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4日,负责攻击金门的二十八军进行了多方面的渡海准备工作后,在二十九军主力师的协同作战下,发起了对金门的进攻。当晚19时,第一梯队3个团开始登船启航,翌日凌晨登陆成:叻。登岛部队因缺乏师级指挥员统一指挥,没有组织船只返航接运第二梯队,也没有巩固滩头阵地。据十兵团司令叶飞后来回忆说:“登陆部队也没有按照我事先交待的行动,没有先巩固滩头阵地,只留一个营兵力控制古宁头滩头阵地,就分两路向敌纵深猛插,把纵深敌人李良荣兵团击溃,一直向料罗湾方向追击。”胡琏十二兵团主力在料罗湾登陆后对人民解放军登陆部队反包围,后撤国民党军发起反扑,在海陆空的立体进攻下,因潮水退落而在古宁头海滩搁浅的船只全被国民党军炮火击毁,国民党军攻占了古宁头滩头阵地,切断了解放军登陆部队的后路。由于船被炸毁,原定船只返回运送第二梯队的计划成为泡影。想到了缺船,想到了国民党军增兵,但没想到退潮时船会搁浅,又被炸毁。这一信息令金门战役总指挥、二十八军副军长肖锋懊悔不已,他后来回忆说:“第二梯队各单位,因无船可渡,只能隔岸观火,急得跺脚流泪,我内心更是如同火焚。”
25日夜,肖锋派出第二梯队,因船只有限,仅有4个连,增援顺利登岛,与坚守古宁头部队会合。26日拂晓,国民党军对古宁头解放军登岛部队发起猛攻,激战终日后,解放军登岛部队于夜间突围,同国民党军周旋。当天下午3时左右,登岛部队向指挥部发出最后一次报告:“敌三面进攻,情况严重!情况严重。”从此,金门战役指挥部与金门登岛部队联络全部中断。
为全歼登岛人民解放军,蒋介石特派蒋经国于10月26日赴金门督战。据蒋经国日记称:
“1l时半到达金门上空,俯瞰全岛,触目凄凉。降落后,乘吉普车迳赴汤恩伯总司令部,沿途都是伤兵、俘虏和搬运东西的士兵。复至最前线,在炮火中慰问官兵,遍地尸体,血肉模糊。”⑧
至28日,解放军登岛部队苦战了3昼夜,伤亡殆尽,无1人投降。惨烈的金门之战,使解放军两批登岛部队9086人(内有船夫、民夫等350人)大部壮烈牺牲,一部被俘。此役也使国民党军伤亡9000余人。
金门之战是人民解放军战史上的一次严重失利,一次战役导致全军覆没,这是人民解放军战史上仅有的一例。金门之战之所以失利,有着多方面的原因:
第一,金门失利的最主要原因“为轻敌与急躁所致”。金门之战失利震动了全军,在总结教训时,叶飞承认,当时将主要精力用于接管厦门工作,“而把解放金门的任务交给二十八军执行”。同时“轻视了金门,认为金门没有什么工事,金门守敌名义上是一个兵团,即李良荣兵团,实际只有2万多人,而且都是残兵败将……认为攻取金门问题不大”。作为攻打金门的二十八军,上上下下均不同程度地存有轻敌思想,特别是攻克厦门后,迟迟不打金门,肖锋怕说不过去,故在敌情不明与船只缺乏的情况下,仍按原计划攻打金门,以致酿成金门战役失利。叶飞也承认:“指挥员尤其是我的轻敌,是金门失利的最根本原因。”毛泽东在得知金门失利的信息后,以中央军委名义向各部队发出了《关于攻击金门岛失利的教训的通报》,认为轻敌与急躁是金门之战失利的主要原因。
第二,缺乏渡海登陆作战经验,缺乏周密部署。叶飞后来沉痛地回忆道:二十八军是山东部队,“没有海岛登陆作战经验”。叶飞承认:“渡海作战和渡江作战毕竟不同,例如台风和潮汐的问题,我们当时没有这个经验,后来吃了大亏。”
