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水面一荡一荡地跳动着似乎有生命般,尤其是当整个身体沉浸在冰冷黑暗中,只有眼前那一点点跳跃着的光明时,更能感受到光明对于生命的重要,但就这仅仅的光明也慢慢随之远去,在意识迷惘中身体坠入了冰冷黑暗的深渊。
真不甘心啊!小翎无神的双眼始终不肯闭上,浑身冰冷麻木得似乎有一条毒蛇缠绕扭动。手无意识地挥舞几下,一缕蓝色带着点点金色的微光慢慢照亮了黑暗,似乎抓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意识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终于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清脆的水声“叮叮咚咚”响个不停,阳光闪得人眼睁不开,小翎意识模糊地知道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耀眼的阳光朦朦胧胧地出现在眼前,用低沉悦耳又有些奇怪口音的愉快语调说道:“嘿!你还活着?真是奇迹啊!”
还活着?谢天谢地。小翎又昏了过去,只是在昏过去的一刻心中却涌起一丝失望:不是他们啊……
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深蓝无垠夜幕中的璀璨繁星,原来夜早已来临。意识逐渐清晰,然而痛彻心扉的疼痛却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身体似被大力碾压过,碾断了全身的骨头也碾碎了五脏六腑,就连每一次呼吸都让她痛的恨不得灵魂出窍。
疯狂叫嚣着的剧痛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片刻小翎的头上已是冷汗淋淋,勉力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在右手上,一丝清凉慢慢从手心滋生蔓延到手臂,再从手臂蔓延到全身,所到之处疼痛渐渐退去,就像溪流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土地使它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最后,身上的疼痛虽没有彻底消失却也在可忍受范围内,小翎这才有精力观察四周的情况。只见这是在野外搭建的一个临时休息场所,自己正躺在一辆报废的半截客车里,身上盖了几件旧衣服,那半截客车实在是破损得厉害,连车顶都没剩下多少,也就能挡一挡风,挡雨估计是不行了。
旁边不足两米处一堆通红的篝火忽明忽暗地燃烧着,散发出大量的热,偶尔发出木材的爆裂声,上面还架着一只不知在煮着什么的锅子,散发出奇怪的味道。对面一个身材高大健硕、金发蓝眼的年轻外国男人正拿着长叉在火上靠着像是蜥蜴的东西,最让小翎惊奇的是斑点居然正趴在火堆旁烤火,看到她醒了便小跑过来朝她叫了几声。真是神出鬼没,连被冲到瀑布下都没怎样,不像自己半死不活的。
听到狗的叫声,外国人抬头看到小翎醒了,露出一个明快灿烂的笑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小翎艰难地用手支起酸痛无比的身体,想要下床看看周围的情况,不料身上盖着的衣服却滑落下来,立刻一冷。低头一看脸都绿了:伤痕累累的身上只剩下贴身内衣?
外国人一看连忙走过来认真地说道:“不要乱动!你的骨头断了好几根,又不知在河里泡了多久,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快躺下。”
小翎绿着脸盯着这个一脸正经的外国人,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说道:“我,的,衣,服,呢?”
嗯?外国人一愣,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醒过来第一句话不是“你是谁?”“我在哪儿?”,而是要她的衣服,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表示理解,嘴角微微一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和善地笑着说道:“你当时都湿透了,又受了伤,天很冷不马上脱下来会生病的。”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石头上堆着的衣服说道,“你的衣服在那儿,不过都划破不能穿了,先穿我的外衣吧。其实你不用介意,你们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叫医者父母心么?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们中国人这方面比较保守和敏感。”说完还微笑着点了下头,相当有风度地背过了身子。
其实小翎在看到他那明晃晃的笑容和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时真想给他一拳,医者父母心?从这个老外嘴里说出怎么就那么别扭?好吧,形势所逼不应计较太多,至少自己身上除了被瀑布冲下来一路磕磕碰碰造成的疼痛,并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因此小翎朝他的背影咬了咬牙,默默地套上了他的外衣。
“我叫雷盾,雷神的雷,盾牌的盾,是我自己起的名字,美国人,你呢?你叫什么名字?”雷盾从火上架着的锅里倒出一杯热水递给小翎,“喏,喝了它你会感觉好一点。”
“周小翎。”小翎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里面不知泡了何种叶子,有点苦苦的清香,几口热水下肚浑身上下由里而外的暖和起来。
“你们中国人的姓氏在前,名字在后,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姓‘周’或‘周小’?”雷盾很认真地问道。
噗——,小翎差点没喷出来,咳嗽了几下引得胸口疼。
雷盾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问道:“怎么?不对吗?”
这算是文化差异吗?小翎说:“我姓周,名字是小翎,大小的小,翎羽的翎。”
“原来如此。”雷盾点了点头,“对了这只狗你认识吗?两天前我路过河边,这只狗冲我叫个不停,我跟过去一看,发现你躺在河边的石滩上。”
小翎看着缩在火堆旁边烤火边冲她“呜呜”叫了两声的斑点,点了点头:“它叫斑点。对了我还没谢谢你,谢谢。”
雷盾笑得很是开心,说道:“这没有什么,你们中国号称礼仪之邦,互相帮助助人为乐乐于助人,我由于一直很仰慕中国文化,已经在中国整整待了三年。”
互相帮助助人为乐乐于助人?好大的一顶帽子,如今还有几个人愿意相信这些?即使在和平时期也很难吧?也就唬一唬这种弄不清状况的外国人还行。小翎望着这个脸上带着明朗笑容的外国人,心中很是感慨。
雷盾犹不自知地说着:“你知道么自从三个月前我就再也没见过活人了,寂寞逼得我发疯,幸亏这时遇见了你,当时我想,哦,上帝!你一定保佑她活下去!其实要是再过一个月你看见的可能就是失去理智的野蛮人,哈哈——”说完刚要哈哈大笑,又想起野外潜在的危险,憋着笑容很是滑稽。
许是被他的情绪感染,小翎也笑了笑,说:“我和同伴失散了,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我随身的包?”
