小学便认识你,大叫着你的名字罚你站。我则幸免于难,看着你倔兮兮地从我身边站起来,满脸的委屈和不服,我觉得好笑,但心里却满是歉疚。我知道,的的确确,你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

后来,我爱上了你的文具盒,次次霸道地夺了你的笔来用。你是好脾气,一直纵容我。笔用完了,你就换新的,整整齐齐摆在文具盒里,等待我的检阅、甄别、筛选,最终满意地拿一根来用。可是这种好运只持续了两周,两周后我们不再是同桌,可是我知道,在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滋长。在那所新学校里,你是第一个善待我的男生。理所应当,你成了我心里认定的一个特别的存在。

可是十几岁懵懂的年纪,虽然不太懂得心里的情愫究竟是什么成分,但班级里同学们的风言风语还是让我觉得羞赧,慢慢地,我疏远了你,开始偷偷地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你,不是喜欢缠着女生说话的男生,偶尔,四目交接时,你的眼神会四处躲闪,转开去。

就这样我们过了两年,始终在同一个班级,彼此陪伴的日子。三年时间,小小四十人的班级,和我同桌的男生太多太多,却从不曾和你分享一张课桌,虽然我是那么渴望。

最后一年,我无意中弄错了你和另一个同学的课桌,将错就错,我偷偷喝了你整整一瓶的高乐高。后来这瓶高乐高竟成了我们重新搭讪的契机。那是夏季将至的时节,太阳明晃晃的,已经有了炎夏的征兆,我们因为非典被困在小小的学校内。闷热的中午,我从寝室爬出来,找到顶楼我们从前的教室,想吹吹电扇。从后门转进去,赫然看到了坐在最前排的你,我怔住,假使现在扭头、回转逃离,似乎会更尴尬,于是,索性硬着头皮,问你怎么在这里。你说,在这里看书安静。

从此之后,我也有事没事跑到这间教室看书。你始终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我则放肆地坐在讲桌上,偶尔抬头偷偷看你,你低眉顺眼地看书,天光倾泻在你身上,偶尔有风的兜转低语,我知道那是安静的所在。多年后看电影《情书》,柏原崇身着白衫坐在鼓风的窗边的镜头让我惊艳,于是我爱上了这个故事,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虽然你没有柏原崇那么帅,可是那种惊人相似的气场让我一遍又一遍地怀念。

后来,我们开始说话,我不好意思地告诉你高乐高是我喝掉的,你一如既往笑呵呵地包容我。之后话题越扯越远,我们似乎想在那间教室里把失去的两年中没有说过的话全部讲完,在那所剩无几的日子里,我们捡拾了遗落的两年光阴。

之后的夏季便各奔东西,你我去了两所不同的学校。在异地上学的我,耐不住寂寞,辗转要来了你的地址,去信给你。如今想来,仍旧觉得矫情。在两个城区一周的投递速度时间,我至少每月写两封信。这样一写就是两年。两年内我们在纸上传递着烂俗的暧昧,互相作伴,在异地人群杂乱的班级里,我朋友很少。整个高中时期的前两年,我的青春都是灰暗色调。出于别扭而畸形的自傲和自卑,我尽力逃避着一切可能更加深入的关系,即便对方是你,我亲爱的你。

最终,在妈妈敏感的神经和敏锐的察觉下,我一落千丈的成绩单实在是不具有什么说服力。我开始收了笔和纸,安安心心地看书,做题,等待黑色七月的到来。

我承认那时的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自私的,连绝交都做得无情无意、无声无息。那个夏天辗转得到消息,你和我一样都留在了这个小城市复习,甚至在同一所学校,只是你在理科校区我在文科校区,中间隔着一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城中河。每周六下午会提前两节下课,我都故意告别顺路的同学,绕道远路回家,在河边骑得慢又慢,期望能偶遇同样放学的你。但,惊喜并没有降临。

每年夏天快要进伏时我的生日,你都会在傍晚来到我家大院外,打电话要我出来取礼物。每每此时看到安安静静等在大院门前的你,都挺不好意思的,怕被邻居看了笑话去。在如今看来那却是不可多得的浪漫,属于你的方式。只是当时的我不解风情。那年进伏前,我生日当天,小城下了一场大暴雨,雨势大得直接上了新闻。我从早到晚都怀揣着期待、忐忑又矛盾的心,怕你来,又想你来。雨到傍晚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滂沱的雨点噼里啪啦的下,我的心情低到了谷底。你没来,我想,你是记恨了我。

我留在小城上大学,你去了邻近的大城市读书。在我以为和你就要再也不会交集的时候,你通过网络找到我。又是重新一轮的问好、交谈、熟稔、无隙、试探……隐隐的,我开始有期待,开始知道自己的卑微和不安,正在我纠结你为什么不开口的时候,我发现你牵起了另一个女孩子的手,我曾经最好朋友的手。

如果你开了口,我一定会答应你。我是不甘心的,我那么自信你有一天终会告诉我那个简单的答案。可你最终没有选择我。或许你也怀疑、忐忑过,不确定我们是否能够克服时间的裂缝,迟疑着不肯迈出那一步。或许我们都是对的,过去是不待人的,回不去的过去就只适合好好缅怀沉淀,不需要一只手再把它搅浑,试图打捞些什么幻想中存在的残迹。

得知你们在一起的消息半年后,我总算摆脱你,也有了男朋友。被他牵着手,开始微笑,眼泪都因他而生。很少想起你,很少联系你。只是有时会晃了神,想起你在那间教室窗边的影子。你在我十年的青春期里横亘了这些许年岁,我不会忘了你。谢谢,虽然还是有遗憾,但并不后悔遇到。或许作为朋友,我们还有更多年华需要共同打磨,我想我们会在际遇里保持最合适的位置,不是吗?

忽尔今夏,是你我认识整整十年。

我生日这天的深夜,你的庆生短信按期抵达,你是我21岁的最末一天最后一个跟我说“生日快乐”的人。临睡前,我握着手机,坐在黑暗里,眼眶终究是忍不住有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