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被风吹落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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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让时光,把我的喜欢藏起来(2)

邹凡咧嘴笑,是啊,小时候你老是把饭碗打破然后被你妈痛打一把,捧着饭碗的碎片跪在门口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还有啊,你尿床的次数总是比我们多……我看着旁边笑得前仆后仰的麦仪薇,立马捂住邹凡聒噪的嘴,绝望道,完蛋了完蛋了,要是麦仪薇把我的这些糗事说出去,我哪还有人要啊,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麦仪薇便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笑说,北北我可不会泄露半个字,你可千万别纠缠我哥啊。

麦仪薇曾偷偷告诉我,她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起开始喜欢,足足九年了。尽管邹凡永远把她当个小孩子,来宠,来疼,就是不来爱。

邹凡突然望着我说,苏北北,你把那个负心汉忘了吧。我看到你哭,便觉得心里一阵针扎似的,你真的就那么爱他吗?

我推他一把,我哪里爱他啦!只是温絮絮咋就抢了我男朋友呢。我面子上实在太挂不住了。

邹凡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很认真地说,咱,也不再理温絮絮了,好不好?

我装傻说为什么啊。

邹凡笑起来,却无比认真,因为,她欺负你啊。

我心里,有那么一刻的温暖和感动,像冒着可乐的气泡,往喉咙口跑。

我记得那天在酒吧里,我喝了特别多,很幸运我没再哭下去,我沉沉睡去了,模糊中,看到了邹凡在黑夜里看着我,那双眸子又温柔又忧伤。

我记得,很多很多年前,每次扮家家酒的时候,邹凡就喜欢黏着我,非要当我孩子的爸爸。那时候的我,是个又强悍又任性的小孩。有次我用石头砸了邹凡的脑袋,砸出了血来的时候我吓得哭了,而受害者,仅比我大一个月零三天的邹凡,却反过来握住我的手说,别哭,我不疼不疼,不要哭,好不好?

后来,邹凡告诉家人自己头上的伤,是撞的,可是被温絮絮告密了,说是苏北北那个小巫婆砸的,那一次,我被老妈丢到院子里的墙角面壁思过,我一边哭一边咒骂着邹凡,我说你这个叛徒,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我翻着相册,我看到比我还矮半个头的邹凡,那时候的他真的好傻啊,一点都没有英俊年少的样子。然后,我在抽屉翻到了他给我画的画。画里的两个小孩牵着手,大大的笑脸无比明媚,我还记得他在画上标上我和他的名字的时候,我还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嫌弃他把我画得这么丑。

而我现在却只感动得想哭。你看,九年了,邹凡你又出现了,或许你已经不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我现在喜欢你还来得及不?

毕竟你现在是这么好的少年,你看,麦仪薇喜欢你,抢我男朋友的温絮絮也声嘶力竭悔恨成泪地写了信来乞求你的原谅,只要你乐意和她说一句话。

而你呢,你还为我难过而难过吗?我该怎么告诉你,苏北北已经失去了那种勇气对你说,我们在一起吧。

她害怕你会像管少恒一样,将她丢下。

我们学校的华侨学生特别多,所以常常举办华侨表演晚会,那一次,麦仪薇跳了一段特别劲爆特能引诱人的舞蹈,引得现场所有的男生吹着口哨大声呐喊,而女生们皆抛一个十分妒忌的白眼。

我忍不住鼓起掌来,我特别喜欢麦仪薇,她有着美国女生的OPEN和大胆,又有着中国女孩面对真爱的执着和羞涩,她是那么地诚实,面对自己的喜欢,即便那个人,是无法冲破世俗的——哥哥。

而邹凡的表演,更是叫人咋舌不已,所有女生的尖叫分贝超过我的承受能力。他用小提琴,十分优雅地拉了一曲柴可夫斯基的《思念的旋律》。我在台下,看到他睫羽投下的阴影,那忧郁的眼神,那在不经意间已经冒出来的下巴上的青茬,都让人深深痴迷。我当时就想,我怎么就这么没眼光,这么不懂得先下手为强啊,而现在,我离他却是有九年的光阴那么久,隔了千军万马那么远。

你看啊,邹凡不再是当初那个只喜欢跟在我后边转的小男生,不再是那个因为没有爸爸而没有人乐意和他玩的单亲家庭的孩子,他在九年后,突然变成了一个女生迷恋,又有着令人艳羡的殷实家庭的少年。而他,又如何会再喜欢一个九年前骄傲得不可一世还老是欺负他在他身上心里留下伤疤,九年后被男朋友因为任性而放弃的苏北北呢。

我对自己摇了摇头,顿时觉得再美好的音乐,都成了寂寞的背景声,我突然像是个失聪的人,望着邹凡在台上惊为天人的表演出神。

邹凡,我喜欢上你了么?

