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至1944年的延安整风运动,是中国革命和共产国际关系史上的重要阶段,也是在中国革命问题上斯大林思想和毛泽东思想互相比较、互相交锋的重要阶段。遵义会议后,中共在政治上和军事上正确地处理了和共产国际之间的分歧,抵制了共产国际的错误方面。延安的整风运动,是系统地反对共产国际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教条化,把苏联经验模式化和把共产国际决议神圣化的思想斗争;是消除斯大林和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在思想上和政治上的控制,坚持和发扬中共独立自主、实事求是的思想解放运动。
20年代后期,斯大林和共产国际对世界各国的共产主义运动,实行高度的集权领导。斯大林和苏联共产党实际上成了指挥一切的“老子党”,对各国的共产党发号施令,指手划脚,给国际共运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抵制了苏联共产党的干涉,坚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毛泽东多次强调:中国革命要取得胜利,必须坚决依靠中国人民的革命,必须依靠自己“斗争策略的正确坚决”。在延安整风期间,周恩来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的产生及其发展,是得到了共产国际不少的指导和帮助的,但是中国共产党的靠山却不是共产国际,而是中国人民”。
毛泽东并不反对斯大林,他反对把列宁斯大林的学说教条化,主张理论联系实际。他写道:
“中国共产党人只有在他们善于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善于应用列宁斯大林关于中国革命的学说,进一步地从中国的历史实际和革命实际的认真研究中,在各方面作出合乎中国需要的理论创造,才叫作理论和实际相联系。”为了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地解决中国革命中的重大问题,毛泽东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撰写了许多著作。就拿他制定持久抗战的战略方针来说吧,抗战伊始,亲日派汪精卫等人叫嚷“中国武器不如人,战必败”,“再战必亡”。以蒋介石为代表的英美派,被迫抗战以后,幻想依靠外援速胜,鼓吹“速胜论”。徐州失陷后,又唱起了“亡国论”。
毛泽东分析了世界形势和中日两国的特点、力量对比,集中全党智慧,提出了坚持持久抗战的战略方针,并且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写成了《论持久战》。
为了写成《论持久战》,毛泽东反复研究,集中概括,日夜奋战,两天没有睡觉,只吃一点小米饭和土豆菜。窑洞里的书桌边,放着一块小石头,手臂酸疼时,他紧握几下石头,活动活动,使筋骨得到松弛。五天以后,他累得脸色苍白,双眼充血。但他越写越兴奋,接连苦干。天气寒冷,他手在写作,脚在烤火,第七天的黎明,他正写得得意,突然,感到脚上烧痛,越来越厉害,无法忍受。但他有几句激情的话,不写不行。当他写完那几句话后,拉出脚来,低头一看,糟糕!右脚上穿的布鞋,已被火盆中的木炭火,烧开了一个洞。
毛泽东端来茶缸,浇了点水,扑灭了火,喘了喘气,感到有点乏困。但他在窑洞里活动了一阵身肢,喝了一杯烧酒,又继续伏案写作。奋战八天后,他过度劳累,头痛眼花,有时晕厥。医生赶来给他诊治。他吃了点药,休息了一阵,又继续写作。直到第九天,毛泽东才完成了这份印成八十页的论文。在这篇论文中,针对党内外存在的“亡国论”和“速胜论”的思想,毛泽东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具体地分析了中日两国的实际情况,揭示了抗日战争发展的客观规律,指出了抗战胜利的前途。他具体分析了中日双方存在着互相矛盾的四个基本特点:即敌强我弱,敌退步我进步,敌小我大,敌寡助我多助。强弱对比虽然规定了日本在中国能够有一定时期和一定程度的横行,中国不可避免地要走一段艰难的路程,抗日战争是持久战而不是速决战。但是,小国退步、寡助和大国进步、多助的对比,又规定了日本不能横行到底,必然遭到最后失败。中国决不会灭亡,必然取得最后胜利。毛泽东特别指出:中国有了无产阶级,有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这是中国能够坚持持久战并能取得最后胜利的主要根据。
毛泽东科学地预见了抗日战争发展的三个阶段,即敌之战略进攻,我之战略防御;敌之战略保守,我之准备进攻;敌之战略退却,我之战略反攻。他特别指出,其中的第二阶段即是相持阶段,是整个战争的过渡阶段,是中国由防御到相持到反攻的重要转机。
