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遂通电各省继续呼吁,在京成立了国会请愿同志会,创办《国民公报》,派人到各省和南洋各埠,进一步开展宣传和组织工作。他们发表意见书,公开驳斥清廷不能召开国会的两点理由,批判了资政院可以代替国会的谬论,指出:资政院与国会性质绝不相同,一为专制政体之议政机关,一为立宪政体之立法监督机关,人民之所以要求速开国会,正是为了变专制政体为立宪政体。同时指出,清廷搞的九年筹备案完全是假立宪之名,行专制之实。6月,代表团进行第二次请愿,呈递了十份请愿书。清廷以财政困难、各地受灾为由,再次拒绝。立宪派严厉斥责清廷不筹办国会,就是不打算筹办宪政。
1910年10月,资政院成立并召开第一次会议,代表团第三次上书请愿,要求宣统三年(1911年)召开国会。各省立宪派也发动人民签名,游行示威,向当地督抚请愿。资政院通过了提前设立议院的决议并上奏。十七省督抚亦联衔电奏立即组织责任内阁,明年开设国会。清廷做了让步,宣布于宣统五年召开国会,立即组织内阁,不得再行渎请。一部分立宪派停止了请愿活动,而四川、湖南、湖北、直隶、奉天等省的立宪派仍坚持原议,继续斗争。当东三省的代表到达北京后,清廷悍然将他们押解回籍,并下令镇压了其他省的请愿活动。第四次请愿流产。
内阁问题是立宪派和清廷斗争的另一重点。1910年11月,资政院曾参劾军机大臣不负责任,请求迅速组织责任内阁,并宣示军机大臣的责任。清廷宣称:对此问题,资政院无权干预。这种蛮横态度引起各省谘议局的强烈不满,纷纷指斥上谕“俱失朝廷立宪真意,尤动摇国会基础”,“与立宪原则相反”,声言“亿兆人断不期此无实之宪政”!
1911年5月8日,清廷成立了责任内阁,任命奕劻为内阁总理大臣,那桐、徐世昌为协理大臣,下设外务、民政、度支、学、陆军、海军、法、农工商、邮传、理藩十个部,以梁敦彦、善耆、载泽、唐景崇、荫昌、载洵、绍昌、溥伦、盛宣怀、寿耆为各部大臣。在十三名阁员中,满族占九人,汉族仅占四人;而在满族中,皇族又占了大部分,人们称其为“皇族内阁”。皇族内阁是违背立宪原则的。立宪派召集的各省谘议局联合会立即上书,指出皇族内阁与君主立宪政体不相容,要求另简大员充当内阁总理。又向全国宣告:新内阁执行的政策,均与国民“所希望者相左”,“名为内阁,实则军机;名为立宪,实则为专制。”清廷不予理睬。7月初,各省谘议局联合会再次呈请另组责任内阁。清廷回答:黜陟百司,系君上大权,议员不得过问。谘议局联合会立即加以详细批驳,并声明:授亲贵以国务大臣,无以明朝廷大公之心迹,皇族内阁问题绝对不能通融。
立宪派还从宪法角度驳斥了所谓“君上大权”,指出国家是国民的国家,不是皇帝的私有财产;君主之地位,不过为国家一个机关。动言君上大权,总揽政治权,实为违反国法,剥夺人民权利;只有以议会为国家最高机关,才能定立宪之局。但载沣害怕组织对国会负责的真正责任内阁,皇帝大权旁落,因此拒不接受。
清廷的冥顽不化,使立宪派感到绝望,再也不对清廷抱存幻想,一部分从此愤而转向革命,为他们不久参加响应辛亥革命打下了思想基础。立宪派一再发动群众向清廷示威,痛斥上谕,无情地揭露清政府的专制独裁,使清政府陷于孤立的境地,加速了清王朝封建政权的瓦解。他们坚决要求实行资产阶级宪政,为争取民权、自由、国会、责任内阁、宪法而奋斗,提高了人民的民主主义觉悟,为革命时机的成熟创造了条件。
