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先休息,晚点我再来看你!”没有多说一句,马文才很“识相”的退了出去,还顺便关好了房门。
他知道梁珊箔的心不在这里,于是不好逼她太急。
看着她日渐清减,下巴慢慢削尖,他只觉得一阵阵心疼。
可他却又不想放她离开,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相信,就算她是颗石头做的心也会有被捂热的一天。
然而马文才不知道的是,他眼前这个人已经没有了心,她的心在另外一个人那里,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那日之后,梁珊箔就住在了将军府,到今日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拉紧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被是上好的绵绒,可她却依然感觉到那种森森的凉寒缠绕着自己,青岚不在身边,她只觉得好冷,好冷……
青,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会来接我?
那日刺你一簪,不知道深不深?伤口,好了没?
青,再过两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我真希望你能第一个看到他。
事急从权,你的用意我自然知道,所以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那天你那样说话,我瞬间就明白了,于是配合着你演了下去,希望你不要被我吓到才好,若你当了真,那么我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至于晓羽,死者已矣,我不会恨她,她也不过是一介可怜人罢了!
“梁珊箔,谢谢你不恨我。”含晓羽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
梁珊箔怔怔的看着漂浮在自己眼前的半透明浮体,暗暗心惊,虽然只能瞧见一个女子的轮廓,但她能看出那样子正是含晓羽。
“你?”
“这是我的灵体。”含晓羽顿了顿,而后继续道:“那日晓夏死去,我因一下没了寄魂的体魄,很快就被黑白无常发现了。像我这种灵体,本就是阴司最忌讳的存在,又同时犯下夺人体魄这样的大事来,本该被打散灵体送往修罗的。只是阎君念我因执念深而犯下此等大错,就算入了修罗也是怨魂,于是允我化解凡尘一切后得以转世轮回。当初是我以意念将你强行拖入这个空间,故此你才是我这一生最深的羁绊。得到的原谅,真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一切的因果由我而起,便该由我结束,现在我就送你回去,这样我也好去转世……”
“诶,等等!我,我不想……”回去两字还没说完,眼前光影顺转,刺目的一片白光闪过,再睁开眼,梁珊箔已然站在了当初他们野游的那座山头。
梁珊箔突然有点欲哭无泪,这算什么?说把她弄回来就弄回来了?
擦!我勒个去啊!
将军府厢房含晓羽看着白光包裹着的梁珊箔慢慢消失,面上终于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说的话并不假,征得梁珊箔的原谅她便可以转世投胎。但送走梁珊箔并不是必要的,是她依然看不开,既然她没法和青岚哥哥在一起了,那么梁珊箔她也别想!
带着得逞的笑,含晓羽的灵体也开始慢慢变淡,最后消散不见。
阳光照进屋子,屋中静静的空无一人,仅余一阵淡雅幽芳……
过了许久,马文才推门进来,看清屋内景象后立马青黑了脸,他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在心底呼喊着那个名字:“珊箔……”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没有任何的预兆,好好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凭空消失?
珊箔,如果这是你使的计量,那么你最好要有觉悟,我马文才一定会找到你!
二十一年九月庚申,孝武帝崩。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癸亥,以司徒、会稽王道子为太傅,摄政。冬十月甲申。葬孝武皇帝于隆平陵。大雪。《晋书·安帝纪》太元二十一年九月庚申,孝武司马曜薨,享年三十五岁。太子司马德宗即位,立后王氏,大赦天下,由褚太后听政,并以司徒、会稽王司马道子为太傅,摄政。
司马德宗继位后,朝廷政策由会稽王司马道子主持,司马德宗已痴,于是大权完全落在司马道子手里,朝外将军更是不受君命,自立一方。
如此内忧外患,晋室皇朝危矣!
泰宁山庄看着一脸悠哉,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打盹儿的某人,月夜心里不平衡了。
你说,凭什么他忙里忙外的,那个人却可以这么悠闲?
好似感觉到了他不满的怨念之气,青岚慢慢睁开了眼皮,轻轻瞥他一眼:“人找到了?”
“要是找到了我还能这副表情么?”月夜泄气的坐下,抓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一口茶。
说到这个他就郁闷,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找不着呢?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后一点音讯也没有?
青岚眉一紧,面色微微异样,心头暗暗叹起气来。
从将军府那日的分别,到天下大势已定,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着了。珊儿,你到底去了哪里?只怕再找不着你的人,此生,恐怕连最后一面都不一定见着了……
或许我不该去找你,见不着,反而更好吧?
司马德宗继位,他当即遣散了青府所有的人,只带了周伯,墨非住进泰宁山庄,自此远离一切红尘世嚣,再也不管外面的事。
因为珊儿说过,这是她最向往的生活。
可是正当他准备去将军府接回珊儿的时候,一个惊天消息震的他不知所措,珊儿无故消失了……
这种说法很诡异,无故的消失,那是一种什么概念?
他向来是无神论者,可自从晓羽重现,珊儿又说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开始慢慢有了些动摇。
所以他时常在想,珊儿会不会是回到她那个时代去了?
虽有这种念头,但也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她,如果珊儿还在,他相信一定能找到的。
只是……
抬手看了看自己掌心,他突然腾升起一种无力感。
眼前的这双手依然修长白皙,可却突兀见骨,青青的脉络贴在皮肤表层触目惊心,好似只要不小心的碰那么一下,就能轻易碰破,划拉出一道淙淙淌血的口子。
日渐消瘦的身量,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然时日不多。
都说医者不能自医,呵,枉他空有一身精湛医术,却治不了自己这副残破的身躯。
月夜突然停住了大口灌茶的动作,凝着青岚的侧脸久久不能说话。
几个月来,青岚的情况一日比一日要糟糕,单薄的身子已经不能撑起身上那件雪衫,松垮的衣襟微敞,锁骨便清晰可见。那面色更是苍白的毫无血气,本来略尖的下巴越发显得尖瘦,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依然还明亮有神,只怕他都以为他跟死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光影静静的投射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圈柔和的金边,却也让他的轮廓越发模糊,幻灭的好似随时都可能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