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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薄薄的被子披在身上,拿起桌上的字条开始看。

“我出去了,天亮之后就回来,不要害怕。”

看罢,她把字条又重新放回原处,脸上神情若有所思。随后,重新躺下,竟然很快睡着了。

罗维在林子里练习到天光初亮,脚边又堆满了被桃木剑削到各式各样的木头。他觉得有点累,收起了剑,又想到自己在字条里说的是天亮之后回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便决定到处走走看看,以确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一走之下,他却莫名其妙地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这里究竟是哪里?不管是初春解冻的潺潺小河水,抑或是柳树新发的嫩芽,林间偶尔窜过的小动物,都让人觉得毫无违和感,然而问题却在于,这个地方太祥和了。

方圆几里之内,没有人烟,也没有经受战火的侵蚀,更加看不出究竟是处于大陆的哪一带,现在的风黎大陆还有这样的地方么?抑或是说,他还是太孤陋寡闻了?

罗维摇摇头,还是摒弃掉心中的不安感,转头回了小木屋。

扶风已经睡醒起来了,罗维把摘来的野果子分给她,权且充当早饭。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在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扶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摇头说:“没有,朕只是来休养几天。”

休养几天?罗维有点发愣,休养几天为什么要把自己一起拘在这里?

他想了又想,怕惹怒她,却又实在是想问,最终还是一咬牙问道:“那陛下要臣在这里做什么?陛下想如何处置臣?”

扶风轻轻咬了一口野果子,慢条斯理地回答:“陪朕休养也是你的义务,至于处置的事情回去再说。”

罗维愈发迷茫,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如今是越来越具备喜怒莫测的帝王风范了。他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臣不知陛下为何指定臣陪同,以往陛下和臣的关系是很不好的。”

罗维修改她的记忆时,刻意加上了“关系不好”这一项,想必现在她的记忆里,关于这一项的记忆应该很深刻才对。

扶风慢慢抬头看他:“朕如今想起来也觉有些奇怪,照理说维卿你并不招人烦,性子也算是好,为何朕竟然和你合不来?”

罗维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千算万算,自己还是表现得态度太好,可千万不能让她产生怀疑。

他干笑一声,语气里带上了两分讽刺:“陛下都忘了?若是您能与臣合得来,也不会好些日子以来都分床而眠了。”

扶风闻言,蓦地皱起了眉头,眼神里带出两分冷意。

很好。罗维心道,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个被女皇拒之千里外的帝夫的郁闷情绪。再加上自己给她强行灌输的记忆,她现在应该在回想记忆里那些“不和谐”的细节吧。

果然,扶风脸上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是真的认真回忆了起来。片刻,她又抬起眼睛看着罗维:“朕记忆里的你,和现时的你不太一样。”

罗维没动:“陛下,人是会变的。”

“朕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扶风缓缓地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罗维内心正警铃大作之时,她又道:“昨晚你为何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罗维反而愣了:“装糊涂?意思?”

扶风深邃寒冷的双眼凝望着他:“你还要装?”

罗维突然醒悟过来。敢情这小丫头绕了半天圈子,最后竟然是这个意思!

是他疏忽了。从前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自然而然地绕过了那件事。但现在,扶风的记忆被修改了,自然一点也不记得,那么夫妻间的敦伦……她是肯定要觉得奇怪的!

虽然她未经人事,但再怎么说,也是皇宫里长大的,懂得的并不一定就比他罗维少。更何况,既然身为九五至尊,哪怕两个人关系再差,也绕不过那一层去,因为皇嗣的问题比两个人的心情更重要!

罗维这么一想,后背就出了汗。他原本以为扶风被修改记忆之后,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另外寻个称心如意的丈夫,如此一来皇嗣问题也好解决了。却没想到她如此死脑筋,还认为自己是帝夫?

这怎么行,罗维连想也不敢想,这种事是要天打雷劈的!

罗维权衡片刻,想着最合适的说法,然后低声道:“陛下,臣是待罪之身,异类之躯,不敢恬居陛下身侧,害怕被千夫所指,更不敢以己血脉染指皇室。还请陛下开恩,该如何处理臣就如何处理,不要再和臣开玩笑了。”

扶风沉默一瞬,道:“但你是先皇指定的,朕不愿忤逆他的意愿。”

罗维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俯首道:“陛下不必忧心于此,哪怕您不当真遵从先皇的意愿,先皇泉下有知,得知您的苦衷,想必也不会龙颜大怒的。”

扶风淡淡地看着他:“你这一张嘴,巧舌如簧,朕说不过你。不过,朕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你说得再多,也是徒劳。”

罗维低头称是:“那陛下准备如何处置臣?”

