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月色大好,许三郎已经换好夜行衣,戚齐却迟迟不肯动弹,许三郎将夜行衣扔给他,笑道:“快些换上,不可托大,桂林实是藏龙卧虎。”戚齐憋红了脸,终于道:“你先出去…”许三郎无奈,摇摇头走出房间,暗道:“难怪白日里被人认作女人,这般行径哪里有半分男子汉的味道?”
在门外立了片刻,许三郎忽然童心骤起,自语道:“你公子哥不让我看你换衣服,我偏看,能少块肉么?”当下轻轻捅破窗纸,他心中只想看个少年公子哥,哪里想到,月色蔼蔼,夜雾朦朦,在房中婉转婀娜的竟是一个绝世的美人!许三郎只觉气血上冲,再也忍不住,叫了声“咦”。戚齐登时只觉,慌忙中抓来一件衣服用来蔽体,娇斥道:“许三郎,你也忒不要脸了罢!”声音中已带哭腔,显是委屈至极。许三郎手足无措,懵懵地竟又走进房间,歉道:“我实在是不知道,抱歉得紧!”戚齐被许三郎看到身子,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哭了起来,许三郎口中只是说“该死、该死”,完全乱了方寸。
二人就这样,一个立着,一个坐着。一个陪着不是,一个嘤嘤啜泣。过了好些时候,圆月升到正中央!
戚齐终于不哭了。幽幽地说道:“你还不出去让我穿好衣服么?”许三郎道着“是、是”,脚却不移动。戚齐看他眼光盯着自己身子,好生生气,正待要骂,却发现自己手里捏着拿来蔽体的衣服竟是许三郎刚刚换下的黑袍,脸色通红,嗔道:“你先出去,我换好了就还你衣服。”许三郎想到失态,忙拔腿跑了出去,身后却传来戚齐声音,“跑得那般快,屋里有鬼么?”许三郎听着只是暗觉好笑。
二人经过这般闹腾,许三郎自然觉得亏欠戚齐太多,戚齐却很是受用,心中只是想:“你看了我身子,还不是要娶我?”
好不容易等到戚齐换好衣服,只见她出来时,头发并未束起,嘴上也涂了红,娇滴滴地竟是女儿身打扮!许三郎不由得看得痴了,心道:“这般美貌恐怕连柳絮也及不上了。”戚齐脸颊微红,笑道:“大黑猪,我脸上有字么?看得这样出神!”许三郎大窘,道:“快走吧,天快亮了。”
二人正要赶去林府,忽然听到客栈院墙内“轰”地一声,许三郎探身去看时,只见一个白衣的女子窜出客栈,冷笑道:“好一对痴情的男女!”许三郎脸上一红,正待要追,却听戚齐道:“大黑猪,田嫂被扔进院子里啦。”许三郎一惊,回去看时,客栈院墙里已围了不少宾客。田嫂兀自躺在院子中央,已然昏迷了过去。许三郎叮嘱戚齐照顾好田嫂,自己要去查探林天盛情况。转身既去时,戚齐喊道:“三郎,小心!”竟是含情脉脉。
许三郎不理会,提一口内力狂奔出十余里,心里懊恼不已,甚是想念文竹,极想知道文竹身在何处,是否安好,压制三个月的对文竹的思念今晚突然被点燃,许三郎发狂般,心中只是喊着:“文竹文竹。”
不到一盏茶时间,许三郎已跃进林府,躲藏在假山之后。
待四下安静之时,又向内跃了几跃,忽见一个房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当即跳上屋顶,掀开一片瓦块,向内看去,见到林天盛正与一众人等商量着什么,至于众人说的什么,因林府宅子太高,听得不甚清楚。许三郎心下暗暗奇怪:“怎地齐…妹的毒药没能见效?”又想:“若是文心在此,必能看出其中蹊跷。”念及文心,不自主地又想到文竹,叹了口气。
“谁!”房间内一枚透骨钉激射而来
许三郎“嘿”地叫起,抓住透骨钉,转了个圈,又击打回去,这竟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屋内应声倒了一人,正是那发射透骨钉之人!