叶飞也承认,在战斗指挥上缺乏周密部署。按常规,渡海登陆作战,无论你兵力多大,首先要夺取和巩固登陆滩头阵地,然后才可以向纵深发展。这是渡海登陆作战的规律。“金门失利恰恰是违背了这个规律。”“二十八军登陆,首先夺取了金门古宁头滩头阵地,这是对的;但是,第一梯队登陆部队没有立即构筑工事,巩固滩头阵地,后续第二梯队尚未到达,只以一个营兵力控制古宁头,就向纵深发展,又犯了违背渡海登陆作战的规律,犯了兵家之大忌。”叶飞还说:“第一梯队3个团的兵力登陆,竟然没有一名师指挥员随同登陆统一指挥,这也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⑧这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第三,缺乏船只,没有海空军支援。第一次准备攻打金门时因船只不够而推迟。正式攻打金门时船只也不够,一次只能运载3个团,由于第一梯队登陆后船只未能及时返回被搁浅,后又被炸毁,致使第二梯队无法增援。渡海登陆作战没有船只,就意味着丧失战斗力。叶飞认为:攻打金门时没有海军空军的支援,渡海登陆作战仅仅使用木帆船,遭到海空拦截,造成重大损失。特别是国民党空军轰炸搁浅船只时,肖锋在望远镜中看到这悲壮的一幕时痛苦万分。
第四,判断敌情有误。攻击金门前叶飞与肖锋掌握金门岛有国民党军李良荣兵团2万余人,且是残兵败将,防御工事也不如厦门坚固。战役发起前的当天中午,肖锋与叶飞均知胡琏兵团已撤出潮州汕头等地,去向不明。此时,机要人员送来一份情报,是胡琏向台湾蒋介石请求撤回台湾。但蒋严令胡派兵增援金门的回电未被截获。叶飞判断:“胡琏兵团的行动有两个可能:一是增援金门,一是撤回台湾。”叶决定“趁胡琏尚未到达金门之时,发起登陆,攻取金门,是最后的一个战机,如再延误,金门情况就可能发生变化”。这种仅凭猜测、准备仓促,一味强调抓住战机实施攻击的错误,构成了金门之战的失利。
金门战役后,国民党当局全力鼓吹此次战役的胜利。10月30日,蒋介石在一次讲话中称“此次金门保卫战的结果”“是我们剿匪以来,最彻底的一次胜利”。蒋介石还要求各级负责主官,对金门战事的经过,“必须实地调查、研究,提出一个具体的报告”。蒋经国在抵金门后的当晚日记中写道:金门之战为年来“第一次大胜利”,是“反攻复国”的“转折点”。直至70年代,台湾当局还拍《古宁头大捷》的电影,聊以自慰。
诀别大陆
10月31日,是蒋介石63岁生日,蒋介石在当日日记中称“过去这一年,实为平生所未有最黑暗、最悲惨之一年,惟自问一片虔诚,对国家,对人民之热情赤诚,始终如一”。蒋介石此话令人诧异,如果他真的将国家与人民利益置于党派和一己私利之上,恐怕国民党绝不至败得这样快这样惨。蒋介石还作《六三自箴》言:
虚度六三,受职招败,毋恼毋怒,莫矜莫慢。
不愧不怍,自足自反,小子何幸,独蒙神爱。
惟危惟艰,自警自觉,复兴中华,再造民国。
对于蒋介石此时的心境,蒋经国称:“父亲救国救民,念兹在兹,其操心之危,虑患之深,处境之苦,谋国之忠,岂一般人所能了解于一般乎。”
此间,蒋介石频频接见陈诚与桂永清,与他们商讨保卫台湾与海防问题。蒋介石虽身在台北,但还是念念不忘大陆残局。
