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下不了手。”常锋坏笑着跳下课桌。
向李琳这生活坎坷的女同学下黑手，这可不是常锋的性子，他只是在逗她玩，瞧她着急的模样挺有意思的。
李琳长出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看着常锋那调笑的表情，又是心下一慌，抓起书包，快步出了教室。
放假没几天就是春节了，阳城城里人没腊月的讲究，在意的是年夜饭。在阳历二月二日，农历大年二十九这天，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春联放两旁，福字摆中央，这福字要倒着摆，取的是谐音“福到”的彩头。
陈逸欣前天就坐飞机去了京城，听她说，陈立成还得要年三十才能走。常智生这天早早就让公司的人下了班，更是连哄带踹的把叶东青赶回了电研所宿舍。新锋软件从年三十开始放假，一共五天，要到初五才上班。
这段时间公司内平常的运营都由陈逸欣和徐海婷在把持，常智生是要停薪留职，但手续一直没办下来。工研院的领导听说常智生要下海就着急了，毕竟像他这样有名望的专家，说走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副院长为这事还特意找到常智生聊过，说是要解决他的副处待遇。但谈的不是很投机，研究预算方面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这也是全国的现状，不单阳城工研院一家。而常智生要求叶东青等十五名研究员一同进入工研院的提议，工研院也无法答应，这让两方面都有些不快，最后那位副院长恼怒的拍着桌子说：“你走，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一拍两散后，停薪留职上倒是开了口子，可由于临近年关，等手续办下来就是年后的事了，好在电研所还有些手尾，公司又有陈逸欣在照料，倒不用太急。
常坤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年三十了，他原意是不想回来的，毕竟一月前才回家一趟，这来回的路费就不便宜，但听到他这话，余代英在电话中狠狠的骂了他一顿，他才灰溜溜的赶了回来。
“我最近看金融市场方面的书。”常坤一入家门就和常锋说，说完又扔出了几本国内自称操盘手的专家写的书，“K线、均线、市盈率、市净率等等技术名词都了解了些，算是入门了吧。”常锋合上手中杂志，笑道：“中国的股市是政策市、庄市、黑市，你看这些书作用不大，倒不如去读一些巴菲特、罗杰斯、约翰·墨菲的书，就像有人说的一样，中国股市里面永远充满着投机客。”“研究基本面应该没问题吧。”常坤看重弟弟的意见，听他这么说，就坐了下来。
“基本面固然是最有保证的东西，但由于政策法规各方面还不到位，挪用上市公司资金，内部交易，坐庄，操纵股价，这在中国的上市公司中间并不少见，更不用说隐瞒不利消息了。光靠上市公司放出的消息，想要估算真实价值，这参考作用不大。真实的情况，只有上市公司高层中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常锋说道。
由于违法成本太低，许多上市公司违规行为几乎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这直到常锋重生前都是一个牵扯太广，而立法进程举步维艰的命题。
常坤点点头，掏出小本子把常锋说的几个名字都记了下来。
等到常智生、余代英回家后，又聊起了认购权证的事。
“认购还不活跃，但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销售时间，如果全都卖光的话，会不会影响中签率？”常坤问道。
