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不懂幕僚就不懂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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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情报幕僚流年不利 (1)

抗战期间的情报参谋是备受军校学生欢迎的。军令部的参谋钮先铭将军,张恨水先生曾把他写进小说,因而声名大噪。

当时的军校学生张赣萍,说是二十多位教官到他晚年还能记得音容笑貌的,只有三位,其中之一便是钮先铭。

钮先生那时在军令部任职,在情报参谋业务上,他也是这些学生的上司。他讲述时事和军略的关系及运用,学生们受了张恨水的小说以及有关他种种风流韵事的新闻影响,大家对他早已心仪神往,可说先声夺人。钮先生本人的学养得益于历史学和战略学的综合,加以人情世故的点染,颇能让人耳目一新。

张赣萍写道:“钮先铭给我们的印象,堪称名不虚传。言态萧洒,雄辩滔滔,风度好极了,口才也好极了;他一出台亮相,我们就给了他一个满堂彩!他讲解时事的时候,也傍及战术。对敌我两军的部署、番号驻地如数家珍;对敌情的分析判断,有条有理、层次分明。中间加插一些战场上的逸事趣闻及敌我指挥的性格作风介绍,无不引人入胜,绘声绘影,令人忍俊不禁。听他演讲,对我们那种枯燥紧张而又艰苦的学习生活来说,无异是一种精神上的调剂,心灵上的享受。再因为他所讲的,又有许多是内幕性的军事秘密,在报章上根本看不到的,这不但使我们有“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的知识满足,并且听了就算,既不作记录,又不必做作业,所以也是最轻松愉快的一堂课目。大家在全神贯注中,他每次来演讲的两个小时,都能在不知不觉中溜过了……”(参见《弹雨余生述》)

计谋是改变事物、改变历史流向的关键一钮,但计谋不可能包办一切,也难以孤立行之。计谋必须与实力、人物相上下,合而行之,机缘佐之,方可见效。

间谍为以智胜出的一个典型职业,但现代先进国家的间谍则在资金、特种武器等实力上协调出最大的融洽来,以实力铺垫,并恃其智力活动而行,这条看不见的战线,才有惊心动魄的建树。

克格勃的计谋或曰伎俩,譬如使用特种武器的巧不可阶,解密后令人惊讶不置,但它最后归于崩溃,观其最后一任长官所著回忆录(《克格勃X档案》什罗宁著,新华出版社),充满酸语、怨语,以及不愿承认事实的叹惋,它的计谋够辣,它的人员够猾,它的武器够劲,但它终于不免解体。这是因为它违反了人类普世价值的规律,它的整体背景是灰色的阴沉的,而不是常青的阳光的,细处用功,大处犯逆,和世界大潮反向而行,它的所有杰出参谋,都要用自己的人生替其行为来背书。

这叫打的什么××仗

六七十年代的电影,动辄将国民党将领写成草包、脓包、酒囊饭袋,瞎指挥,老爷兵……好像革命来得很容易。其实,国民党部队中,也有很凶悍的,尤以其中的正规军及王牌部队,最具战斗力。革命成功,原本曾经有过重大付出。除了这种战场对垒的重大牺牲以外,解放军地工人员(亦称情工人员)的谍报战,也在其中起到关键的甚至决定性的作用。像熊向晖对胡宗南部队重大动向的节制,郭汝瑰、刘斐、潘汉年掌握的战略情报,以及张克侠、何基沣这一类的高级将领,一则输送情报,一则在关键时刻恢复地下党身份,回戈重击,三大战役及渡江战役也多得地工人员谍报之赐……这些都早已是公开的历史。

近从《人民公安报》得知另一谍报小组,即吕出、徐学章谍报小组,在内战中期受刘伯承所派遣,打入胡宗南电台,掌握核心报务,“先后给延安我军情报部门发送胡部绝密军情近千份”。制敌机先,大获主动,他们的工作有多重要?《人民公安报》这篇文章认为,在二战情报史上,如此出色的谍报活动,仅此一例!试看高级将领的反应,即可知一二:“对此,中共中央情报部最高领导人李克农将军曾经动情地评论说,他们的作用顶得上一个师、一个军,应该给他们发大勋章。彭德怀、习仲勋在取得西北决战胜利的扶眉战役之后说,对这几个青年人要黄金给黄金,要多少给多少,对他们在关键时刻起的关键作用怎么评价都不过分。”

