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香格里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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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成功代价(2)

我抱住她抽了一根烟,开始憧憬未来,梦想露出曙光时,恐惧变得不怎么重要,就像一个成绩不错的高三学生憧憬大学,就像已经接吻了的恋人期待床戏。再过两周,我将成为南水副校长,实际上就是朱哥这个校董的代理人。食堂、宿舍、资料订阅、基建、私立学校高昂的学费,甚至孩子的校服和图书馆的新书,我都能从中刮到钱,就凭我熟悉这个圈子所有捞钱的秘密,只要把所有的董事、专家、教授、官员打点得舒舒服服,凭南水这样一个省级名校的平台,我一年至少也能弄到300万元。马头庄的地,我向朱哥要了400万元办事费,这是血酬,朱哥马上答应了。对于4亿元的生意,骨干办事员开这个价码很合理,你要是不要钱,朱哥反而不放心。为了确保不出现意外,作为狼,我当然不会把信心寄托在口头承诺上,我在把密约交还到朱哥保险柜前,又悄悄复印了一份传给老家的一个兄弟,在密约下面我甚至写下了纪委的电话号码。这份东西足够让一切不想给我钱又与马头庄相关的人身败名裂、牢底坐穿。

两年,我只需要两年时间,那时我才30岁出头,我就赚够了。我把刘芸藏上两年,就能带着1000万元和一个美女硕士离开这个城市,去香格里拉,买座小小的院子,养条土狗——这狗,听话就玩玩它,不听话就煮了吃掉。然后每天喝喝茶,晒晒太阳,再买个商铺出租,捐个十几二十万做做慈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刘芸扯掉我一根胸毛,说:“又做梦了啊,你到底有什么大事?你还是帮我找个工作吧。其实我不相信你会养我一辈子,但我还是很高兴,作为一个女人,能听到你这句话就够了。”

我说:“哎哟,你怎么说话跟我老爸一样?我说我要给他买进口药,给他买房子,他也是一脸不相信,也说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我这么差吗?”

刘芸说:“我没说你差,我是说等你有钱了,你未必还是现在的想法,就像你现在想的东西过的生活你十年前一定没有想到过,对吧?谁敢肯定十年后的事?十年生死两茫茫,谁能把自己完全交给另一个人?但我还是想说谢谢,至少你骗过我。”

我严肃地说道:“刘芸,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等我两年,就算被我包养两年。两年后,我给你一个豪华的家,永远不缺钱花,就在香格里拉,面朝雪山,春暖花开,4M宽带,能叫外卖,快递直达,不还房贷。”

刘芸笑了笑,说:“好好啊,一辈子我都去等。你是我的宝哥哥,我是你的林妹妹。现在你真有这迹象啊,看看你工作多拼命。但你也不要太累,这一个多月,你老得很快,你知道吗?你以前都没有白头发的,现在耳边都有些了。你的内心很累吧,像你这么喜欢算计又不是很坏的人,跟着朱仁义那批豺,不可能心不累。我听说人老先是心老,心老才会心累,心累了气血就虚了,头发也就白了。”

我烦躁地打开给我拔白发的手,老子是80后,老个屁啊!刘芸呵呵笑道:“还不承认,嫩是可以装的吗?”她拿了个镜子放在我面前。

我看了镜子一眼,虽然镜子里的我还算年轻,但真的跟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没得比了。我叹了一口气,说:“是啊!钱可能会多起来,但好多东西都没有了,连性能力都在下降。岁月是把杀猪刀,看苍天曾饶过谁?也许做个老农也挺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刘芸打了个哈欠,说:“别酸了,你受得了苦吗?你想做的根本就不是老农,你是想当地主,要不还整天玩老爷啊丫鬟的?其实陶渊明那境界你如果有钱了可能也会有,你诗歌写得还真不错。但问题是怎么才能有钱啊?方宅十余亩,茅屋八九间,放在现在,那得值多少钱?混得不好,成为三农问题主角就不好玩了。生活很现实的,柴米,作为一个现实的男人,你还是不够疼我。我跟你说多少天了,让你帮我找找关系。你别只幻想你那几年后的香格里拉了,连我的现实感受都忽视,我能相信你给我的空头支票吗?我不是刚出校门的小姑娘了。几年后的事情谁知道?你疼我就帮帮我,我还是想在这边要个编制。你现在人脉广一点,帮我找找人看,实在不行,你把我弄进南水去。有编制后,就算以后跟你去边远山区了,这个体制内的干部身份都可以跟着转,不说别的,退休金都高一倍啊!”

我一不小心溜出真话了,说:“坚决不帮忙,我就要你做全职太太,学学茶道、烹饪什么的,我养得活你。”

刘芸马上转过身去,生气不理我,我抱着她说:“有什么啊,我养得活你,你看前面杨芳不也活得很好吗?”

刘芸说:“死一边去,杨芳读过几年书?你在乎我的感受吗,你就是希望我被养着,然后好欺负。”

我突然觉得有道理,这个潜意识我还真有,我抓住她的胸说:“老实说,是有点。芸儿,你就让老爷欺负你一辈子吧,否则,老爷做这么多缺德事,真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了。”

刘芸恶狠狠地打开我的手,嘟着嘴,不知道是嗔还是怒。

这时电话响了,声音很低沉。

陈纯说:“师兄,你叫我参加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我说:“好啊,师兄这两周一直很忙,也没去看你比赛。结果怎么样?”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说:“我是冠军。”

我装作高兴地说道:“恭喜啊,你梦想成真了,这证明你在少林寺的训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陈纯的声音居然哽咽了,说:“是我爸让你骗我的吧?我的冠军是内定的。我的对手都是体工队的,其实我可能一个都打不过。”

我正想骗他,突然心理很不平衡,老子都变老了,你也是80后凭什么就可以一直不长大,就凭你是官二代?我故意残忍地说道:“对,都是内定的,你以为你这练传统的废物能打得过谁?是你爸爸为了你能被特招去城管局,买通了体委。”

陈纯呆了呆,我不知道他多久没听过真话了,他开始嚎啕大哭,大骂道:“你是骗子,爸爸是骗子,裁判是骗子,‘无名武馆’的老板四爷也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绝对不去上班。你又一次玷污了我的理想。理想,你懂吗?”

