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伴们在平台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尼德·兰那张大的嘴,连鲨鱼见了都会害怕。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当然是感谢我的同伴在我垂危之际无私地延续了我的生命。
我正说着尼德·兰有恩于我,他马上抢下话茬:“要报恩就跟我离开鹦鹉螺号这地狱!”
我也很担心尼摩船长会去亚洲和美洲之间的广阔海域,这样虽然他能实现自己环球航行的计划,但尼德·兰的逃跑计划就无从谈起了。
的确,不久后鹦鹉螺号就以高速穿过了南极圈,船头直指合恩角。3月31日晚7点,我们到达了美洲大陆的尖角。虽没见到尼摩船长,但从大副在地图上的记录可知,我们向北重返大西洋已成定局了。我将这好消息告诉了同伴们,但加拿大人仍不乐观,他担心尼摩船长又要去北极,如果是这样就在这以前离开他。
第二天,4月1日。中午前我们在平台上望见了火地岛。这个群岛长65英里,宽173英里。岛上群峰耸立,峰顶无云,尼德·兰说这代表着好天气。鹦鹉螺号潜入了水下,高速掠过了这片生机勃勃的海底。
傍晚,我们接近了福克兰群岛。第二天我看见了岛上的高山,我们在这里收获了很多鱼类,还欣赏到了漂亮的水母。
告别了福克兰群岛,鹦鹉螺号在65到80英尺深的海里沿美洲海岸航行。尼摩船长一直没有露面。直到4月3日,我们时而在海底,时而在海面,仍没有离开巴塔哥尼亚海域。4月4日,我们经过了乌拉圭。从日本海到现在,我们航行了16000海里。
我们继续朝北,船长不喜欢靠近巴西人居住的海岸,所以潜艇高速疾驰。
4月9日,我们望见南美洲最东边的布朗库角时,鹦鹉螺号潜入水底去找寻布朗库和非洲海岸塞拉利昂间的海底峡谷。峡谷在西印度群岛的纬度上一分为二,终止于北边一个30000英尺深的大洼地,这两天鹦鹉螺号就行驶在这个大峡谷中。4月11日,它突然浮出海面,我们看见了亚马孙河的入海口。
过了赤道就是法属圭亚那,距我们也就20海里。这很适合我们逃跑,无奈小艇不可能顶得住这里的狂风疾浪。
4月11日到12日,鹦鹉螺号一直在海面航行。它的渔网打到了多得惊人的各类海生物。这里要提到的是一条让康塞尔久久不能忘怀的鱼。这是一种切掉尾巴后就是一个大圆盘的鳊鱼,它到平台后拼命挣扎,差点蹦到海里;康塞尔拼命地想抓住它,却被它甩翻在地,高喊救命。原来那是种危险的电鱼,身体两侧的电能在水中隔着几码远的距离攻击其他鱼类。康塞尔被电得十分狼狈,晚上他就吃了这条鱼作为报复。
4月12日,鹦鹉螺号驶在法属圭亚那的马罗尼河口,这一带海牛众多。鹦鹉螺号为了补充食品捕杀了半打海牛。此外,我们还捕到了一些有椭圆吸盘的鱼。我们把这种鱼用绳索连接到船上,来钓那些有着厚厚甲壳、不易捕捉的海甲鱼。鱼的吸盘可以死死地吸住海甲鱼,这样我们便轻松地钓到了好几条大海甲鱼。
打完鱼后,我们驶离了亚马孙河入海口。夜幕降临,鹦鹉螺号又回到了浩瀚的大海。
一连几天,鹦鹉螺号都远离海岸行驶。显然,它不愿意到墨西哥湾或加勒比海中去。尼德·兰本想在墨西哥实现逃跑计划,但眼下的情况让他很失望。我和康塞尔也很失落,我们做鹦鹉螺号的俘虏已经5个月了,跟着它走过了17000海里的路程,却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性急的尼德·兰提议我去和船长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我真的很为难,首先我并不认为这样谈能有什么结果;第二,我现在根本见不到船长,他已经越发古怪、孤僻。
我请求尼德·兰容我考虑考虑,因为要是和船长交涉无果,他一定会更加警觉,反而影响我们的计划;从私心上讲,我还想去那些从不知晓的海域作些有价值的海洋研究,并且盼望着有天能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公诸于世。
4月20日,离我们最近的陆地是巴哈马群岛。这一带海底矗立着一座座悬崖峭壁,岩石上覆盖着厚厚的海草和海藻,上面幽深的洞穴连我们的探照灯也难照到底。
大约在上午11点,康塞尔提醒我在那些巨型海藻下有动物在蠕动,我怀疑那是巨型章鱼的洞穴。康塞尔对此很好奇,尼德·兰却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动物。我便向他讲起1861年在特内里费岛的东北部,也就是离我们现在所在纬度很近的地方,阿里克顿号就遭遇了巨型章鱼。他们用渔叉和枪攻击它,但一打到它的身体就像打进了松软的果冻,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船员们用绳索套住它的腕,然后一齐使劲想把它拉上船,但它太过沉重,所以只有腕被活生生扯掉,但章鱼却掉入水中不见了。听完这些,尼德·兰才有点相信了。这时康塞尔发话了:“先生,它是不是长6米?”
