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顾念躺在床上,体温又往上升。她起身,喝了退烧药,再灌了杯温水。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默念:我一定要好,我一定要好。
渐渐,体温下降。夜半,出了一身冷汗,衣衫湿透。她脱去睡衣,索性裸*身睡觉,温热的肌肤贴着柔软的被子,说不出的熨帖舒适。
一大早醒来,抬手摸摸额头,温热的。拿出体温表一量,三十六度八,完全正常。
走在上班的路上,神清气爽,心情飞扬。
刚在位置上坐好,何辉从旁经过,转头对她说:“顾念,你进来一下。”
顾念有些迟缓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的她,心绪复杂。在昨天之前,她对何辉颇为敬仰。可当得知他的所为和施向北有关时,那些过往所有的关照和爱护都大大打了折扣。
她站在离办公桌很远的地方,看着何辉。
“怎么就上班了?”何辉仰靠在椅子上。
顾念面色平静地回答,“好了就早点来。”
何辉起身坐直,手交叉搁在桌子上,“站那么远,看样子你还没完全好,我的提抗力很好的。”
顾念心里翻白眼,大跨步走上前,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何辉。
何辉盯着她,“有情绪?”
“不敢。”
何辉轻笑,“你这个样子像不敢吗?”
顾念猛然反省自己有点过了。就算领导平易近人,自己态度也该端正,和领导耍脾气,无异于玩火自焚。
“领导,你要理解女人有时会有点情绪异常。”顾念勉强地笑着。
何辉收起笑容,“上班的时候不要带私人的情绪。”
顾念态度恭谨地点头,颇有几分学生在老师面前的模样。
何辉起身,走过她身边,“顾念,我对你关照,是因为你自己有这个实力。就算你不认识向北,我也会重用你。”
顾念手心冒汗。
她一向知道何辉心思缜密,只是未曾想到他竟然长了透视眼,能看清别人的心思。
“你是个人才,很适合做新闻这一行。”何辉停住脚步,背对她,“今天也没安排你的工作。你要没事,就准备一下星期五的专访。
顾念没想到专访的对象,就是严海灏,元旦刚评上本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
平心而论,比起施向北,她现在更怕和他接触。
站在严氏大楼门口,顾念仰望着二十八楼,最高层,也是严海灏的办公室。这才多久,他就在寸土寸金的市区拥有了一栋大楼,可见,他混得不是一般的好。
摄影大哥也忍不住咂舌,“小顾,这过江龙可真够厉害的。”
顾念笑笑,踩着高跟鞋,挺直脊背走进了大厅。
来到顶楼董事长办公室,秘书小姐很谨慎地打量她一番。
顾念伸出手,“我是教育台的记者,约好了今天上午的采访。”
秘书小姐笑盈盈地握着她的手,“欢迎欢迎,严董一早就在等。”
推门进去,严海灏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他的神态专注,一身笔挺的西装穿在他身上竟是特别的相称。
想起当初他身着背心,露出结实的胳膊骑着机车在街上驰骋的日子,仿佛就是一场幻觉。
“严董,打搅了。”顾念走上前,打招呼。
严海灏起身,伸出了手,“欢迎。”
顾念缓缓伸手轻握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手一紧,不由眉头微皱。
身后的陈勇已经架好了摄影器材,顾念也就坐在沙发上,开始了访问。
“严董,作为一名企业家,在你心目中,企业对你有什么意义?”
严海灏略思索,“企业如同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有它,生命也就失去了光彩。”
顾念愣了愣,没想到严海灏现在的文采如此之好,谁也想不到他不过是初中毕业生。
不过,这样文绉绉的词句,应该引不起观众的兴趣。
顾念言辞一转,“严董,据说,你以前只是一名打工仔,什么契机让你短时间就拥有了自己的事业?”
严海灏估计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这问题看似无害,其实内有乾坤。他当然不能据实回答。
“也可以说是路遇贵人。我以前的老板移民加拿大,手头的公司想找人接手,我就联合几位同事,接下来了。”
这个回答妙。
实际的情况是,他的前老大和对手拼得死去活来,老大死后,对手追杀他,被他借刀杀人,死于非命。两家的事业合并,都被他接手了。
顾念了然地笑了笑,“那你并非专科出身,接手这么大的企业,在管理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要说困难,的确有。所以我现在聘用了职业管理人,企业的日常事务都由他们处理。”
顾念看着他,“企业的所有权和管理权分开,这也是当下许多企业的做法。严董,你以前在B市发展良好,怎么突然会想到来S市发展,还将其作为总公司所在地?”
