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手下十二妖将中的虫好,趴在倒卧着的玉石小佛像脸上,噗的吐了半蹲在它面前最大的老鼠一脸绿色粘液,大骂:“大仙没有发令,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
大老鼠低着头,任由脸上的粘液随着尖尖的嘴滴到脚下一串碧绿的玉佛珠上。
“哪里搬的,送回哪里去!要帮忙,偷这些东西有屁用!”虫好肉乎乎的身子涨得鼓鼓的,“都想在大仙面前露脸,露脸也轮不到你这只老鼠精!”
“怎么还没搞好?”一只身体只比正常的老鼠小些全身漆黑的蝎子从挤在一起的老鼠头上爬过来,用蝎尾捅了捅虫好身上的肉。
虫好缩成一团,“蝎哥,马上就好!”
“我们女王的主人最讨厌自作主张的手下,你可留神点,别说没提醒你。”蝎子好象对虫好身上的肉特别有兴趣,不停地用蝎尾捅着玩。
老鼠们井然有序地搬着地上的东西离开,很快屋里就只剩下了虫好和黑蝎,黑蝎这时才低声对虫好说:“老虫,我家女王从北边带信过来,你们小主人已经手握兵权,叫你们好生听小祖宗的吩咐,否则,她也保不住你们。”
外面街上开始传来走路和说话的声音,看来是庙会快散了,人们都在各自往家中走。
虫好身子一晃,变成一个肥肥的胖妞,一张脸象被抽肿了一样,肉浮起老高还带点红色,蝎子低骂一声:“靠,变男的!”
胖妞又一晃,这次变成了个皮肤白晰的小胖墩男孩,笑嘻嘻地对蝎子说:“蝎哥,你怎么说话这个腔调?这里的方言?”
黑蝎尾巴甩了一下,浮起一小团黑烟,接着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胡须的黑大汉从黑烟中出现,挥手拂散黑烟,张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跟小祖宗偷学的。”
发觉话题被带偏了,黑蝎啪地拍了虫好光溜溜象个和尚的脑袋瓜,“带着你们南来的所有弟兄,还有手下,把这南瞻洲中不听话的妖魔鬼怪全给扫了,其他的全部收编,都到地下去盯着地府的动静,别让地底那些家伙出来坏事。”
虫好涎着脸笑嘻嘻地问:“要干大事了?”
黑蝎翻了下白眼,这个动作可是它练了好久才练会的,“问这么多干嘛,听吩咐就行了!还有,我们全归猴大爷管了,都听他的!”
“猴大爷?”虫好还没反应过来。
黑蝎用手向天上指了一指,虫好急忙点头,一下子明白了。
“一个月后,自己人全到地下,没接到命令不准上来。”黑蝎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旋身变回蝎子真身,在墙角掏了个洞爬了出去。
发了会儿呆,虫好也变回虫身,消失在黑蝎掏出的洞中,空旷的屋子重新恢复宁静,寂然无声,与墙外渐渐热闹起来的大街小巷仿佛两个世界。
的游行持续了近一个上午,接着便着蜀中空前规模的庙会,玄天也带着小玉和猪小宝兴趣十足地在庙会中转悠。
借着菩萨生辰的名目,平日藏在深闺里的大家小姐都带着丫环出来享受难得的自由。当然,名门闺秀都是用薄纱遮面,小玉的打扮也就没有显得突兀,只是蒙着脸又一身婢女打扮的,却是除了她以外再没有第二个。
凡间百姓的幸福和快乐都很简单,也相当容易满足,可就是这样简单知足的最基本的幸福和快乐,都是既不稳当又不安全。在神仙眼里,这些凡人与蛇虫鼠蚁都没有什么区别,在世门豪门眼中,同样是蝼蚁,是可以随意踩在脚下的烂泥。
玄天如果不是重生,或者已经遗忘了前世的记忆,从小在传统道门思想的熏陶下长大,同样也不会把这些凡民小众的喜怒哀乐看得有多重要。
可偏生玄天是带着宿世记忆而来,加上通天教主又是极遵循师傅道法自然的观点,从来就没对玄天进行过任何教育和洗脑,这就使得玄天前世略有些极端的仇富恨权,在这一世中不但没有加厚,反而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所以走在人群中,猪小宝的感悟是能变成人真好,再也不用被喂肥宰成大块大块的挂在铁勾上。小玉却是完全被人世间的繁华和尘世中的五光十色迷花了双眼,牵着玄天的衣角象个从未出过门的小丫头,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玄天却是越走心中越不是滋味。
每一种宗教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和生存的土壤,永远没有哪一派思想可以一统天下,玄天并不是排斥除道门之外的一切其他宗派,只是在潜意识中,反感佛教口口声声斩情绝爱断欲灭贪,实质上的做法却是完全相反。
玄天脚下的大街,原叫文庙街,曾经这条大街上鳞次栉比全是书院书肆,是成都府中的文化中心,也是读书人集聚的重要场所。
当然现在改变也不是很大,比如街名就只改了一个字,从文庙街改成了文饰街,原因就是举办庙会那所寺院,名叫文饰院,文饰院的前身,便是供着儒家先圣的地方。