与此同时,保路运动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浙江、江苏人民继续为争回修筑苏杭甬铁路权利而斗争。而最大的保路风潮则发生在湖北、湖南、广东,特别是四川。
1905年,湖北、湖南、广东三省人民经过斗争,从美国资本家手中收回了粤汉路权,争得了集股自办的权利。1909年,充任粤汉、川汉铁路督办的张之洞,却同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议定了湖广铁路借款。湖南绅商民众首先掀起“拒债”、“集股”的保路运动,湖北人民继起响应。1909年末、1910年初,清政府同意了湖南境内的粤汉铁路、湖北境内的粤汉、川汉铁路商办。但到了1911年,邮传部尚书盛宣怀力主借款修路,而借贷巨款,必须以铁路作抵押,于是提出“铁路干线国有”的主张。5月,皇族内阁不顾人民的强烈反对,悍然宣布了“铁路干线国有”政策,任命端方为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强行接收湘、鄂、粤、川四省的商办铁路公司,同时和英、德、法、美四国银行团正式签订了借款筑路合同。人民以路权丧失关系本省存亡,借款不经谘议局、资政院议决,违反谘议局章程和资政院章程,违反“庶政公诸舆论”的先朝谕旨和立宪精神,怒不可遏,同清政府展开了空前尖锐的斗争。湖南、湖北、广东各界纷纷集会,商人罢市,学生罢课,推派代表进京请愿,誓死力争。四川的川汉铁路股东在成都组织了保路同志会,各府、州、县参加者达数十万人。商人罢市,农民抗粮抗捐,甚至起而暴动。总督赵尔丰诱捕保路同志会和川汉铁路股东负责人,越发激起人民满腔怒火。革命党人则准备把保路运动引向革命,以武力推翻清政府。
上述一切都表明,人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封建王朝的统治再也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了。
国内形势的巨变有利于袁世凯东山再起。事实上,他的党羽也一直不断地进行活动,1910年下半年后更加频繁。11月,唐绍仪因外交失败,天天在军机大臣面前运动起用袁世凯,以应付困境。1911年4月,由于日、俄加紧侵略,东三省形势危急,以奕助为首的满汉大员十馀人同声请求起用袁世凯,力保袁世凯任东三省总督,以挽危局。不久,皇族内阁遭到攻击,协理大臣那桐在奏请辞职的同时,公开赞扬袁世凯的才干胜过他十倍,声称若蒙特用,必可宏济艰难。徐世昌因有袁党嫌疑,不敢公然推荐,但其请求破除常格擢用的扶危济变之才,也是指的袁世凯。即使像载沣之弟、海军大臣载洵等人,也认为有起用袁世凯的必要。某些列强更是广造应起用袁世凯的舆论。载沣、隆裕太后均不为所动。
清政府的腐败黑暗,如火如荼的群众斗争,各方面的舆论,使袁世凯看到了希望,其东山再起的欲念愈益强烈,无法抑止。1911年6月,立宪派的头面人物张謇由湖北进京,经过同行者的劝说,在彰德下车访问了袁世凯。袁世凯初见张謇,不明来意,谈吐闪烁,打了些淮河必须治理一类的官腔;后见张謇态度坦率,他马上捐弃前嫌,由过去拒人千里之外、倨傲放肆一变而为低三下四,格外恭顺。他对张謇说:“有朝一天蒙皇上天恩,命世凯出山,我一切当遵从民意而行;也就是说,遵从您的意旨而行。但我要求您,必须在各方面,把我的诚意告诉他们,并且要求您同我合作。”简直是在乞求张謇帮助他活动出山了。这次会见给张謇留下了良好印象,认为袁世凯的议论比二十八年前大有进步。