11月9日,蒋介石接张群电,告蒋李宗仁“不敢回渝主政”,说李放话说“必待总裁抵渝后,彼再来渝”。两天后,蒋介石又接时任“行政院长”的阎锡山来电,告之“今日政务委员会决议,一致请钧座早日莅渝”。11月13日,蒋介石又接“立法院”副院长陈立夫及国民党籍“立委”70人由重庆来电,请蒋“赴渝坐镇,挽救危局”。在多方敦促下,蒋介石决定飞渝“主持残局”。
11月14日下午4时一刻,蒋经国陪同蒋介石乘机抵达重庆。蒋经国称:此时此地“已充满了恐慌、惊怖和死寂的空气”。蒋介石抵渝后,立即电李宗仁飞渝,“共商一切”。同时电白崇禧,请其力催李宗仁到渝。但李宗仁“置若罔闻,避不来渝”。15日,蒋经国奉父命赴川南前线视察战地实况,“在沿途所见自前方败退的部队,情况非常混乱,伤心之至”。16日返渝赴命。
11月20日,白崇禧奉李宗仁命飞渝,向蒋报告,李宗仁已飞香港,称“胃病复发”,准备赴美“就医”⑦。
李宗仁之所以在此时出走美国,海内外众说纷纭。笔者以为,李宗仁此举:一是躲避蒋介石逼他劝进;二是赴美求援,仍做最后5分钟的努力;三是李深感“国事至此,我无力回天”;四是由于安全考虑。李宗仁的确患有胃溃疡,需及时诊治;另一方面蒋曾派人追杀过李宗仁,此时李宗仁如不按蒋介石的意志办事,随时有被暗杀的可能。综合以上4点,李宗仁只有以“代总统”身份出国,既可保全性命,又使蒋的企图不能得逞。
李宗仁临上飞机之前,发表书面谈话称:
“在治疗期间之中枢军政事宜,已电阎锡山院长负责,照常进行;总统府日常公务,由令由邱昌渭秘书长及刘士毅参军长分别代行处理”。
李宗仁此语完全是说给蒋介石听的:即使我不在国内,我还是“总统”,人事安排也不能由你来定。
蒋介石万万没料到李宗仁会有此举,当他初闻此讯息时,“不胜骇异”。蒋经国也对李宗仁此举大加挞伐:
“李宗仁在其发表之宣言与私函中,对其职权并无交待,仅藉‘胃病复发’为由,仍以‘国家元首’名义‘出国就医’。此将陷国家行政于紊乱状态,其个人之信誉与人格,亦扫地以尽。是诚何心?”
父子二人商定,通过国民党中常委会议,派居正、朱家骅、洪兰友赴港慰问李宗仁病状,并代表蒋劝李返渝。蒋在致李的亲笔函中故伎重演,宣称将以充分权力交李掌握,劝李即行带药返渝。李拒绝了蒋的要求,因为他深知蒋的话不可信,如果他真的返渝,如不劝进,势必做张学良第二。李不回去还有另一原因,他非常相信“自由民主大同盟”主席顾孟余的一句话:“美国一贯重视法统观念,如果德公不是元首的话,则将丧失对外接触的有利条件。”
由于李宗仁断然拒绝返渝,蒋介石于11月27日召集国民党中常委会议,决定对李宗仁正式摊牌。与会全体国民党中常委也一致同意蒋介石复位,责李宗仁“擅离职守”。
翌日,朱家骅、洪兰友奉蒋介石令再赴港见李宗仁,并出示国民党中常委会议。李宗仁阅后对朱、洪二人称:我本人具有“法统”地位,有受中常会决议所挟持。朱、洪二人无计可施,只好返渝向蒋复命。
在蒋、李为权力争执不下之际,人民解放军一部已重重包围重庆。蒋经国急忙告其父实情,慌忙中,蒋介石父子乘车前往机场。行进途中,汽车拥挤,路不通行,混乱嘈杂,前所未有。急得蒋氏父子只好步行至机场宿营,翌日凌晨飞机腾空转飞成都。如果蒋氏父子再晚走几小时,他们都将成为人民解放军的阶下囚。仅仅一月有余,重庆又失,“国民政府”只得随蒋氏父子迁往成都办公。
蒋介石抵成都后,与阎锡山、张群再度商讨复职问题。蒋介石说:
“今日国家危急,已至千钧一发之时,何忍见危不救,避嫌卸责,只有光明正大,决心‘复行视事’为不二之道,至于成败利钝,在所不计。”