你看,我是个多势力的女孩子。在你还没有变成一个美好少年模样的时候,我嫌弃你厌烦你欺负你,而你现在变成一个优质多金的少年的时候,我又这么赶潮流地花痴地来喜欢你,我有什么资格,来喜欢你呢?

邹凡谢幕的时候,我意外地接收到他来自台上的目光,我便也报以一笑,几秒以后,麦仪薇和他都到了我身边。

“怎么样。帅不帅!”邹凡特自恋地朝我摆了个POSE。

笨蛋,他没看到周围这么多冲着他虎视耽耽,冲着我怒发冲冠的眼神,他是希望我成为众矢之的么?不过我特老实地回答说,帅,帅呆了,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帅得我差点一激动把鼻血喷完就去见阎王爷了。

麦仪薇得意地说,北北姐,有没被我哥的琴声打动,无药可救地爱上他啊!

邹凡向我投来期待的眼神时,我决定选择回避这个敏感的问题,反问邹凡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小提琴啊,技艺这么精湛!

邹凡似乎诧异了一下,眼神里甚为失落,苏北北,你竟然忘了呢。

我忘了,我忘了什么呢?邹凡却没再说话,只笑着说,要不,今晚咱们一块吃饭吧。我回国,还没好好吃一顿饭呢。

但是那天,我还是没能和邹凡吃上饭。原因是,管少恒来找我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是没有办法面对管少恒。可是,当他真的来找我的时候,我惊诧地发现,除了那点记忆留给我的那一丝遗憾和恨意,我对他已经毫无感觉了。

“我和温絮絮分手了。”他这么跟我说,眼神无比哀伤,不再是我认识的管少恒了。

我没好气地道,告诉我干嘛。然后转身要走。

“不要这样。”他拉住我的胳膊,几乎是哀求道,“北北,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见我不答话,他敛下眼睑:“我还是爱着你。如果知道温絮絮是你的朋友,如果知道我这样的离开会让你这么伤心,我一定不会这么做,打死我也不会……”

我冷冷打断他:“谁告诉你我伤心了?”

“北北……我爱你!”他紧紧抓住我欲挣开的胳膊。

“太晚了!”我毫不犹豫。其实,不管管少恒还爱不爱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是过去式了,过去时再被篡改成现代进行时或者将来时,都是一个绝对错误的选择。背叛有再多的理由,它也这么直白地发生了,真实地存在在你的脑海里。我没有一块脑海里的橡皮擦,也没有一剂灵丹妙药可以祛疤止痛。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痛声悔过的男人,你已经不再爱了。

可是,当管少恒,几乎用快要碎掉的嗓音对我说,北北,我需要你。我妈卷走了我爸的钱,跟人跑了。

这个时候,我竟然觉得自己所有的铁石心肠都被这个像是故事里才有的情节给软化了,软成一摊泥,将我的声音,都变的柔和无比。

“你还好吗?”我问他,亦不再挣脱。

“我十分不好。”他的眼神里,燃烧着比100%酒精还要浓的忧伤。

那天晚上,当邹凡打电话过来,焦急地问北北你在哪的时候。我正在陪管少恒喝酒。我在想着要不要跟邹凡坦白的时候,管少恒大叫,北北!干杯!咱们不醉不归!

然后我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

我顿时觉得酒吧里,充满了忧伤的味道,我朝着醉得一塌糊涂的管少恒说,干杯!

喝完这一杯,我的安慰结束,我们就说再见吧。

第二天,麦仪薇气冲冲地跑来质问我,你和管少恒重修于好了?

在得到我的否认后,她眼神里燃烧着怒气,北北姐,我一向敬重你喜欢你,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是我哥的生日啊。他在餐厅等了你一晚上,结果等来的是你在陪你的负心前男友喝酒!还不醉不归!你知道不,他昨天喝了有多少,几乎没把肠子给吐出来!