这宗谍报战在战史上“仅此一例”,其实,就彭德怀等人的重大反应和激动溢于言表的情形,也极为罕见。

稍加回顾,可知并不意外。淮海战役后期战事进入胶着状态,不断有国民党主力部队倒戈、投诚,又从解放军的部署、攻击方向及国民党处处被动来看,显示其军情军机外泄,兵团司令、黄埔系的名将之花邱清泉就大骂“杂牌都是害人精,关键时刻就倒戈”,实则以优质兵力、优势火力及优等指挥而“吃瘪”,自然要找病灶。随后大突围中,邱氏战死,而被俘后在“功德林”中学习改造的另一名将黄维,事后得知一切内情,那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就算“富贵无三辈”,也来得太快了些吧!所以被俘之初,他曾愤懑叫喊:“这叫打的什么××仗”,“再打一仗看看!”近40年后的1987年六届政协大会期间,已是全国政协委员的黄维向方知今(原79军军长兼湘鄂川边绥靖区副主任方靖之子)说:“事后我才知道刘斐早已私下通共,整个作战计划蒋介石还未看到,周恩来、毛泽东却先看到了,廖运周是老地下党员,第十二兵团每一行动计划,他都报告刘伯承。”

在战况焦烂的紧急关头,黄维的副手胡琏闻出了“味”,他反复说“国防部有些人靠不住”。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时谁信他呢?

胡琏的这句话,对照几年前出版的《郭汝瑰回忆录》可知其详,且有“一切尽在不言中”之慨。郭氏系中共党员,内战中任国民政府国防部三厅厅长,主管制订作战计划!胡琏败退台湾后,因指挥金门反登陆战声誉鹊起,倘若他也被捉到“功德林”,也一定会喊“这叫打的什么××仗”的。

解放军地下党员严继承乃是打入蒋介石专线电话的红色特工,直接从接线员的位置上听取最高层作战计划和命令,所有向蒋介石报告的军政事体,全都由其转接。他所侦听的这些极端机密,转送地下党直达解放区。1948年年初被保密局侦破,予以逮捕杀于南京雨花台。

此事已经令人大跌眼镜,殊不料调来接替严继承的车大奎也是地下党,他将国军最高层对徐蚌会战的机密指挥电话内容,全部择要转述给地下党的接头人,这种打击确乎是致命的。

参加内战的很多将领,在“二战”时的中国战区,与日本侵略军周旋,都是第一流的现代军事人才,却在内战中节节败于解放军手下。英雄失路,流年不利,除了战争性质的决定之外,出色的谍报工作,就是悬在他们头上的无形紧箍咒。关于谍报的不同反应——或“要黄金给黄金”,或“这叫打的什么××仗”,或“老牌历史反革命,潜伏特务”(“四人帮”加诬于地工人员的帽子)一事数歧,恰从多侧面反照谍报工作之重要性、重大性,而在“谍工”的对方呢?那就要看防谍的智慧和手腕的疏密了,倘若阁下无能,不会防不及防不懂防,当然要“吃瘪”要“泡汤”了。

情报+不会研判=〇

情报参谋最重要的就是在搜集情报之后加以研判、运用。

西安事变中,张学良憎妒特工事务,他的口气透着嫉恨和轻蔑,可以说是对敌方情参工作的否定。

萧赞育回忆在侍从室工作期间亲历西安事变,说是在事变的当天,天黑后,萧赞育和毛庆祥、汪日章、葛武棨四位秘书被送至西京招待所,每两人住一间房,房内只有一单人床,汪日章让萧赞育睡床上。第二天早上10时,张学良前来,逐个房间慰问压惊,这时萧氏要求和他谈话,“张又说,委员长对他并不信任,反听特务人员肆意污蔑挑拨,说张学良如何联俄联共,对中央如何不忠,弄得上下离心,无以自明。张并说,实则特务工作人员有什么用?我这次干出的事,特务人员哪里去了?……”显然,语甚轻蔑,意甚不屑,当然,也有侥幸的得意。

事实上,20世纪30年代初中期,戴笠即派遣干员向西北渗透,关于张、杨的情报源源不断送往中枢,尤其杨虎城的秘书宋绮云的底细被查得一清二楚。西安事变是1936年12月12日发生的,但在12月初,即侦测到张、杨异动的一系列情报。那时蒋介石刚刚赶到洛阳,戴笠手下的马志超、江雄风就得出张、杨即将采取兵谏的方式、逼迫委员长答应其条件的准确情报。

虽然获得准确情报,但在研判上掉以轻心,未能引起警醒,更未能恰到好处加以运用,总不免有失职失察的责任。

所以事变发生以后,戴笠立即从南京追随蒋夫人乘机奔赴西安,下机后,杨虎城曾说:“雨农!你来得正好,我们准备了一只装老虎的笼子给你住。”戴氏却一笑置之,故装神秘说:“这个我早已料想到。不过,请你想想,我是不是个前来白白送死的人?”(参见张赣萍《弹雨余生述》)张、杨听了,当场色变,表情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