我冷笑道:“你给我放明白点,你上不上班关我什么事。但老子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老子床上就有一个做梦都想做公务员的美女硕士,她为了你不屑去的地方哭了无数次?理想,理想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你爸有点灰色收入,你谈什么理想?你那不叫坚持理想,叫玩物丧志。你就是一个错得离谱的废物。”

陈纯怒道:“我有什么错?坚持理想错了?”

我说:“对,在大人面前,当然是孩子错了;在裁判面前,当然是选手错了;在老板面前,当然是职员错了;在现实面前,当然是理想错了。”

刘芸闻言,道:“你真阴暗,跟一个孩子也不说点励志的,我真不敢相信你。”

清明,月夜,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带着40个兄弟,穿上假警服,开着五辆铲车,利用张哥的关系切断了马头庄所有的通信信号,像鬼子进村一下杀进了庄里。进庄前,我特意找了两张照片,我先亲吻了一下刘芸的照片,再把老爸的照片拿出来,认真地放进大衣内的口袋里。我怀疑这只是一个仪式,但我需要这样一个仪式,就像原始部落在出征前需要巫师先跳个舞。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一巷的房子,像是看到了无数的钞票,我冷冷地说道:“把人都抓出来,房子马上推掉,要快。”

随着我一声令下,马头庄很快就“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毁人家园,总会遇到抵抗,但缺少了张子康、张子建的马头庄,就是一匹被阉割了的种马,已经没有了多少烈性与战斗力。我带的假警察都是拿着电棍与刀具的职业流氓,这是一场我们策划了很久的滴水不漏的不对称战争。那些村民吓得连手机都拨不出去。

所以,战斗经过很简单,甚至没有记述的必要。在日记里,我只写了两句话:“围绕着马头庄的是一条小溪,当地人叫‘涌’。我带着人进庄的时候,涌是墨绿色的,出来时涌是殷红色的——这都是我干的,我已成魔,我叫柴米。”

这个晚上,我打伤了多少人已经数不清楚了,只记得有一个80多岁的孤老,被我亲手捅了大腿一刀,倒在血泊里;有个40来岁的父亲,被我当着他孩子的面扇了五个耳光,却敢怒不敢言。最后,有个叫陈佳佳的小女孩高声呼救,我背过身去,让她看不见我的脸,我说:“把那女孩的嘴堵住——打!”

离开马头庄时,有五间房子变成废墟,还有很多庄民的内心已成废墟,不少人不相信真是警察干的,还报了警。我想,过两天我们继续来拆房子时,不会有人反抗了。看着涌里的血,我心里一瞬间飘过一丝难过,为什么我不是陈纯?为什么发财有那么多的路,但上天偏偏只让我见到了这一条?但更多的是傲慢与解脱,这样下去,不用多久,我就会拥有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常态将是我的变态,变态将是我的常态。崇拜者会匍匐在我的膝下,这叫成功者的气场。

朱哥给我庆功道:“太好了,兄弟,你干得太好了!这个世界马上就是我们的了!”

我抽了一根烟,说:“等会儿带我去天堂。我需要找三个女人,麻木一下自己。”

朱哥说:“我第一次做坏事也是这样的,这是应该的。兄弟,成功后,女人是必然的猎物。今天我就不去了,刚刚玩过,你尽情玩,回来都报销。”

我拿烟的手还在颤抖,我说:“被莲姐榨干了?”

朱哥说:“地都拿到了,莲姐的爸爸也就用不着了,我还会碰她吗?还记得刘芸吗,今天晚上我在汉庭酒店不小心碰到了她,刚勾搭了两句,她就求我看在以前的面子上,给她弄个南水的编制。我想想,不用看莲姐面子了,老情人又送上门了,这当然好了,我就跟她干了两次,没想到她的技术更好了,还叫我‘朱爷’,像个民国的小丫鬟。我真是被她榨干了。”

“什么?”我怒目圆睁,一拳打在桌子上。

朱哥说:“干什么,兄弟?”

我把眼睛紧紧闭着,狠狠说道:“好——好一个上进的女人啊!”

朱哥说:“她一直都很上进,这很正常啊,你发什么神经?”

我忍着眼泪,心里翻江倒海,昨天她还叫我“宝哥哥”,今天就进了薛蟠的怀抱,我说:“我可能有些干坏事的后遗症,你赶快送我去‘天堂’吧,我要冷静一下。”

朱哥说:“怂货。”

我躺在温泉池里,浑身无力,甚至虚脱:一个是美玉无瑕,一个是阆苑仙葩,从咫尺天涯到同居依偎,你说哥哥你是风儿我是沙,我说妹妹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到头来,你在汉庭,我在天堂,你抱着大老板,我小姐叫了仨,哪有什么爱情神话,现实来了,全他妈都是白瞎。

我心想,我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乱了方寸,我做的坏事还是有意义的。真的有意义吗?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