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语塞,好半天她才憋出了一句:“至少,不该是现在这个样!”
在梁珊箔身边的位置上落座,风子思浮着极淡的笑意的脸上却染有几丝愁绪:“明日,我便要走了……”
“走?你不留在书院念书,你要走哪去?”梁珊箔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瞪大眼望着风子思。
自嘲的笑了笑,风子思的口吻淡淡的:“你觉得,我这样还能在尼山待下去?”
“怎么不能?”试图说出点改变他主意的话,脑子转了一周却只有缓缓道:“大不了,大不了我不把你放火的事说出去就是了啊!”
迎着梁珊箔真挚的目光,风子思的脸突然就热了起来,心头亦是压抑的难受。羞愧感慢慢袭上心头,这让他很是无地自容!
由是,甚为躁怒的放声高喊:“梁山伯!我这样害你,你都不恨我么?”
“我……”
冷笑一声,他眼微微眯起:“我走了,你不是更该高兴?”为何要透出留我的意思?
“我理解你的苦衷……”
只这么轻轻的一句,让风子思的脾气再无处可发,他怔怔的望着梁山伯的眼睛,似要从那里面看出任何的一丝怨念和讥讽。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灵动的眼眸似水平静,泛着黑珍珠般的美丽光泽。眼底情绪更似淡化在碧水池中的一抹轻柔墨色,不消片刻便全部融进了那碧水中,半点再无波。
突然有点明白安夜为何喜欢眼前这个人了,他,确实很讨人喜欢!
有些颓败的坐回椅子中,风子思摇了摇头:“梁山伯,我找不出可以留下的理由!”
“你……”
“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我要休息一会,不送!”说这话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盯着桌子上的茶杯看了许久,仿佛那是件让人一入眼便再移不开目光的稀世珍品!
见对方的这摆明态度的送客,梁珊箔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已无用,于是不再逗留,转身便离开。
只是在她转身之后,恍惚间,她仿佛有听到那么一声状似无奈的叹息!
第二天风子思果然走了,他走的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若不是在课堂之上周老先生和大家这么随口提了一句,便怕是再也没有人会知道的吧?
下了课,梁珊箔不知怎么的却是慢慢去到了山门前,只望着那蜿蜒的山道默默不语。
心里是有那么点伤感的,毕竟同窗了许久,有个人突然就这么离开,难免会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渐渐的,眼睛有点发酸,她吸吸鼻子垂下头。
转过身,突然瞥见一人背着包袱往山门赶来,形色之间颇是匆匆。
“凌……哥哥?”见得来人,她开口欲喊凌学长,但想到之前认他做了哥哥,由是赶忙又改了口。
“山伯?”不确定的疑问口气,看到她这个时候还在山口凌冰有的只是诧异。
然而梁珊箔只直直的盯着他肩头的包袱:“哥哥,你这是……要走?”
眉目间是淡然,凌冰温文一笑:“恩,要走。家里传了书信让我回去!”
“不是前段时间才回去么?”梁珊箔不由皱起了眉。
“前些时日回去是因为家母身患顽疾,如今……”面上渐渐笼起了几分哀恸,他的喉头动了动,最后艰难的吐出一句来:“家里传来书信,家母,家母怕是挨不过这个月了……”
失声的捂住了唇,梁珊箔歉疚的摇摇头:“抱……抱歉,哥哥,我不是故意提及你的伤心事的,我……”
“没事。”凌冰宽慰着,面上恢复了温和的笑容:“所以,我不能在尼山继续就读了。只希望在家母最后的弥留之际,我这个做儿子能陪在她的身边。”
“恩,那么哥哥你回去记得代我向娘亲问好!”
“娘?”
“对啊!”梁珊箔笑了起来:“我刚认了你这个大哥,你娘不就是我的娘么?”
“看我,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好,我定会让娘亲知道我认的这个弟弟。”凌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又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呢,我还要赶路,那么就此拜别,贤弟珍重!”
“珍重,一路平安!”
静静看着凌冰的身影渐行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梁珊箔这才转身往回,心头愁绪万千,终免不了的一声叹息自口中溢出。
“啊!烦!为什么一个个都会离开?”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个道理你该也明白才是。”清泠的嗓音突地落进耳中,梁珊箔立马抬起了低垂着的头颅。
青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刚才那句话便是由他口中说出,一如既往的淡然,波澜不惊,仿佛这人世间的聚散离合在他眼中也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其实,这本来也就是件平常不过的事。
“虽说如此,可是,人在一起待久了都会有感情的啊。况且也不知道这个人日后会不会再相遇,这样想起来,难免有点伤感……”
青岚只轻轻一笑,眼底深处并无动容:“既有其聚,必有其散,人生不过如此,想明白了,便好了。”
梁珊箔的脑中突然就浮出了这么一段话,也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注定的……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时候,就连一天一刻都不会多等……
事实便是如此,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轻轻的垂下眼睫,将所有的愁绪尽量的掩藏进长睫毛覆盖下的阴影中,只是,依然遮蔽不了她周身透出来的哀伤。
梁珊箔已经开始想着她和这个世界所有的纠葛是不是也是如此?说不准哪天,老天让她突然回去,那么,便是参商永离……
青岚并不知道梁珊箔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她一身的落寞让他忍不住的拧起了漂亮的眉毛。
忽略心头那不受控制的怪异感觉,他动了动唇:“若是有缘,便还会相逢的,所以,你也不必太过伤感。”
梁珊箔抬起脸,明媚的眼中已不见了任何哀恸之色。这瞬间能将自己的情绪深深隐藏起来的本事让青岚由衷佩服。
“你怎么会过来?”
没有想到梁珊箔突然就转移了话题,青岚一时竟回不上她的话,半晌躁道:“这个时候还在到处乱晃,你该不会忘了今天还要练琴吧?”
梁珊箔一愣,而后却是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
咿,她怎么觉得这话听着那么有掩饰什么的味道?
笑意逐渐扩大,她盯着青岚白皙面皮上浮起的窘色愉悦的咧着嘴角:“唔,你该不会是见我迟迟没有去你那里,从而担心,便出来找我了吧?”
“今日我会教你新曲子,没有学会不许回去!”避重就轻的逃开问话,青岚轻轻瞥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脚下甚是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