“现在国内的金融市场主要处于供小于求的阶段，去年整整一年的单边行情上扬就是证明，仅有的八只股票完全满足不了股民的入市欲望，而不断推高的股票又产生了造富神话，这就激发了更多人想要成为股民的愿望，进一步加大了供求两方面市场的不平衡。在这个阶段发行认购权证，是要扩大金融市场容量的证明。认购权证本该是一向倒的火爆销售场景，且不论国内股民对这东西的认知到了什么地步，但上海证卷交易所在宣传上出了问题。”“新购的认购权证在宣传时说，采用一次购买、全年使用的方法。又规定如不中签不予退款，认购款将捐赠给上海市社会福利机构，当然，这还不是大问题。但是各方媒体一再强调新股发行将使供求紧张状况得到改善，购买了股票认购证并不一定能中签，即使中了签，也不一定能获利。这就回归到之前我说的，中国股市全都是投机客的说法上。既然不能获利，那买它还有什么意义？况且认购权证算来价钱也不便宜，每张要三十元。”“不过，他们都忘记了一点，既然管理层决定要扩股，又采取全年使用的方式，那中签率绝不低，以我的估算至少在百分之五十以上。中签率一高，认购权证又不再发行，这种价差会造成认购权证的抢手，推动认购权证在二级市场上飚涨，说到底，这才是真正的投机。”常锋笑着说完了。
其实他心中还有隐瞒，认购权证的暴涨是建筑在九二年五月时股市放开涨幅限制的基础上，否则也不会造就豫园商城那种万元股价的畸形股票了。
一家人听得连连点头，连余代英都相信购买认购权证是一件能发家致富的大事。
吃完团圆饭，一家人都到楼下去放烟花，这是大年夜的重要活动之一，剩下的就是看春晚了。望着常坤点燃的二踢脚，常锋笑吟吟的走过去说：“刚才没吃饱，请我吃碗饺子吧。”常坤知道他可能还有话说就回头和父母打了声招呼，跟在弟弟后面出了宿舍区。
“第一次摇号的时间定在了三月二号？”听到常坤肯定的答复后，常锋继续说，“五万元除去购买认购权证的三万元，剩下还有两万，不一定够申购新股的，到时要有困难的话，不要打电话回家，打这个电话。”说着，常锋把早就写好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大哥，那是陈逸欣家的电话。
“想这两个月来家里变化那么大，有时候真像是做梦一样。”常坤掏出烟点燃后，深吸了口，把烟盒和纸条都收到了口袋里。
“哥，你要是对金融方面有兴趣，就多读一些书，以后会有用的。”常锋说道。
“嗯，哥相信你。”常坤拍打着弟弟的肩膀，看着不知谁家放的烟花，将夜空映得五彩斑斓。
CNDOS还在不断的完善，处女座的叶东青似乎还意犹未尽的在折腾，追求完美的他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已经过去近三个月了，襁褓中的CNDOS还不为外人所知，但根据各类汉卡生产厂商发布的消息来看，汉卡的销售量已经达到了三万套，这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一九九二年全年的电脑产量应该不超过十五万台，而保有量应该在五十万台左右，可想而知，汉卡三万套的销量是多么的恐怖了。
常锋暂时无法阻止汉卡的势头，只能等叶东青的成品出来后，再做打算。他这时正坐在陈逸欣家的客厅中看着上海明珠台的现场直播摇号。
主持人穿着紫蓝色的带垫肩的连衣裙，梳着当时被认为比较时髦的发型，留海还用电烫卷屈成了不规则的蜷缩状，面带着古板的笑容，让常锋觉着可笑。
现实与记忆出现了差错，或许是常锋的记忆并没有记录下这一段。二月中的时候，延中实业和大飞乐不再受1％涨跌幅限制，完全放开股价，成为首先试水的两只股票。于是，这一次的摇号受到了更多人的观注。
“你家人买了？”陈逸欣实在忍不住问了句。
常锋扭头看了眼一身漆黑的装扮充满成熟女人风情的她，点了点头。
这时电视中念出了第一个号码。这就像是每周三十七选七摇号一样，摇出的号由主持人干涩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念出来。
半个小时整个摇号的过程才结束，满腹疑问的陈逸欣还没来得发问，电话就响了。她接了电话后，咬着嘴唇将听筒扔给常锋：“找你的。”“喂！哥？”常锋问了声。
“嗯，中签率大约是百分之十五点六，换句话说这一千份的认购权证中，必须要用来认购新股的一共是一百五十六份。”常坤握着手中计算出的纸张说。
“那钱方面有问题吗？”常锋问道。
“要是除掉我的生活费的话，大约还要四万块钱。”常坤猜测着弟弟会上哪儿弄这笔钱，难道是着落在那个接电话声音媚惑的女主人身上吗？
“那要是不除你生活费的话呢？”常锋笑着问。
“喂！你哥不是铁人，要吃饭的！”常坤在电话里嚷了起来。
这兔崽子，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逸欣姐，借我四万块呗？”常锋捂着听筒，扭头看向陈逸欣。
她装着把脸虎起来，哼道：“又想借钱，没门！”“那算了，本来想让你发个小财的，也不多，就是十来万吧。”常锋耸肩提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