毛泽东特别论述了抗日战争必须实行人民战争。他强调兵民是胜利之本。战争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只有动员全国的老百姓,实行人民战争,才能坚持持久战,才能赢得最后胜利。他批评“亡国论”者和“速胜论”者,说他们都看不见人民的力量,片面地夸大武器的作用,都是唯武器论者。武器是战争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力量的对比,不仅是军力和经济力量的对比,而且是人力和人心的对比。
正因为有如此深刻的见解,所以,毛泽东面对日本侵略军的大举进攻和蒋介石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策,毫不慌乱,既要高举联合全国爱国同胞的抗日旗帜,抵制外侮;又要坚持独立自主、坚持无产阶级的领导权,不投降国民党,不依附蒋介石。这在斯大林看来是不可能做到的,然而,毛泽东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出色,做得斯大林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不肯相信,不敢承认,闹得非常被动。
1940年3月,王明公然再版了他的《两条路线》的小册子,让他长期坚持的主观主义、教条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等流毒继续作怪。毛泽东对此作了批评。王明对于毛泽东的批评并没有真正接受,只是见毛泽东的威信越来越高,领导地位进一步确立,硬碰不行,便玩起两面派的手法来。表面上极力赞扬、吹捧毛泽东,背地里却又极力进行攻击和污蔑。
1940年5月3日,延安“泽东青年干部学校”举行开学典礼,王明到会讲演,他讲的题目就是《学习毛泽东》。他说:“对于青年学生学习问题,我只贡献五个字:‘学习毛泽东’!青年干部学校既以毛泽东同志的光辉名字来命名,那就要名副其实,就是要学习毛泽东同志的生平事业和理论。”
学习毛泽东的什么呢?王明在演说中讲了五个方面:第一,“学习毛泽东同志的始终一贯地忠于革命的精神”。他说,从党的一大以后,“毛泽东同志便是我们党的主要领导人,便是中国革命一个优秀的领导者”。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毛泽东同志则如鹤立鸡群一样英勇坚决地继续革命工作”,“领导党和红军经历了无数的痛苦,克服了各种的困难,在任何条件下,在任何艰难困苦环境中,能始终如一地忠于革命事业。”
第二,“学习毛泽东勤于学习的精神”。毛泽东虽没有进过任何专门学习革命理论的学校,但他“比我们党内任何同志都学得好,真正地学习了马列主义,真正地善于把马列主义灵活地应用到中国革命的实践中,正由于毛泽东同志不断地工作,不断地学习,不断地从工作中学习马列主义,从马列主义学习中处理工作,所以他才能把理论与实际联系起来,所以他才不仅成为中国革命的伟大政治家和战略家,而且是伟大的理论家”。
第三,“学习毛泽东同志勇于创造的精神”。毛泽东同志在其理论和实践中有很多新的创造。《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等军事著作,不仅是抗日民族解放战争的军事指南,而且是马列主义在军事问题上的新发展;“《新民主主义论》不仅是中国现阶段国家问题的指南,而且是一切殖民地半殖民地关于建立革命政权问题的指针,同时也就是对马列主义关于国家问题的新贡献。”
第四,“学习毛泽东同志长于工作的精神”。“他能做最下层的群众工作,他也能做最上级的领导指挥工作,在农民工作中,他是一个有名的农民工作大王,在军事工作中,他是伟大的战略家,在政权工作中,他是天才的政治家,在党的工作中,他是公认的领袖。”
第五,“学习毛泽东同志善于团结的精神”。“毛泽东同志现在不仅是共产党中央和共产党全党团结的核心,不仅是八路军和新四军团结的中流砥柱,而且是全中国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众望所归的团结中心。”
在这篇讲演中,把许多好听的名词都用上了,好像王明对毛泽东十分敬重,对毛泽东思想是完全赞成的。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东西,是王明为了取得党和群众的信任而做的姿态。正如1948年4月1日王明向任弼时所说的:“六中全会后,我觉得在外不好就想回来,回来时是想搞好的,故……青干开学时弄好稿子,题为《学习毛泽东》,给毛看过,毛客气说,理论一点不好,不要发表,后来还是发表了。”但在背后他却对毛泽东思想肆意污蔑。例如1939年底他在延安作的一首五律《新民主主义论——评毛泽东这篇论文的根本错误》一诗说:
新民主主义,理论自托陈。资革成功后,资行社不行。苦心劝其改,怒意流于形。
列义被修正,前途迷雾存。
