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人生三段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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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中国古代的“高级囚徒”

中国历史源远流长,但命运多舛。中国不像日本一个家族可以统治一千多年,也不像欧洲的世袭王族,因为没有传承,也因此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贵族。所以,动不动就改朝换代,而且基本上都是“武装革命”,照老毛的话讲,要彻底摧毁一个旧世界。但是遗憾的是,旧的没了,新的也没有见着,往往还不如前一个。长些的二三百年,短命的几十、十几年,除了开国之君有些作为外,越往后面越出溜,不单治国无能,连寿命都不及普通老百姓。如明代十六位皇帝中,活的最长的竟是东征西战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活了71岁,其次是他的儿子、从侄子手中夺过皇位、也是经常驰骋疆场的朱棣,活了65岁。其他的都不怎么样,整天沉溺酒色、泡妞酗酒,命短早逝。如天启皇帝,才活了23岁,除了木匠活做的不错,治国安邦那是一塌糊涂,自己也弄了个无子断后,搞得本来想死心塌地做好“信王”本职工作的朱由检一下子稀里糊涂地成了崇祯皇帝,跌跌撞撞地苦熬了十几年,最终上吊景山,成了亡国之君。

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皇亲国戚那可了不得,肯定整天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用东北话讲,是想整啥就整啥,想整哪嘎达就整哪嘎达。错了!露怯了。中国古代虽也搞些世袭的爵位,但除了最正宗的那一血脉以外,整个是一帮“高级囚徒”。以明代为例,朱元璋建成明王朝之初正式确立了封藩制。所谓封藩制,即将自己的诸子和个别宗室封为藩王,让他们率领精兵分驻全国要塞,建立起由皇权直接控制的军事中心。一方面,用以巩固边防,另一方面,用以削弱诸功臣将领的军权,监视各地的文武官吏,运用强大亲藩为屏卫,确保朱氏皇统的巩固。所以,朱元璋将封藩制度作为强化专制皇权的一个重要措施。

按照当时的规定,在皇帝诸子中,除嫡长子应被立为皇太子外,其余的皇子皆封为亲王;亲王的嫡长子应继承其爵位,其余诸子皆封为郡王,郡王之下又按世系依次封为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奉国中尉的嫡长子仍袭其爵,其余诸子则称为宗室。洪武初年,曾规定每年赐给亲王的岁禄为5 万石,另有大量的庄田、庄佃和奴仆、仪仗、府第等。到洪武末年,才改定亲王岁禄1 万石,郡王2000 石,镇国将军1000 石,辅国将军800 石,奉国将军600 石,镇国中尉400 石,辅国中尉300 石,奉国中尉200 石。这就保证了不论在权势地位上抑或在物质生活上,朱氏皇族都成为凌驾于一切宗族之上的特殊血统。

但是,朱元璋上述部署并不是一项健全的可以世代奉行的制度,它潜藏着酿成严重动乱的危机。在皇权与功臣集团斗争中派生出来的藩王实力集团,一度是极端皇权的重要基础。可是,随着自身实力的扩张,藩王们日益不满足于既得的权力和地位,逐渐向统治集团内部的最高权力——皇权提出挑战。早在朱元璋在位的时期,因太子朱标早死,立其的嫡子允文为皇太孙,诸藩王对于这样的继承顺序已有不满,一些实力强大的“塞王”对于皇位已有觊觎之心,以燕王朱棣为首的藩王集团极力要求维护自己既得的权位,最后爆发了名为“靖难”的大规模内战,其结果是朱棣打赢了,成了明成祖永乐大帝。

地位的转变必然引起观念和政治决策的转变。对于封藩制度已经严重危害到中央皇权统治这一点,朱棣是有切身体会的。尽管他在进行“靖难”战役时,力言是为了“保社稷于几危,拔诸王于困苦”,但是,一旦他跻登皇位,便自然集中全力以捍卫最高皇权的利益,势必断然执行削藩政策。

朱棣以后几代皇帝一再加强对宗藩的监视、约束和限制,形成了所谓“藩禁”。对藩王们禁限的内容愈演愈严,愈演愈密,旨在从各方面加以裁抑和钳制。诸如规定:宗藩不得预兵事,亦不许预政事,所有宗室均不许入仕做官,不许从事工商业;两藩王之间非经奏准不得叙会相见,宗室有出城之禁;藩王就封后非经特许不得还京入朝,不得与封地的官府交往,甚至连与宗藩联姻的也不得被选任当京官;藩王不许自置王府的官吏,亦不得拒绝由朝廷派来的王府官。甚至还规定,宗室生子,必须向朝廷请名,名义上是由皇帝赐名。及其年长,又必须向朝廷请婚选配,不准“擅自婚配”。对王府的建筑格式、规模以及衣冠札仪等均有繁琐的具体规定,不准逾制。为严格约束宗室们遵守以上的规约,更主要的是为了严厉打击居然敢侵犯皇权的人,明朝远在凤阳朱家故乡设立了名为“高墙”的特种监狱,专用以囚禁被认为犯禁的宗藩。在狱的经常有数百人。

明代的“藩禁”是中国封建社会历朝历代中最苛细最严酷的。这些被称为“天演贵胄”、自诩为“龙子凤孙”的皇族们,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些被圈养在一城之中的“高级囚犯”。从朱元璋至万历的二百年间,朱氏家族的子孙兴旺发达,各支各脉的男性皇族宗室已多达60多万人。广大宗室也是这种“藩禁”的受害者,他们不能像普通老百姓那样去工作,不能施展其才智以对社会作出贡献,除了个别人尚能寄情于文学艺术或医学外,只能形成为一个坐食岁禄的寄生阶层。有些人白头尚不能成家室,有女40 岁尚未能嫁人,而且有时还要受宗人府和地方官的讹诈欺压。明朝规定给予所有宗室一定的“岁禄”以维持生计,谓之为“宗禄”,由于宗室人口日益繁衍,而均仰食于“宗禄”,因此,宗禄的开支逐渐成为国家重大的财政危机之一。嘉靖年间,全国岁供北京的粮食每年定额为400 万石,但当时应支付各处王府的禄米即达853 万石,竟超出京师供粮的一倍以上。此一纯粹消费的寄生阶层,已经成为社会上难以负荷的重负。再加上有些藩王大量掠夺土地,广建庄田,肆无忌惮地残害百姓,宗藩问题已经成为当时社会一大害。明中叶以后相继爆发的农民起义,往往将斗争的锋芒指向当地的藩王,乃是必然的。

在中国古代当男人挺荣光,若是生在皇族,那更了不得。可别忘了,除非你是嫡长子,将来还能弄个皇上当当。其他人别作梦了,外地找个旮旯当“高级囚徒”去吧。皇亲国戚中恐怕最淡漠、最容易引起权力纠纷、进而也最残酷无情的亲情,就是兄弟情了。与那些高级囚徒相比,普通老百姓可能心里气儿顺了一些,毕竟想做官可以参加科举,想赚钱可以做个小买卖,这点自由还有。没准儿哪天老天开眼,保不齐趁乱造个反,也弄个皇帝当当,谁让改朝换代成了家常便饭,不走马灯似地换换,倒不正常了。

2001年2月于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