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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北漂":青春残酷(11)

"我要和孙悟空照个相。"有个小朋友拉着我的手说,我蹲下来搂着他,心里颇有些得意洋洋,看来我这个猴子演得不错。

"什么时候咱们摘下这头上这个帽子,人家也给咱拍照,那才叫个牛。"有个声音说,我抬头一看,正是刚才演狮子的那位,以前也在北影厂门口见过他,但是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话。

"是啊,你的狮子耍得真好。"我直觉他练过武术。"我叫颜通,颜色的颜,通顺的通。"他笑着说,"你的猴子也翻得很牛啊。"

我就这样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此后七天我们就黏在了一块,颜通成为我北漂时最好的朋友,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七天过去了,我们的演出结束了。他给我留了一个传呼号,我没有传呼,只是说我会找他的。分开时,我正在担忧自己的下一步。七天活又白干了,原来说好的每天二十块钱,但是穴头却全扣走了,我得再找一个工作,以免自己没有活干。

人海茫茫,也许我们都只是擦肩而过,永远不会再相逢。但是又过了几个月,到十一国庆节的时候,我们居然又在游乐园碰上了。这一次见面,我们就像老熟人一样聊了起来,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武术。我们很快就无话不说。

在闲聊中,我知道了这个大我五岁的武术迷的经历竟然那样坎坷。

颜通说他最初来北京,绝不是为了武术,也不是为了拍电影。他只是一个念头,想出来,必须出来。祖籍江苏的他也是少年时候就开始练武,最初是跟着村里的一个拳师练习少林拳。

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颜通十六岁,他是被招来做保安的。在朝阳区做保安的日子里,颜通在团结湖公园里结识了一个姓宋的老师,那位八十一岁的老先生教会了颜通形意拳。

颜通后来跟我说起他家里的事,我们都感觉自己的家庭有几分相像之处。不过,他是家里的独子,他说,我只不过在生活中吃了些苦头,还没有经历过更多的事情,没有感觉到心苦的滋味。他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成熟得令人生畏。

没有意思的日子,颜通想摆脱这种生活,他决定换一份工作,换一种活法。

后来,他跟人卖了三个月馒头。在早上四点就起床,去把馒头拉回来。然后骑着三轮车在早市上挤在人堆里,直到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才会回到老板那里。在那三个月里,颜通这个南方人居然没洗过一次澡,没理过一次发。到了快过年的时候,他在一个澡堂子里泡了整整一天,决定不干了,回家过年,那时候他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

我也两年没回家了,颜通后来跟我讲他回家的情况时,我的泪水陪着他一块掉了下来。

颜通回到家里,大吃一惊,他妈妈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后来,母子俩一块闲唠的时候,母亲说村里人传着关于他的各种消息,有的说他练法轮功了,有的说他坐牢了,有的说他变成残疾了。反正各种谣传让母亲的心里惶惶不安,后来母亲干脆到村头上去等,每次一见有骑三轮车的经过,母亲就跟上去追,一直要看清楚不是自己的儿子才会罢休。

过了年,颜通决定再次到北京来。走的时候,他爸和一个堂哥送他,一直送了有二三里路。颜通说,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北京,在北京要干什么,有一种很茫然的情绪。但是他要走的念头却是定死了,他后来说可能一个农村孩子,觉得自己能闯一点就闯一点,哪怕闯不出来,也比在家里窝着强。

一出门,鞋带松了,颜通蹲下来系鞋带,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他在讲述这个细节的时候,我老是回想起初次去少林寺的那个晚上,当我挂掉家里的电话时,我的眼泪是怎么样汹涌成河。

颜通的父亲早年患了肺结核,在病床上躺了二十年,平时连一锹土都铲不动。颜通有几次目睹了父亲病危的情况,他从小就明白自己的家庭状况。最苦的自然是他母亲,一个家全部压在了一个女人的肩头。颜通很为母亲自豪,也经常觉得母亲太苦了。在对母亲的孝顺上,我们俩人近乎一致觉得,母亲太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