其实,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讲得很清楚:中国现时社会的性质,既然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性质,它就决定了中国革命必须分为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两个步骤。因为第一次帝国主义世界大战和第一次胜利的社会主义十月革命,改变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方向,划分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时代,中国现时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已经不属于旧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而属于新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了,它已不是一般的民主主义,而是中国式的、特殊的、新式的民主主义,即新民主主义……将来它必然要发展到第二步,发展到社会主义。《新民主主义论》说得这样清楚,哪里是什么“资革成功后,资行社不行”呢?实践已经证明,这部光辉著作,不但不是反列宁主义的,而且是对列宁主义的发展和在中国具体条件下的正确运用;是从中国实际出发,真正维护了无产阶级的利益和社会主义的前途。
1941年6月22日(星期天)凌晨3点半,希特勒背信弃义,以190多个师的兵力,对苏联不宣而战。德国的海陆空军一齐出动,像狂风暴雨似的袭向苏联。德国的盟友和仆从意大利、芬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也跟着希特勒袭击苏联。于是,一场规模空前、意义巨大的大决战,在苏联国土上展开了。
斯大林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凌晨4时许,联共中央所有的政治局委员都集合在克里姆林宫斯大林的办公室里。斯大林神态严肃,脸色苍白,手里握着没有点燃的烟斗,站在桌子旁边,半天没有说话。他那双深沉难测的眼里,露出了震惊和愤怒的目光。这是他一生中受刺激最大、精神最痛苦的时刻之一。面对这数百万全副武装的法西斯匪徒的突然袭击,该怎么办呢?敌人这么强大的攻势,我作为苏联红军的最高统帅,为什么不事先指挥部队作好防御呢?难道我们的情报部门、兄弟党和友好人士都没有提醒吗?
斯大林沉思着,突然,像被什么狠刺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叠电报,迅速翻阅起来。
人在慌忙的时候,特别是在危急关头,要寻找一件急需的东西,往往很难。越慌越乱,越乱越急,越急越找不到急需的东西。斯大林将那些重要的电文翻了一遍,沮丧地摇了摇头。
马林科夫问:“斯大林同志,你在找什么?”
“电报!一份从延安拍来的电报!”斯大林焦急地说着,仍在那一叠电文中翻阅。
“是中共关于希特勒德国将于6月21日进攻苏联的电报吗?”“是的,是的,我记得放在这里,却怎么找不见了?”斯大林说着,仍在寻找。马林科夫立刻打开自己的文件夹,取出一份电报,递给斯大林,说:“不,电报在这里。你当时看后说,这是谣言,全无根据,让我保管着。”斯大林接过那份简短明确的电报,看了又看,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那电报上只有一句话:
“希特勒德国将于6月21日进攻苏联,希立即采取对策。”
然而,斯大林没有重视中共的情报和建议,认为德国不会撕毁1939年签订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不会突然袭击,甚至怀疑那是英美方面的挑拨离间。现在,事实证明中共的情报是准确的。毛泽东关心苏联的命运,提出的建议是正确的、及时的。而自己由于判断失误,坐失良机,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所以斯大林当即对站在一边的伏罗希洛夫元帅说:
“请您以您的名义致电朱德总司令表示感谢!”伏罗希洛夫表示愿尽快照办。
斯大林那阴沉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在这数百万法西斯匪军闪电袭击的面前,在这苏联国家民族的命运面临生死考验的关头,他以有中共这样一个兄弟党而感到欣慰,他以有中国这样一个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前赴后继、英勇战斗的邻国而增强了信心。于是,他和政治局委员们商量,根据总参谋长朱可夫从基辅打来的电话报告和中共的电报信息,当即发出命令,要前线各部队做好准备,准备抗击德军可能发动的一切袭击,但为时已晚,希特勒德国的“闪电战”使苏军猝不及防,受到了惨重的损失!气得斯大林拿着电话听筒,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粗声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