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宝玉去贾母处用晚膳。贾母见宝玉闷闷不乐便问道:“宝玉,可是谁惹恼了你了,还是你老子又去寻你的不是,说给我听,我去骂他们!”宝玉抿嘴笑道:“倒不是,只是我不知老祖宗可听说了不曾?”贾母一听倒是一头雾水,说道:“听说了什么?”
宝玉吞吐了一会道:“卫若兰府里遭了事,湘云妹妹却不知道如何?”贾母夹了一口茶到宝玉的碗里道:“这我听说了,倒着实可惜了的。这卫若兰倒是好人品好学识,却犯了这样的事情。云丫头的事你倒不必担心,我听来人报说皇上念在史候家的往日功绩也免了云丫头的罪罚了。”宝玉摇头道:“若如此倒也罢了,只是偏不是这般。”贾母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抬眼问道:“不是这般,那是如何?”宝玉道:“我听说,云妹妹的舅舅在外边惹了债务一时人家要他还银子钱他却凑不齐全,就,就打主意到云妹妹的身上来,把她……把她竟骗到了花船上,买了换银子!”贾母一听哪里受得,本就是老弱朽木之身听了这个便气晕过去。两边侍立连忙扶住,鸳鸯赶紧过来吩咐人扶到里间的床榻上去。这里宝玉暗自后悔鲁莽告知了贾母此时,一时人去报了凤姐。凤姐来瞧了一回贾母,见她躺着双眼闭着,知是事情败露了,问是谁说了,问了地下众人后得知是宝玉说了,又不好责怪只是忍气。
少时鸳鸯吩咐人去请了王太医来,把了脉,只道是无妨只是气急攻心,服些汤药也就无碍了。
王夫人闻听了贾母抱恙,急急赶来观望。贾政贾赦等晚间归府得知此事,也忙都来瞧望了一回。宝玉在床榻边侍立着,也不敢多言语。贾政问缘故,众人皆只说是一时不防受了些凉也就糊弄过去了。
凤姐见宝玉也站了半日,恐劳乏了他便劝他先回去歇息。宝玉见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且看见贾政心里也不舒坦故只得暂且归了怡红院来。
且说黛玉入了北静王府,丫鬟几人送至一处别院。入了一条曲径小道,两边种着翠竹斑斑。倒让黛玉有回入了潇湘馆的错觉。行至院前,黛玉抬眼一瞧屋檐下挂一个匾额“潇湘馆”。黛玉见门敞开,里边的各中摆设也和潇湘馆一般。廊檐下也挂着一个笼子,里边系着一个绿毛红嘴的鹦哥,只大小和潇湘馆的不同。黛玉环顾此景,自然是喜不自禁心情也好了许多。心下想道:“这个北静王爷倒和宝玉不同,倒比宝玉细心些。”入了潇湘馆内,黛玉坐立在竹制编椅上,又看了看各处摆设。
一时北静王从外进来,俯身笑道:“林妹妹见此,可满意否?”黛玉笑道:“倒有几分形似,却没了几分神似。”北静王呵呵笑道:“孤王能求得形似已经是大属不易了,哪里能求得神似?”说着和黛玉同笑了一回。
门外的丫鬟名叫香儿的,步入房里来说道:“回王爷,宴席已经备好了。”北静王点头道:“恩,你先下去。”话刚出,那丫头乖巧地点了头退身出门。这里北静王亲倒了一杯茶递过给黛玉,说道:“妹妹,你是这会子就去用膳,还是过会子再说。”黛玉抿了口茶道:“我才来,气也没喘顺呢,还是过会子吧。”北静王笑着点了点头,自己搬了椅子来坐下。
紫鹃和雪雁见这里的摆设,格局和大观园里的潇湘馆一模一样,故也觉得亲切,自己去寻觅往日在潇湘馆里住的房间,自己去放置衣物。黛玉依靠在木椅上稍坐着,说道:“你这个潇湘馆建的倒是像模像样的,只是独缺了一个。”北静王道:“哦,可少了什么?”黛玉抿嘴笑道:“只缺了一个鹦哥。”北静王一拍额头道:“哦,是了,我正觉得似乎少了什么,只想不起来。这个倒是容易,明日我就叫人弄一个会学话的鹦哥来。”黛玉道:“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把我那只一并带了来才是。”两个人说着都笑了,紫鹃和雪雁一时入门不解便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好笑的话儿?”
话说北静王和黛玉正在谈及仿建的潇湘馆缺鹦哥的事儿,两人都笑了。一时雪雁和紫鹃进来不解两人为何发笑,故问:“姑娘,可有什么好笑的话儿?”黛玉道:“倒没什么,只刚说起你来。”紫鹃笑道:“我有什么好说的呢?”黛玉抿嘴笑着不语。北静王不解,明明是说鹦哥,怎么黛玉却说是说丫鬟紫鹃。
一时丫鬟又来报说菜肴要凉了,北静王才说道:“林妹妹,一同随我用膳去吧。”黛玉才起身,和北静王摇晃着一路出了仿造的潇湘馆门,紫鹃和雪雁在随后跟着。
怡红院中,宝玉思忖了半响也没个头绪,便躺在卧榻上假意闭目养神。脑海却在胡思乱想着:“如果我现在不去救湘云妹妹,日后定又上演寒塘渡鹤影的苦命结局来,倒时候再想扭转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思忖着又翻过身,面靠墙面。复又想道:“可这茫茫金陵城,叫我上哪里去找?在这个时候,林妹妹偏又不在,宝姐姐也家去偷闲去了,探春妹妹倒肯帮忙,只是足难出府恐也帮不上什么。老太太这会子也病倒了,若再去叨扰她,恐又要惹出什么来倒真是我的罪过。若去求凤姐姐,定要说我痴傻……”
就这样在卧榻上,辗转反侧了半响。袭人掀帘子进来,见宝玉卷缩在卧榻上。她笑道:“二爷,这么的天,你怎么在这里躺着,还是快进里边暖一会子吧,仔细受冷了。”宝玉的思绪被打断,瞥眼瞧了一回袭人,见她只穿着薄薄的短袖棉衣,下身穿着蓝色的袄裤子显得有些臃肿。宝玉起身道:“你刚哪里去了?”袭人端了一个盘子过来道:“也没去哪里,想着把中午二爷没吃完的糕点拿去放置好,免得给那些嘴馋的偷吃了去,你要吃时,也就不能够了。”宝玉听了,心里一阵暖意涌现。但见她穿的这样薄,心疼道:“你到外边去,也该多穿一件衣服才是,如何就穿的这样伶俐,若受凉了也不是闹着玩,还是进去里间寻一个厚的衣服穿吧。”袭人听了,不惊眼圈泛红。心里想着:“这二爷自那次病好了之后,这样的暖语温存之话已经是少之又少了,今天忽然怎么一来,她心里倒是感觉一股酸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