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春的孟良崮战役,国军采取的是“硬核桃”配“烂葡萄”的部署,即中间是王牌主力,两翼为杂牌或乙种部队。张灵甫率部孤军冒进,其行动计划被华东野战军技侦部门破译,被解放军30万大军包围,陷于绝境。
张灵甫突击冒进,接触到华野主力,吃了大亏,判断坦埠附近集结着解放军重兵,遂决定向南面的孟良崮、垛庄撤退集中。转进路上受到侧面袭击,损兵折将,伤亡不小。到了孟良崮,在此喘息。他的两个高参,这时候的主意反而截然对立。也许最后的机会就在这对立意见的选择当中。
参谋长魏振钺认为,这里是突出而无屏障的孤山,虽然险峻,并非连绵,无所谓纵深,如在此固守,显系触犯兵家大忌。魏振铖后来在半山腰率部作战,被首先攻入主阵地的华东野战军一部活捉。
而他的副参谋长李运良则认为,此虽为独立之孤山,但沟壑纵横,地形险要,可以扼守,大可作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打算。
张灵甫斟酌,接受后者意见,并立即布防。他和李运良的关系似乎要亲近一些。
解放军方面,起码有五个纵队将其围困包围并分割,另有多个纵队截击阻挡前来增援的部队。
5月15日夜,华野发起总攻,密集炮火轰击。而此时国军已被压缩在几个近距离的孤零零的山头。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转圜措置的余地。
幕僚误事,也不尽然。
其一,蒋介石的幕僚或是他本人没有料到,凡是敢于向大军挑起战端的对手,必定已有强大的实力,试看太平天国初期志在必得的劲头,惊飚卷澜般的速度和战力,可知一斑。
其二,如郭汝瑰等人事后的回忆,国防部卧底拟订战略,指挥大局,大势受控而不自知,此仗没法打。
其三,74师幕僚关键时刻的意见对立。而张灵甫仍以种种因素的影响,关键时刻选择浅表站不住脚的意见,被动之势已成,在毁灭性的打击之下,没有任何金刚不坏之身。
其四,我们且做一次事后诸葛亮,此时盘踞在山东境内的王耀武、邱清泉、胡琏等精锐部队,起码有数十个师旅,倘若在74师颓势初现之际哪怕以1/3的兵力,放弃既有阵地,迅速回师,加上已在周围的黄伯韬、李天霞部队,分头向鲁南集中,对华野十个纵队实施反包围,则张灵甫当可有救,而整体形势尚可逆转。国府当局首鼠两端,患得患失,要守的地方太多,各个地方又自顾不暇,被动挨打之势已成。假如此次实施反包围,虽然一时丢失多地,但对对手有生力量的消灭,则是根本意义上的战略优势的取得。果如是,失城失地再度收复,则是题中应有之义。
所以,张灵甫王牌军的彻底覆灭,他的幕僚和他本人要负小责任,而中枢指挥须负总责。像74师这样的部队,绝不是不能打,绝不是不经打,但没有任何一支部队,在任何情况、任何时段下都可以包打包胜。没有,确实没有,求之隆美尔、古德里安,以至麦克阿瑟,也不能例外。
同样是五大主力的邱清泉第五军,此时同样在山东境内作战,他的战策就较张灵甫为灵活,自决的空间较为踏实辩证。一年多后,他在徐蚌会战中,也因最高当局战策错误,退无可退,退不及退,和张灵甫的命运一样,陷入重围,被压倒优势的兵力所钳制,死于非命。盖以当时华东战场之兵力,均非绝对优势,并未真正全面动员,也未形成重点进攻。以各个战场并非优势之兵力,发动攻势,固不能获致重大之战果。同时,散布各战场之兵力,因种种关系,抽调转用,多不自由,以致每每发现良机,而不能捕捉。颠来倒去,反而陷入被动挨打之局面。
据当时在74师(整编74军)当连长的李怀胜回忆,说是张灵甫表示很后悔当初没有听魏参谋长的意见,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的。可见张灵甫对参谋长的意见最后认可了,当然,也于事无补了。
又据74师辎重团长黄政的回忆,张灵甫最后关头征求自杀意见时,副师长蔡仁杰、旅长卢醒与他感情极深,当即同意,而“参谋长魏振钺、副参谋长李运良心怀异志,不愿同死”。