昨天……竟然是邹凡的生日,我怎么能把这样的日子给忘记了呢。我顿时差点把肠子都悔青了,只好忙不迭地说着对不起。

麦仪薇一向强悍,此刻却带了哭腔,苏北北你到底记得什么啊,你连他的生日都不记得,你连当初他是为了你的一句“拉小提琴的男人真帅”而跑去学了几年的提琴都可以不记得,你到底记得什么啊!我就真想不明白,我哥喜欢你哪一点啊,你哪一点值得他喜欢这么多年连我对他那么好都可以视而不见啊!你哪一点值得他大老远地坐飞机只为和你处上一个月啊。

我看到麦仪薇真的哭了,边哭边抹着眼泪说,我开始还将你当成同盟军,哪知道你才是为我最强劲的情敌。苏北北,我真羡慕你,你能让我和我最爱的人,都这么喜欢你。

我找到了邹凡。

他喜欢了我十多年,他为了我一句戏言跑去拉小提琴。他为了和我一起庆祝生日,而等了我一个晚上,他因为我和前男友在一起,而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邹凡的眼睛里有血丝,他看着我,声音还是柔和的,北北。

我有些支吾地一边道歉,一边解释,我说,邹凡,管少恒家里出了点事,情绪不好,所以我想……“因为这个……就要和他一起喝酒了吗?”邹凡突然重起来的口气,叫我一下子难以适应,我生气地道:“邹凡你懂什么呢,你这么幸福,哪里需要我,可他什么都没了。再说我陪他喝酒,关你什么事啊!”我这般自私地说,却不知已经深深地刺痛了邹凡。

“苏北北,你知道吗,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深深地望了哑口无言的我一眼,“我一直以为你会懂。”然后,他转身离开。

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邹凡的背影是那么的凉,凉到我只要看一眼,就觉得有冬天的风灌进了心里。

我抬头看一眼正在飘落的秋叶,哟,冬天,终于是要来了呢。

飞机场。麦仪薇乖乖地退到一边去,留我和邹凡站在人来人往间。

要走了吗?真的要走吗?我反复确定了邹凡的意思。

邹凡笑了笑,是的呢,只是临时回来呆一段时间。我在美国学校的毕业证书还没有拿到,得回去,修完学分啊。

然后他将一个袋子塞给我,我打开,看到里头,是一只丑得不得了的布娃娃。因为年代久远,白皙的脸上已经泛了黄。

我哇地一声哭了,我还记得,这是九年前,邹凡跟着他妈和麦仪薇的爸爸去美国前,死活不肯走的时候,我送给他的。这是我对他最大方的一次,竟然把最喜欢的娃娃送给了他,那时我说,邹凡,你可要把这个娃娃当作菩萨一样供起来,每天三炷香,不然你回国可要小心了!

现在,邹凡把他还给了我。我哭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你看啊,邹凡将这个娃娃保存得这么好,我真是好感动,二是,他突然把这个娃娃还给我了,是啥意思呢?他是不是想要跟我说再见再也不见了呢?

我在踌躇着,我是不是该告诉邹凡,九年后的苏北北,已经喜欢上了他。其实不管他是现在这个行事优雅的少年,还是当年那个看起来又孱弱又没用但是却很善良的小破孩,她都喜欢他。只是,年少时,她不懂得喜欢,亦不懂得表达。

我决定还是不要说了,邹凡决定了离开,决定了把娃娃送还给我,一定是决定,不再喜欢我了。倒不如,做个潇洒一点,骄傲一点的自己,看起来比较体面。

这个时候,邹凡突然拥抱了我,附在我的耳朵边说,苏北北,这个娃娃听了很多九年来我对你的想念,它会告诉你我有多么的喜欢你,喜欢到美国那么多漂亮又性感的女生我都觉得和男人没什么区别,喜欢到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又被你糟蹋了九年。你要等我,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我都希望你等我回来,我都喜欢你等到我能拉出让你一下子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小提琴曲。你说,好不好?

而邹凡却没看到,我在哭得死去活来时,还是忍不住,在嘴角绽放出来的弧度,那闪着泪光的微笑,是不是可以一辈子被我典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