“朕觉得你有问题,却又不知道问题在哪里。”扶风道,“你这些日子,哪里也不能去,就和朕一起待在这里,朕想知道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罗维沉默两秒,说道:“陛下如此告知臣,难道不怕臣故意装相?”

“你爱装便装。”扶风寒冷深邃的双眼凝视着他,“朕也爱看便看,至于信不信你的装相,却是两说。”

“臣知晓了。”罗维应道,“只是,陛下您的时间宝贵……”

“这你不必管。”

“那陛下总该告诉臣,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了吧?”

扶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摇头。

自此之后,罗维便白天出门,自行找个地方修炼体魄,直到深夜才回屋睡觉。回到屋子里时,他总能看见那个身份尊贵的少女点着灯在默默地等他,但他也只能硬起心肠,告诉自己不能再在她面前露出马脚了。而她也并不埋怨,也不表露是在等他回来,两人随意地说几句话,便吹灯睡觉。

这么几天过去,罗维渐渐发现,自己好像是又认识了她一次,正在和她重新建立起若有若无的关系。

一开始的时候,扶风还总是用警惕和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他,到了几天之后,就有些摸清他的底细了。不得不说她实在是很聪明,不论罗维怎么装相,她就是认定了一个事实……罗维不会敢对她怎么样的。于是,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每天晚上都说冷。

罗维听到她说冷,也只能付之一笑,低声嘀咕:“怎么女人都爱喊冷?”

一道冰冷的目光随之剜了过来,罗维不禁一哆嗦:“臣失言……陛下有何吩咐?”

“你过来。”扶风命令道。

罗维只得不情愿地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她身边,又一道清斥响在耳边:“跪下。”

罗维一咬牙,又跪了下去:“臣不知该当何罪。”

“你没罪。”扶风说,“只是朕喜欢让你跪。”

罗维差点没跪住。这是什么恶趣味!谁教的!

他抱着哄妹妹的心态,实打实地跪了一会儿,才得到“起来吧”的吩咐。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扶风纤细的身躯随之轻轻地偎了过来。

罗维愣了片刻,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丫头是恢复记忆了,只是在和他恶作剧。

但下一秒,女孩的脑袋就从他胸口离开了。她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又恢复了有点冷的神情,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关系不好?”

罗维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原来她只是在试探自己。

罗维咬了咬牙,不能让她三番两次地试探了,否则真要露马脚。她不是开始怀疑了么?那好,就彻底打消她的怀疑。

他便低声说道:“陛下莫非是真忘了?臣治政严苛,陛下很不喜,和臣大吵了好几次。”

“你指的是什么时候?”扶风问道。

“临江王。”罗维就说了三个字。

她果然不说话了,双肩微微颤抖,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在她现在的记忆里,临江王赵拓是被罗维遣人活活打死了,这应该是她记忆里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吧?只要她还记着这件事情,就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

就这样吧,罗维心想,这样不是挺好的么?自己妖族的身份无法被世人接受,这没什么,自己一个人承受就行了,但可不能把她也牵扯进来。

她太聪明了,已经对自己给她编造的记忆产生了怀疑,但没关系,还是可以补救的。至少赵拓这件事,算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只不过是改动了一点小小的地方,她一定找不出破绽。

就这样吧,就这样恨我吧,别犹豫……

罗维心里忍不住地想着。

扶风坚持了半晌,似是一直在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但最终还是没能抵抗内心的挣扎,声音骤然冷淡下来:“歇息吧。”

罗维松了口气,躺了下来。

这次,扶风裹着被子离他很远,也没有再说冷了,整个人仿佛不存在一般,气氛像是陷入了最寒冷的冬夜。

一夜无梦。

第二天开始,扶风就不再和罗维说话了。

罗维达到了目的,也没有多少欣喜,谁愿意和昔日的亲人形同陌路?只不过都是为了保护她罢了。

他提着剑出门去修炼,这次走得更远,几乎要离开了那小木屋的可视范围之内。没过多久,他就再次发现了问题。

这个地方,还是有点太奇怪了。这种奇怪,就在于它其中的每一件事物,都太正常了。

是柳树,就发芽;是野花,就含苞;是河水,就流动;是条鱼,就要在水里摆动着尾巴游来游去……这也太正常了吧?难道就不会有枯树,凋花,干河,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