严海灏微笑着,“我在本市出生,长大,总是有感情的。月是故乡明。”
枯燥的访问到了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应该就是问些观众感兴趣的话题,这也算是一种套路。
“严董,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也是代观众问的,请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严海灏突然哈哈笑,“这的确很隐私,可不可以拒绝回答。”
“我同意,可电视机前的观众不答应。”顾念说话时不自觉放柔了。这也是她的杀手锏,面对男性采访者,有时以柔克刚,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严海灏微笑道,“我暂时没有女朋友。”
“那请问严董选择女朋友的标准是什么?”
严海灏深深地看着她,“最好就像是顾小姐这样的。
顾念的心沉到谷底。
施向北最近拼命工作的劲头,吓到了身边所有的人。就算是创办医院初时,也不及现在的一半努力。整个身心都扑在医院,有时连晚上都睡在办公室里。
以往他每天最多做一台手术,现在两台是常态,多的时候三台都有。脑部手术短的也要两三个小时,病情复杂的长达四五个小时。一天两台基本上白天就没什么休息时间了,如果是三台,晚上还得加班,就算是铁人也吃不消。可施向北愣是抗住了。病人当然是高兴的,来仁爱医院看病,冲的就是施向北的名气,特别是是脑部患者,得动手术的,当然是盼望他能主刀。
以前他每天就做一台,许多病人无法只能接受其他主治大夫的治疗。现在机会多了,病患当然鼓掌欢迎。
只是施向北毕竟不是铁打的,短短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圈,就连那双满是神采的眼眸,也满是疲倦。
直到有一天,他连续十四个小时在手术台,最后体力不支,被助手送到办公室。守在办公室的靳锋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顿痛骂。
“施向北,你不要命了。为了一个不要你的女人,值得吗?”
“松手。”
靳锋忿忿不平地松开,“当你是兄弟才劝你。是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女人算什么?她比得上名誉,金钱,地位吗?男人有这三样,何愁女人?”
施向北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眼眶。最近太累了,他把自己逼得也太紧了,“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以前工作过于放松,你规劝我以事业为重。我现在以事业为重,你又误以为我为情所伤。”
“你前后相差也太大了,难免令人疑心。”
施向北起身,重重拍打他的背,“小弟,为了证明哥的清白,我们现在就去酒吧。”
靳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现在最应该的是去睡一觉。”
“不行,一定得陪我去。”
靳锋无奈只好同意。
施向北坐在前面,看着路灯杆一根根从眼前晃过。灯影模糊,街道寂静,偶有车辆经过,倏地一下,就不见了。
凌晨两点冬夜的S城,也许只有在酒吧,舞厅,娱乐城,才能见到夏日的喧嚣。
施向北迫切需要一场繁华,改变近来枯寂的生活。或许,还能有场小小的艳遇。
靳锋的车开得极慢。他很不情愿去酒吧,可迫于施向北的淫*威,不得不去。
偶有车辆从旁经过,都大为诧异。如此好车,开得如此之慢,也算是不小的奇迹了。
快到目的地时,靳锋侧头扫了眼旁边,身边的人已经睡得十分熟,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迅速调转车头,开往别处。
施向北醒来的时候,摸着软软的被褥,有点不知所措。他眯着眼,避开扑面而来的晨曦。
看着熟悉的物什,才知道已在家中。
他的家位于寸土寸金的的市中心广场新建的一栋商务大楼。精装修,三房两厅,平常一个人住,稍显冷清。
套上家居服,来到卫生间。镜子里的他下巴泛青,眼窝微凹,眼睛却是一扫往日的疲态,颇有些勾人心魄。
他拿起剃须刀心不在焉地刮,一不留神,下巴就起了血珠,滴落在不锈钢的水池里,蔓延成一朵花。开了热水,对着下巴猛冲一阵,浅红色的流水渐渐稀释,最后回归了原本的颜色。
一个人的早餐是极其简单的,一杯牛奶,几片面包,一个鸡蛋,兴致好的时候会煮点稀饭,或是下点面条。可现在的他,显然是没心情做这个的。
此刻,坐在沙发,他喝着牛奶,打开了电视。手里的遥控器不停的按着下一个,画面跳跃着,突然,他绷直身体,按回上一个节目。
电视里的男人看着女记者,“最好是像顾小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