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夺大厦
不断传出的游戏乐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这里是供内测人员测试游戏的专用机房，因为是晚上，早就没人了。角落的一台电脑却还开着，键盘敲打的声音已经持续了好几个小时，霸占着电脑的主人却依旧不知疲倦地盯着屏幕。
“啪，滋滋。”
头顶的日关灯突然被人打开，关锦一脸无奈地出现在门口。
“你这是第几天在这通宵打游戏了？这款游戏我们早就通关了不是吗？你居然连同事聚会都不去。”
回应他的是恭喜进入下一关的系统提示音。
“叶北辰你够了！”关锦实在看不下去，冲过去直接按了电源键。电脑一下子黑屏，叶北辰活动的手指也猛地停住。
明眼人都看得出叶北辰最近心情不好，不，应该说是极糟糕。他只在凌晨的时候回一趟家，洗漱好后又早早地来到公司，从下午开始就窝在机房里打游戏。但公司里他是领导，也没有人敢劝他。
“你以前对林宸的生活方式不是嗤之以鼻的吗？怎么如今倒学起他来了？”
关锦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对叶北辰的冲击肯定很大，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让他变得这么失魂落魄，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不是还有个方淼淼吗？
叶北辰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敲打键盘所以无法合拢，他望着自己僵硬的手掌，身子慢慢弯下去，额头磕在电脑桌上。
“关锦，”他的声音似乎在抖，关锦愣了愣，把手放到他的肩上。
“我真想回到只有游戏的那些日子。”
于是关锦的思绪飘回了他们的大学时代，他们几个兄弟从高中开始就组团打游戏，大学虽然在不同的城市，网上的团队合作却从来没有断过。直到大四，别人都在为了就业发愁，他和叶北辰却拉了网上认识的几个游戏高手一起去打世界大赛，最后居然凯旋而归，自此和游戏打上了一生的交道。
只有游戏的那些日子——那是叶北辰最意气风发的一段时光，每天过得充实又快乐，他什么也不用想，追求者一大堆，他不理；学生会有邀请，他不去。他的周围永远围着一群打打闹闹的兄弟，熬夜通关之后，就结伴出去大吃大喝一顿。
关锦蓦然明白了什么，他把放在叶北辰肩上的手收回来。
“叶北辰，你别告诉我你后悔了。”关锦低下头，声音不大，却莫名地泛着凉意，“我会看不起你。”
叶北辰身子颤了一下，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睛因为长时间熬夜变得通红，他盯着关锦，连日的压力终于一下子爆发，
“我就是后悔了怎么样？！连我自己也看不起我自己！可是心脏好疼，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不懂……”
原本吼着的人声音渐渐低下去，空旷的机房里日关灯一闪一闪，打在叶北辰削瘦的背上。
关锦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叶北辰，宛若一只困兽，他听他喃喃自语，说着自己只要一睡着就会做梦，梦见顾左薏站在宿舍楼下巴巴等自己的样子，他想走过去，却怎么也推不开宿舍的门。
关锦叹了口气，那句“这是你自找的。”终究梗在了喉咙里。
“你在这儿难过有什么用？打个电话给左薏吧，好好对她道个歉，虽然可能没有必要。”
毕竟左薏曾经哭过的眼泪，再也流不回去了。
顾左薏接到叶北辰电话的时候，她正和陆展凉还有穆迪一起在吃火锅。穆迪吵着要点十份五花肉，被陆展凉一口回绝。
他们要了鸳鸯锅底，辣的那一半被穆迪一个人占了，他把火候开到最大，不停地往里丢东西。热气不断地冒上来，几乎扑到顾左薏脸上，陆展凉从对面伸过手帮她挥开。
“顾左薏……”电话那头的人叫她。
“有事？”顾左薏眉不自觉地皱起来，语气也是不受控制的冷淡。
“我们周六出来见一面吧，那件事我——”
“没什么好说的。真相就是那样，我不管你怎么看我的，我从没做过亏心事。见面还是算了，我们早就失去了坐在一起的理由。”
顾左薏忍不住胃里泛起来的恶心的感觉，她不想把话说得这么刻薄，可是嘴巴不受理智支配。她甚至有点自我厌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整理好这些情绪。
“……只是一会儿，不可以吗？”
印象里叶北辰从来没有用这种低声下气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是因为错怪了她自责吗？也对，叶北辰本来就一点也不了解她，错怪也是正常的。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她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的冷冰冰，更讨厌这些年自欺欺人的自己。
“我不想见你。”
挂断电话，她发现对面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热气袅袅地升上来，又在上空慢慢消散。顾左薏把手机放到桌上，用勺子去盛鱼丸，“你们怎么不吃？小迪，你的东西都快煮烂了。”
她挂着微笑，把鱼丸放进穆迪的碗里。
穆迪眨巴了下眼睛，“嫂子，我从来没见过你那种表情。我还以为你不会对别人横眉冷对呢，打电话的是谁呀？”
顾左薏的笑容淡下去，她没有回答。
陆展凉关小了火候，翻腾的汤立刻平缓下来，“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小薏，你去见他吧。我不希望你一直有心结。”
“你放心我去？我不认为自己有那种控制力……”她怕自己一去又会崩溃，她只想好好地和陆展凉在一起。
陆展凉笑了一下，如果中间没有火锅隔着，他估计已经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对方的头。
“你不去我更不放心，明明心里还有个疙瘩存在。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只是你的慰藉，而不是爱人。”
穆迪斜着眼望了自家表哥一眼，撇撇嘴，埋头吃鱼丸去了。
“我知道了。”顾左薏低下头。火锅店很热闹，食物的香气环绕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周围的人们举起啤酒杯相互劝酒，对面的小孩把自己嘴里塞得满满，火锅热气腾腾，她的心也被熏得暖暖的。
穆迪吃完鱼丸又夹年糕吃，吃着吃着突然凑到了陆展凉耳边。
“哥，你真是年度好男友。宰相肚里能撑船啊。要是我女朋友敢去见她前男友，我一定装病让她忙得脚不沾地。”
陆展凉的筷子又向他袭去，“你个未成年懂什么？”
穆迪拿手挡，鼓起的腮帮更加助长了他不赞同的表情。
陆展凉拿他没办法，放下筷子。过了会儿穆迪听见一句极小声的自言自语，“我对自己还不至于这么没自信……”
这边叶北辰打完电话，等胃部的抽痛过去之后，慢慢踱进了浴室。他已经好几周没有好好吃饭，胃口全无，他不肯承认是想念顾左薏做的饭，整个人矛盾又难过。
等他洗完澡，意外地收到了顾左薏同意见面的短信，心里才好受了一点。公寓里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整夜开着房间的灯，可是除了那面化妆镜，他再也找不到一点属于她的痕迹。
我这是在干嘛呢？他问了自己好多遍，但是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