众人往上看去,灰尘纷纷落下,房间中已站了一个蒙面黑衣人!正是许三郎!林天盛大惊,大呼“抓贼”,众人一拥而上,富贵人家的打手哪是许三郎对手,许三郎拔出宽刀,施展轻功,在房间内游走起来,众人无不是被斩断手足。
打斗间,忽闻一人喊道:“阁下可是天山灵鹫许三郎!”许三郎大刀挥舞不止,倒还悠闲,随口应道:“是便怎地?”那人冷笑一声,夺门而出,许三郎暗叫“不妙,朝廷的奸细!”急于要去追他,无奈被众人缠住伸手,怒从中来,片刻斩杀了一十六人,整个厅房内只余林天盛和许三郎二人。
那奸细却也是走掉了。
许三郎冷冷道:“那田叟分明已经被你踏断双足,况且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还要置人于死地!”林天盛也听闻过许三郎的名头,知道若是求饶定会无幸,索性装作好汉模样,凛然道:“杀便杀了,有什么好说?这等下贱胚子,我一年就要杀掉三十人!”许三郎怒不可遏,大喝道:“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自己动手罢!”说毕将宽刀扔向了林天盛。
林天盛不愿捡刀就死。
许三郎怒道:“你是要我将你碎尸万段么?”
林天盛登时屎尿齐流,牙齿颤颤不止,拿起宽刀架在脖子上…却始终割不下去。等了半柱香时间,许三郎终于按捺不住,大啸一声,一双肉掌推向林天盛胸口,意在双掌立弊林天盛。
闻得厅房内“砰”地一声。
林府上下已将厅房包围住了。许三郎冷然道:“何方高手要助这等恶贼!”
原来许三郎蓄了全力推出双掌之时,见到林天盛身后伸出一双手臂,白色袖口,这人生生受了许三郎两掌!林天盛趁机扔掉宽刀,奔入一众家丁之内。许三郎料定当今天下能接得住自己全力推出的双掌的高手已然不多,当下小心提防,心里却想:“难道是周庄子?不对,那纤纤双手分明是女人的!”
众家丁看到厅房内尸体横七竖八,无一人敢进去捉拿。
许三郎刚才被反弹回来的内力扰乱了气息,也是不敢冲出去动手。只是在厅房内暗暗运气调息。忽然门口走来一个********,着了一件织着火麒麟的黄色丝袍,道:“许三郎?”
许三郎暗道:“和齐妹倒长得颇像。”许三郎道:“在下便是天山灵鹫许三郎!”盼望自己的名头能吓退众人。
那美妇道:“我是林馨馨。”许三郎道:“哦?”
林馨馨道:“你为何要杀舍弟性命?”许三郎借着和她说话之机拖延时间,以调顺气息,当下将林天盛如何八刀斩杀了田叟、自己又如何看不过去要替天行道说了。
林馨馨沉吟一会,道:“那自是舍弟不是。不过,我不可能会杀他。你走吧。”许三郎曾被人称作“麒麟侠”,见林馨馨穿了件刺着麒麟的衣服,甚有好感,道:“今夜便放过他,不过,在下是一定要杀他的!”
说完便拾起宽刀,大踏步朝林府门外走去。林馨馨也当真不着人来追杀,许三郎暗赞其信守言语,可以结交。
待得回到客栈,天色已经明亮。戚齐见许三郎脸色憔悴,甚是挂怀,却也不敢多问,默默为他擦了脸,许三郎在杭州被柳絮伺候惯了,也不在意,倒下头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正午,见戚齐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神色甚是关怀,当下将在林府中的见闻和她说了。戚齐奇道:“我下得是最猛烈的蛇毒粉,从七种毒蛇蛇液中提取的,他竟然安然无事?”