然而,在某些官僚面前,袁世凯又极力掩饰急于出山的迫切心情,装出一副病魔缠身、行将就木、无心过问政事的可怜相。6月22日,他写信给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端方,将保路运动攻击了一通,说是“无理取闹,亦足见人民程度之太低”;又说自己“志气颓靡”,“不足再言功名事业”,“常患头眩心悸,亦衰朽之一端也”。几天后端方来到彰德,与袁世凯进行了长时间密谈,并且结为儿女亲家。
端方见袁世凯时,面交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带来的一封信。盛宣怀致袁世凯的信中有这样几句话:“方之历朝贤将相,罕有其匹,际此时局益艰,跤盼东山再起,宏此远谟,岂异人任!”说得相当直率。袁世凯在回信中吹捧了一通盛宣怀,自谦一番后写道:“弟(袁自称)初病左足,嗣病右臂,头眩心悸,益以失眠,精神日见颓靡,志气更不待言。承大哥期望之厚,当铭诸肺腑。惟久病衰朽,心与世违,愿长作乡人,以了馀年。有负厚爱,无任悚惭。弟病眼昏花,不能具丹庄书,敢祈谅之。”这种做作功夫真是到家,老实人一辈子也难学会。但到了8月重修百泉工程竣工时,他那遏止不住的出山欲望又在其撰写的《重修百泉祠庙碑》碑文中表达了出来。碑文中有如下一段话:“龙骧虎跃之士怀奇负异,每息偃乎寥廓之藩,以韬养其光气。而贤哲之有经世之略者,亦往往因以自放焉,如康节诸人是已。今余幸以馀闲,无人事之扰,而鞠人(徐世昌)虽居朝列,志亦不忘丘壑,乃得相与致意于此。缅怀孙、阮之高踪,盖复乎不可攀已。时方多事,风云俶扰,不知所穷,要非沈雄俊伟之才,不足以贞多难。意者风教所树,英材骏足接踵而兴,世变赖以康济。”撇开缅怀古人和树立风教的伪言,不难看出,他已经准备着出来收拾乱局了。他认为,虽然“风云”刚刚开始漫卷,可是当权的清廷“不足以贞多难”,无法平息;只有“英材骏足”应时而兴,“世变”才能“赖以康济”。这不正是他那样的“沈雄俊伟之才”施展本领的大好时机吗?
10月10日,革命的风暴席卷了武昌城。武昌起义的发动,是资产阶级革命党人长期努力的结果。从1904年以来,革命党人一直从事着艰苦的宣传工作和组织工作,注重在新军当中进行活动。领导团体先是科学补习所、日知会,后来主要是文学社和共进会。文学社的领导人蒋翊武和共进会的领导人孙武均奉孙中山为领袖。随着保路风潮的高涨,革命党人紧张地进行着武装起义的准备。1911年秋,他们联合成立了起义的领导机关,拟订了起义计划,推举蒋翊武为湖北革命军总指挥,孙武为参谋长,并派人到上海迎接同盟会领导人来鄂主持大计,联络邻近各省策动响应。10月8日,孙武在汉口制造炸弹不慎爆炸,受伤被送进医院。俄国巡捕闻声赶来,将准备起义的文告、旗帜、徽章、印信搜去,报告了清朝当局。次日,蒋翊武召集紧急会议,研究对策,决定当晚十二点起义。十一点多的时候,巡警突然闯进起义机关,捕去刘复基等人,蒋翊武逃脱,起义计划流产。10日,湖广总督瑞激杀了三名革命党人,下令全城戒严,按名册搜捕。在群龙无首和万分紧急的情况下,革命党人和新军中的革命士兵仍旧暗地串联,密谋当晚起义。晚上七点多钟,新军工程第八营的战士打响了起义的第一枪。接着起义军冲向楚望台,占领了军械库,继之攻击湖广总督衙门。总督瑞激逃登停在长江的楚豫号兵舰上,第八镇统制张彪遁往汉口。经过一夜激战,革命党人占领了武昌城。11日攻克汉阳,12日攻克汉口,武汉三镇全部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