“包?”雷盾进到车里翻个不停,过了一会儿拿出个包出来问道,“是这个吗?还有这个,我发现你时你的手里紧紧地握着这个东西。”说着把包和一块石板递了过去。
小翎接过来一看,顿时明白了,被冲下瀑布沉入水底后,右手对这块石板有了感应,于是潜意识地变成蓝色拔起了它,后来由于救生衣的关系浮上水面,但人却晕了过去,被水流一直到了这里,一切好似幻觉,现在才确定是真的。
包被撕了一个大口,很多东西都丢失了,只有那些放在内隔层的东西还在,其中就包括荣城的那块石板和被防水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笔记本,还有少量的子弹。这些还是在小温的指点下包装的。想起小温,小翎眼中一黯,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知现在怎样了?
拿起两块石板对比,形状不同但大小差不多,厚度和材质一样,并且上面也绘有同样神秘的图案,不过图案不一样,这到底是什么呢?小翎陷入沉思,雷盾在一边看得好奇,也凑过脑袋仔细观察。
“你干什么?”小翎吓了一跳,这个雷盾的脑袋差点撞上她的头。
“这到底是什么?”雷盾丝毫没觉不妥,只是对这两块石板很是好奇。
“不知道。”小翎把石板收了起来说道,“对了请你把我的衣服拿来好吗?”接过衣服仔细翻看,一路的磨蹭下衣服几乎成了布条,也就腰带比较结实还算完整,枪套还在枪却没了,小翎有些发愁,自己的四件随身武器——枪、小型可折叠弩与箭囊、斧子、匕首,全没了。
“你在找什么?对了我在发现你的地方捡到了两样东西。”雷盾说道。
小翎一看雷盾手上的东西,正是枪和弩。她看着一脸坦然得有些天真的雷盾,心中却暗暗戒备起来,不动声色地问道:“那是我的东西,能还给我吗?”对这个突然出现并且救了她的陌生人,她可以道谢和报答,但不能不小心,尽管这人看起来似乎单纯善良,但能独自生存下来又怎么会简单?
“当然可以。”雷盾很是爽快,正出乎小翎意料,雷盾又说道,“不过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把其中一样借给我?”
“借?”
“是啊,直到我找到合适的武器,因为一个人生存实在是太艰难了,我自己做了几把弓,但材料不合适做出来的弓不好用。”雷盾说道。
“……”小翎看着雷盾手里的武器,又掂量下自己身体的状况,不禁很是无语,她可以说不借吗?武器在他手里,就算是不还给她,她也没有办法啊。
这个雷盾真是让人弄不懂,说他单纯却能一个人独自生存这么久,若说他别有目的,还偏偏说出一些很天真的话语,又出乎意料地“借”她的武器,自己如今的狼狈样子又有什么值得他用心思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也得承认,到目前为止这个雷盾的表现一直无可挑剔,很有绅士风度。
“只要其中一样?哪样?”小翎问道。
“哪样都行,你先选。”
“我选枪。”
“——好吧。”雷盾似乎苦笑了一下,随即就把枪还给了小翎。小翎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很好,只不过浸水了而已,分解清理后还能用。
雷盾往火里加了几块木头,本已有些暗淡的火堆又重新燃烧起来,映的人脸通红,小翎不由自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果不其然,摸到脸上几道纵横交错的突起疤痕。
“其实也没什么的。”雷盾看到小翎僵住,以为她正在伤心难过,安慰道,“其实以现在的环境,美貌并不会带来安全,你这个样子会更安全一些,毕竟比起脸上的疤痕,性命更重要,虽然有的女孩并不这么认为,不过你应该不是那样的女孩吧?”
“没事。”小翎沉声说道,她是真的没事,以她的身体惊人的恢复速度,这样的伤过不了几天就能痊愈,就算是真的毁容了,以小翎那种无所谓的性格,伤心难过是肯定的,但也不会要死要活。
“真的没事?”雷盾有些不相信。
“真的没事,有吃的吗?”
“有的,烤蜥蜴,味道不错,口感有点像牛蹄筋,你尝尝看?”
“……”小翎接过叉子上烤的黑乎乎奇形怪状的东西,做了好几遍心理准备鼓足勇气才咬了一口。
雷盾似乎很是兴奋,一手拿着烤蜥蜴一手端着他自制的饮料,高兴地说道:“漫漫长夜咱们煮酒论英雄,也好排解寂寞,来,干杯!”
什么!这家伙真的在中国待了三年吗?怎么总乱用成语名句?不过也难怪,汉语言博大精深,就连本国人说得不好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一个老外。
小翎咧咧嘴僵僵地笑了下,举了举被子表示捧场。
“对了这附近最近的城镇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梧桐镇在哪儿吗?”小翎问。
“梧桐镇?”雷盾瞪大了眼睛,“那得往上游走,离这里至少三百公里。”
“……”小翎傻了,她居然被江水冲走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