魏振钺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1946年被任命为74师少将参谋长。他被俘后,任职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战史教员。副参谋长李运良因出身张灵甫的基本部队58旅,即整编前的58师,所以极受张灵甫的信任,参谋长魏振钺反而掌不了实权。
知识分子:外围与潜在的幕僚
超级智囊王韬
咸丰十一年(1861年)太平军已呈颓势,王韬反而向太平军表示归顺,积极筹划。
政府军与太平军战于上海市郊,从战利品中发现一封怪信,是写给太平军“总理苏福省民务”的官员刘肇钧的,署名黄畹。清廷侦查效率颇高,并且很快查出该信作者就是王韬,指他犯有通贼大罪,要求英国将其交出法办。这时他在墨海书馆工作,英国人拒之,送他到香港躲避。以后他就长期在香港办报,为中国近现代报业之鼻祖。
王韬上书太平天国的时候,是三十三四岁的样子。
创办《循环日报》之前,他编纂撰述成《普法战纪》14卷,将外国一次重大战争,背景、策略、对垒、战事来龙去脉,叙述得如此清楚,在中文书中,尚属首次,该书在东瀛受到热捧。
他对太平军的进言,要点是,太平军不应进攻上海,对于洋人“宁和而毋战”。此点表明王韬颇具战略眼光,因李秀成进攻上海确为一大失误,与洋人结怨,诸般不利。如从上海抽身,可集中兵力与湘军战于长江上游,“能复安庆,克取黄州,然后控九江,争汉口,与翼王(石达开)通问,合并兵力,长驱大进,黄河以南非复清有矣”。显然,他的军事地理也极其熟稔。其间,不仅李秀成与石达开未能合作,就是和陈玉成,因洪秀全的干扰,也未能连成有力的两翼。所以王韬的进策假如能为太平军切实所用,则鹿死谁手,尚难定论。
大概是嫌太平军不识瑰宝,不久后他又将类似的战策献给曾国藩。王韬认为太平军不在长江上游努力而占江、浙是失其地利,所以他建议湘军“我之所以平贼者,要当反其道而行之……力争上游,顺流进取,以得地利”。
其间有战略的纵深,有退路,有战略物资的汇集等的考量。
王韬湛深经术,宗法汉学。他可以说是参谋之中的参谋,幕僚之中的幕僚。韬略之宝库,一切后来者,无论为帝王师,还是为时代所用,皆可从其羽变而来。稍加化用,即成佳酿。为后来者行事判断的借鉴、参政的意义经久不磨。
他的谋略长处在于全面性。正如他的循环论,“人心之机器速于影响,一国之锤捷于桴鼓,是在为上者善用之耳”。“其谈富国之效者,则曰开矿也,铸币也,学问一端,亦以西人为尚,几若非此不足以言学,而凡一切文字词章,无不悉废”。较专言洋务者高明,可运用于实际者多多。
古人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他却是道不行,以文字为后来者鉴。
他和中山先生的会面在1893年,他们虽然年龄悬殊,但全球化的视野令其多有会心之处。王韬以其斐然可观文笔替孙先生润色《上李鸿章书》,刊布于《万国公报》,并向李鸿章的幕僚鼎力推荐。
他庞杂的著作,诸如《火器略说》《法国志略》《普法战纪》《弢园尺牍》《瀛濡杂志》《老饕赘语》《遁窟谰言》《海陬冶游录》《花园剧谈》《艳史丛钞》《翁牖余谈》等,充溢可供实用的种种战策,以及制度优劣的比勘,可谓锦囊妙计的百宝箱。
军事、国防、外交、军备、舆地、行政、商贸、工农业……均有成套的、成系统的论述和建议,而且可操作性极强,警切处有似耳提面命。
至于兵法总揽要则,他的把握可称高屋建瓴,“惟我则曰:惟我中国富强,可与泰西诸国和局可久也。盖天下事,能守然后能战,然后能和,否则和局操之于人,而不操之于己。”
白先勇感叹那永远的尹雪艳,他则是永远的王韬,永远的超级智囊。
重视潜在幕僚的意见
面对强横愚昧、进逼不已的日本军阀,爱国救亡热血沸腾的青年学生,忍辱负重有苦说不出的国民政府,形势激荡,错综复杂。
抗战前一年,国民政府特地派遣刘健群和张道藩专赴上海,协同地方政党当局,尽量做一点疏导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