许三郎听她说得可怖,不悦道:“你生得这般美丽,怎地非要与毒蛇猛兽为伍?”戚齐见他夸自己美貌,高兴不能自已,撒娇道:“那我以后就不玩蛇啦。”吐吐舌头,又道:“只玩大黑猪!”许三郎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说笑了会,戚齐突然花容黯淡,叹口气道:“也不知我爹爹现下怎样了?我们还没找到圣手医师。”许三郎怅然道:“我一定竭尽所能找到他!”戚齐道:“你说林天盛会不会就是圣手医师,否则他怎解了这般剧毒?”许三郎道:“那人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圣手医师怎会是这般模样,若他真是,我宁愿死了也不要他医治。”戚齐又想了下,大喜道:“我知道啦!这圣手医师呀,我们都见过的!你猜是谁?”许三郎见她不像开玩笑,道:“此话当真?”戚齐道:“当假,哈哈…”
许三郎猛然惊觉!
直起身,道:“便是华驼是不是?”戚齐转了个身,笑道:“不坏不坏,还算聪明。”
原来当戚齐下毒之时,华驼已经闻到是毒蛇粉,并且已知晓是哪七种毒蛇提取的毒粉,心里暗怪戚齐下手狠毒,故意装作失足冲进林天盛怀里,却已经将解药撒在了空中。林天盛浑然不觉,其实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了。
戚齐道:“可是要怎么再找到此人?”
许三郎再次回想华驼在天下第一楼的种种言语神情,又想起林馨馨的美貌,对华驼爱慕林馨馨之事已猜了个大概,笑道:“我们先送田嫂出城,她在桂林是一刻也不能待了,明日再去天下第一楼。”
第二日,天下第一楼。
许三郎、戚齐二人点了几十大桌酒菜,往来宾客都被让入席中,戚齐笑道:“许大哥,你这样豪请,恐怕银子要光。”许三郎笑道:“怕它作甚,尽管吃,哈哈…”
大约过了未时时分,从街道上走进一队身着丧服的汉子,中间四人抬着棺材,旁边有一众老小哭丧。许三郎道:“怎地将棺材抬进了天下第一楼里?”为首一人道:“我家主人就是天下第一楼老板林馨馨,不幸遇害,要在此祭奠她的亡灵!”戚齐惊道:“林馨馨怎地死了?”那人道:“多说无益。”当下命众人在酒楼里搭好灵堂,一众老小在灵堂前哭天喊地。
许三郎拉着戚齐走到门后,道:“快看,圣手神医就要来啦。”果然见门口晃进一个驼背,正是华驼!大哭着奔向棺材,口中哇哇直叫:“你怎地就死了?我不信我不信!我枉称神医,却没机会与你医治,我…”悲痛中已不能说话。
只见他掀开棺材,道:“我不信你就死了,看我医好你!”往里看时,却是空空如也,暗叫“中计!”正待要走,却被许三郎和戚齐挡住门口。
许三郎道:“足下对林馨馨的一片真情令人感动!”华驼气极,道:“快滚!”许三郎正待要说,却被戚齐抢了先,道:“快跟我们会杭州!”华驼冷笑两声,道:“你们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许三郎做了个揖,恭敬道:“请前辈看在众生的份上,帮我救治一位仗义的长者。”华驼不再言语, 袖口微抖,只见无数银针激射而去,许三郎、戚齐只得闪开,华驼趁机要逃,不料许三郎轻功绝佳,一个箭步已挡在了华驼身前,道:“前辈,还是跟我们去罢!”华驼“噫”了一声,并不答话,戚齐已然强忍不住,向华驼背后拍了一掌,许三郎喝道:“不得无礼。”
戚齐只觉天昏地暗,飘飘然似要睡去。
许三郎忙扶住戚齐,华驼跳开圈子,道:“原来你服了珍珠草!是故不惧我逍遥粉,但这小妮子,嘿嘿…”
许三郎眼睛都要蹦出火来,道:“怎地圣手医师也要下毒!”
华驼再一个闪身,已看不见了,声音远远送来,“天下人除了叫我圣手医师,也还赏了个毒冠天下的名号,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