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宝玉换了衣服便要出怡红院,袭人忙叫住道:“二爷,二爷可不吃了早膳早去?”宝玉摇头道:“如今这样的境况,我如何还能吃的下?倒早些出门子去,早了早好便罢了。”袭人见他一清早又说些不清不白的昏话,又嗔怪了他一回,见他不似先前,也不敢多言只得让他去了。宝玉出了怡红院,本想直去府门外等候冥车来临。过了桥,却直行去了一条曲径小道,见这里虽然依旧是翠竹葱郁,竹影深深,可却少了一股子灵气。宝玉而行,见潇湘馆依旧是闭门。外边的走道也堆积了一些竹叶,竹影映在了纱窗上。廊檐下,却也不见鹦哥。一副萧条模样,使宝玉的心顿生悲凉之感。宝玉轻推开了房门,只听到一声“吱呀”一声响动,感觉非常大声,感觉很惊棘。以往并不经意,一个推开门的声音竟然变得怎么响彻。看着满屋的摆设,仍然是旧时模样,不过皆覆上了一层灰尘,屋檐上也布满了蜘蛛网。宝玉行至往日黛玉抚琴的琴桌前坐下,手轻抚着琴弦上发出了铮铮的声音。宝玉正在呆望着,想起黛玉往日坐立此前抚琴的模样来,一时失神。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宝玉正在呆立痴想间,也不知道哪里发出了怎么个声音。宝玉疑是黛玉回来了,喜出望外忙出了门子,只见门外空空如也。宝玉才知道是门内的鹦哥,宝玉心想:“怎么几日林妹妹不在,恐无人喂它吃食可别饿死了吧,若这样林妹妹回来恐又该哭几日了。”宝玉忙入了房内,只见那鹦哥的小碗里吃食倒还有,只是少了水。宝玉忙去舀水,添置,又给它添了些吃食。宝玉边逗它玩,边对它说道:“你倒记得,倒你比我还多情些,倒不枉林妹妹素日里疼你。”
鹦哥忽上忽下的跳动着,似乎是因为来了一个人,数日不见一个人,这会见了这个宝玉才来了些精神。宝玉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子,又抽出书柜上的书籍看了一回,见上边大多都是诗书集子,只里边还有一本琴谱。宝玉推了窗户,一阵风吹拂而来满屋的灰尘四处飞扬着。宝玉一时呛着,咳嗽不止忙关了房门。宝玉叹道:“这房子看来真该人住了才像样,才有活气。这才几日不住人,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说着瞧了一回这个房间,便出门带上门。出了门,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的苍穹,白云混变无像宝玉低头道:“这人的命运,可不就如同这云一般混变难测?”说着一路来到角门,出了门才见众人都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凤姐,探春等早已经身穿素服双手垂立在门前。身后是李纨,惜春,赵姨娘等人。
宝玉无力地踏步行来,每一步都似乎很重,就如同是带着千斤的铁链子。和众人点了点头,表示问候,众人也都回礼。凤姐见宝玉穿得很少,忙过来道:“你怎么也不多穿一件就出来了,袭人也真是,为何不给你寻几件厚地衣衫换上。”宝玉摇头道:“也不怪她,是我说不必的。”凤姐一听道:“怎么,我们都冷得很,难不成你不冷吗?”宝玉道:“倒不是这样,只是为了行动利索。”正说着,一行人行来。凤姐一瞧,正是元妃的灵驾忙道:“都站好了,又命人快烧了冥钱来。”宝玉等立即伏地跪拜,宝玉见灵柩心里不觉涌出一股伤意,竟啜泣起来。凤姐等也都呜咽哭泣起来。丫鬟等诸人在外纷纷跪拜,一些有头脸的在外边也都随主子跪了。
宝玉伏地心下想道:“得了一回庇佑,享了一回荣华却无缘见其真容。”一时众人都起身了,宝玉依旧伏地头垂着,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凤姐知道宝玉难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只让他怎么跪一回,等了一会子见他还跪拜着,忙叫探春去扶他起身。
不过是稍待了一会子,灵柩又起行一路上经过多处官宅亲家多有路祭不必细记。只是到了北静王府门前,北静王引着家下众人纷纷在门前等候,黛玉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话说元妃的冥驾自皇宫起,路经宁荣二府,后过不少亲友王府多有路祭不必细述。且说到了北静王府门前,早就瞧见北静王水溶领着家下众人在府门外伫立,皆是一色服装。黛玉歪依在门前,早已哭成泪人。北静王递过白手绢一条,黛玉接了拭泪。
见车轿进了,北静王水溶等皆纷纷行跪拜之礼。黛玉人虽跪着,心下却想道:“这元妃娘娘没了,贾府众人定是伤心不已,宝玉最是多情细心的,如今这样他却不知道如何了?”这样痴想着,众人早已经起身,独黛玉仍然跪在哪里呆想着,双目垂泪。北静王见黛玉仍跪在哪里,怕地凉恐伤了她的身体,忙去扶起她来。又命人烧了冥钱,叫人摆了祭品。
这样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车轿又往前行。随后跟的是文武百官,还有一些丫鬟,贾赦贾政等。
一时贾母等归了府,各个都是面容惨淡模样,也不多言语。凤姐知贾母王夫人等定未吃过什么东西,忙吩咐下去叫备着。复回屋,见贾母和王夫人等只呆坐着垂泪,自己也不免陪哭了一回。而后一个婆子进来说是有事要回,凤姐才告退出来命那个婆子有什么事情先去回了平儿,自己晚间再叫平儿来回她。又说道:“你来回什么事情,若不大就照我说的,去回了平儿也是一样,若大了,就在这里现说现办也就是了。”那个婆子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奶奶既然不得闲也不敢劳烦了,我去回平儿去。”凤姐见说也不多言,自管转身进去劝慰了一回贾母,宽慰了一回王夫人。
少时丫鬟来回说:“奶奶,晚膳已经备好了。”凤姐问:“老祖宗,可现在便用膳?”贾母擦拭了一下泪痕道:“可去叫了宝玉不曾,他这会子伤心定没有吃什么东西,也去寻他来我们一同吃。”丫鬟应了声才备要去,贾母又唤住道:“把探丫头和惜春丫头也都寻来,人多了说说话心里也就不难受。”丫鬟应了声:“哎”然后一路去了。
且说宝玉自午时接了元春冥驾后,一个昏昏沉沉胡乱走了一回院子,累乏了才归怡红院也懒怠吃饭,便去里间少睡去了,在这之前又吩咐袭人道:“我在这里睡觉,任何人来唤我你都替我回了去。”袭人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只答应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