随着文饰院的香火日盛和庙会的日渐兴旺,整条大街上的店铺几乎都改成了贩卖香烛佛珠等各类佛事用品,原来的书香之气,已经被充斥整条大街的香烛味全部取代。
看来儒宗的日子也不好过,玄天还注意到有学子打扮的年青人,互相谈论着有佛祖的保佑,这一科怎么也要捞个官身回来。
什么时候,儒家的事都由佛祖来决定和安排了,玄天冷笑,再也没有逛下去的兴致。
猪小宝仍在人群中穿来挤去,享受着人身和人生的各种乐趣与感触。小玉虽然被滚滚红尘陶醉得如梦如幻,却依然有很大一部份心神系在玄天身上,立刻就发现了玄天兴致全无,只是照顾她和猪小宝,才百无聊奈地随着他们的脚步挪动。
猪小宝拿着三串糖葫芦不知从什么地方挤了回来,还好,玩得再兴奋,猪小宝还记着玄天和小玉,买冰糖葫芦都没忘记一人一串。小玉左手牵着玄天衣角,右手悄悄地伸出食头,在猪小宝肥肥的大肚子上狠狠一戳。
猪小宝反应过来,嘻嘻笑着对玄天道:“师傅,你尝尝?”说着递了一串给小玉,又拿起一串递给玄天。
玄天笑着接了过来,自己的心情,没必要影响到身边的人。细想起来,猪小宝和猴大宝包括小玉,跟着自己以后,还真没有过什么享受,平常的开心有很大一部份因素都是在顾着玄天的心情,玄天都是第一次见到猪小宝这么发自内心彻底放开了的欣喜和欢腾。
拿起糖葫芦轻轻舔了一下,那丝甜蜜的味道一直浸到心里,玄天对着小玉鼓励地点点头,小玉侧过身子背向外,利用玄天的身体挡住视线,轻轻掀起面纱一角,在葫芦上咬了一小口。
葫芦上现出被整齐细密的小贝齿咬过的痕迹,玄天透过薄薄的面纱,看到小玉脸上比冰糖葫芦更甜的笑容,只是瞟着玄天的眼神中,有一丝系念和挂虑。
玄天手下百余人,能逗玄天开心的,也只有猪小宝和猴大宝,眼下猴子不在,责任当然就应该落到这只胖猪崽身上。小玉见猪小宝只顾着大口吃糖葫芦,亮晶晶的唾液顺着嘴角下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便用脚尖重重地踩在猪小宝的左脚背上,还不解恨地碾了碾。
伸手在小玉吹弹可破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捏,玄天笑道:“你们开心,我便高兴,难得出来一趟,别被我扫了兴。”
小玉轻声地说:“哪有扫兴,小婢今天可开心了。”
猪小宝却走神了,眼光看向远处,凝结在脸上的笑容中有恻隐、怜悯和一抹痛楚。玄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庙会边缘,文饰大街尽头处与另一条街相接的路口,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行色匆匆,右手扶着肩上扛着的一个大口袋,左手提着半个猪头,正急步从街口走过。
怜爱地摸着猪小宝的头,玄天低声说:“小宝,天道轮回,自有道理,众生有生有灭,万事都没有圆满,也不可强求。今日食肉者,又岂知来生不是他人口中之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公子慧根天生,真是与我佛有缘。”玄天回头,一名黄衣僧人站在他们旁边,合什轻笑,笑容比猪小宝更悲天悯人。
“走开!别在这里烦人!”猪小宝心头正不愉快,见到僧人那副笑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僧人却是既不动气也不动怒,仍然含笑合什,“小施主,我佛普渡众生,便是要引凡间大众都去往西方极乐世界,永生不灭,不坠轮回,不受贪欲之苦。”
玄天微微皱了皱眉,佛教传教,确实比道门更主动,更无孔不入。正待开口,小玉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向方才的街口处示意,玄天眼光一扫,花车大队游行前站在街对面望着他目瞪口呆那个穿着校尉服饰的年青人,正带着两名小校,快步走过街口。
把手中吃了一颗的糖葫芦串塞到僧人手中,玄天道:“大师,随喜功德!”接着迈步向街口处走。
僧人高举起手中糖葫芦对着玄天三人背影摇了摇,大声喊道:“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见三人毫不理会径直而去,僧人收回手,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摆了摆头,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佛祖显灵了!”僧人身旁四周一些虔诚的信徒双手合什拜倒在地,僧人大张嘴站着,嘴里喷出一大团火焰,两眼全是泪水,顺着双颊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