“是的。”
“头上有八根触须,扭动起来像一窝水蛇?”
“是的。”
“还有张血盆大口?”
“是啊。”
“那么先生,”康塞尔从容地说,“我好像看见它了,要不然就是它的兄弟。”
我吃惊地看着康塞尔,加拿大人则在窗边大叫:“可怕的动物!”
我上前一看,也吓了一跳。那怪物就在我眼前扭动!那是一个长25英尺的巨型章鱼,正倒退着要和鹦鹉螺号并驾齐驱。它的腕里排列着250个吸盘,其中一些贴上了客厅的玻璃;它的大嘴一张一合,舌头上都武装了好几排尖牙。这大肉团起码有五万磅重!它的颜色能随心情由灰变红,它的三个心脏让它生命力旺盛。我正拿起铅笔要画下它,船右舷的玻璃外又出现了七条这样的章鱼!他们把我们当成猎物,一直跟随着我们,还用牙齿把船身咬得咯咯作响。
一阵突然而猛烈的撞击让鹦鹉螺号停了下来,并且全身颤动。大约一分钟后,尼摩船长走进了客厅,大副跟在后面。我已经好久没见船长了,他看上去有些忧虑。他像没看见我似的直接去窗前观察那些章鱼,然后和大副说了几句,大副就离开了。不久嵌板又关上了。我对船长说:“多罕见的章鱼啊!”
“是的,先生。”他回答,“但我们马上就要和它们肉搏了。”
“肉搏?”
“螺旋桨被一条章鱼的骨质嘴卡住,我们现在不能动了。电气枪对它们那柔软的肉毫无作用,我们得用斧头砍。”
“我能用渔叉来试试,”加拿大人说,“如果您用得上我。”
“我接受您的帮助。”船长说。
我们跟随船长向中央楼梯走去,那里十几个船员手持斧子已经准备好了。我和康塞尔也加入了其中,尼德·兰则拿上了渔叉。
一打开嵌板,章鱼的一只长腕就溜了进来,尼摩船长手持利斧,砍下了这条可怕的腕。这时,章鱼的另外两条腕猛地打落下来,把船长身边的一个船员卷走了。船长大喝一声冲上平台,我们也跟了上去。那可怜的船员被腕缠住,在空中疯狂呼喊救命,他用的竟是法语,居然是我的同胞!眼看这个船员就要完了,大家在尼摩船长的带领下都投入了这场恶战。
那卷走我同胞的凶恶章鱼的八条腕被砍得只剩一条。尼摩船长和大副正准备再冲上去看那缠住船员的腕时,那章鱼猛喷出了一股黑墨,大家的眼睛一时都看不见了。
等这团“乌云”散去时,那头章鱼和我的同胞都不见了。我们无比愤怒,疯狂地猛砍起其他章鱼。突然,尼德·兰也被章鱼缠住,眼看章鱼的血盆大口就要吞噬他了,勇敢的尼摩船长已经把利斧砍入那怪物口中,救下了加拿大人。加拿大人迅速爬起来,用渔叉狠狠刺进了那章鱼的三颗心脏。
战斗持续了一刻钟,怪物被打败了,死的死,伤的伤。尼摩船长浑身是血,像木雕一样站在弦灯旁,望着刚刚吞噬他伙伴的海面,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