正当蒋氏父子紧锣密鼓准备重登“大宝”之时,李宗仁于12月5日飞美“就医”。临走时,他给蒋介石留下话说:一俟“短期内病愈后,即返国续负应尽之责”。同时致电“行政院长”阎锡山,请其主持危局,“处理一切”。
对于李宗仁此举,蒋介石愤怒异常,他在日记中写道:
“德邻出国,既不辞职,亦不表示退意,仍以代总统而向美求援。如求援不遂,即留居国外不返,而置党国存亡于不顾。此纯为其个人利害,其所作所为,实卑劣无耻极矣。”
尽管蒋介石掌握着国民党的生杀大权,但却不能使李宗仁为自己上劝进表,也不能阻止李的美国之行,只有骂两句“娘希匹”,以解心头之恨。
至此,蒋氏父子心力交瘁。此时重庆已失,成都也已无险可守。深知大势已去的蒋氏父子,仍做最后的努力。自12月1日起连续召见西南军政首脑邓锡侯、刘文辉、熊克武、向傅义、王方舟、胡宗南等人,研究西南作战计划。由于刘文辉、邓锡侯、卢汉正在酝酿脱离蒋介石,加之国民党溃不成军,党政军完全解体,西南防御计划始终未能出台。
12月7日,蒋介石再召西康省主席刘文辉与西南长官公署副长官邓锡侯,二人竟避不应召。经父子二人分析,成都已经危在旦夕,遂同张群、阎锡山商讨对策。对于国民党中央及“政府”驻地问题,几经磋商,初拟迁西昌,固守西南,伺机反攻。后深感大势已去,遂于晚间决定,“中央政府迁台湾台北”,大本营设置西昌,成都设防卫总司令部。同时决定张群飞滇探明卢汉动向。
翌日,张群由滇飞抵成都,告蒋卢汉有异动迹象。蒋让张再次飞滇,安抚卢汉,以防不测。同时,“行政院”召开紧急会议,决议立即“迁都”台北,以防不测。
12月9日,蒋氏父子接到报告,张群在昆明被卢汉所扣。翌日,卢汉通电全国,宣布脱离国民党阵营。卢汉此举使蒋介石父子保卫大西南计划胎死腹中,同时被迫改变了途经昆明返台北的计划。对于西南失败,蒋经国说:
“我记得最后在成都撤退的时候,‘总统’曾经说过:‘本身的生存,就是力量;本身的生存,就是希望。’有一天我在成都的时候,一位外国记者来访,问我:‘你们应当承认你们失败了吧?现在你准备到哪里去?’我答复他说:‘有形的失败,不是失败,我准备从成都到西昌去。’他说:‘到最后你做什么打算?”我说:‘做一个成功的打算。’他说:‘你成功的把握在哪里?’我回答说:‘成败不能论是非,力量的大小不能决定成败。’我们失败了,不是‘非’,而是‘是’。”
然而,蒋经国与其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没有达成“收复失地”的企图。卢汉在通电起义的当天,还打电报给刘文辉,要其会同川军将领将蒋氏父子扣留,献给毛泽东。蒋介石闻此讯息后已成惊弓之鸟,深怕成为毛泽东的俘虏。正当蒋氏父子惶恐之际,又接到情报人员报告:成都市区秩序大乱,在总裁住所周围已有“可疑人物”出现,希总裁立即从后门撤离。蒋氏父子此时深感成都已是将要爆炸的火药库,再也无力回天,遂决定立即飞台北。午餐后,蒋氏父子步出中央军校的大门。下午2时整,蒋氏父子在成都凤凰山机场登机起飞,永远告别了中国大陆,向台湾飞去。俯视眼底大陆河山,“心中怆然”。傍晚台北时间6时30分,飞机降落在四海茫茫的台湾孤岛。此际,蒋氏父子的出路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