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姒神色不变,眼眸却明显闪动了下,“何苦!”
“七嫂,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这份情,你去看他最后一眼吧。”十五的语气有些恳切,这么多年了,人也马上要没了,真是不知七哥到底还在介怀什么。
官道上,云燕潇双手负后站在那里看着远处那两个人,弯弯的凤眸闪烁着不明。
云天翊?尽管时隔多年,但是以前的恩怨好似还在昨天。他很不想云天翊最后的模样刻在明姒的心里,用他的死换来在她心里牢不可破的地位。他斗不过一个死人,更不想输给一个死人。
“云七少?”过去了许久,太阳都到了半空。梧啼忍不住,他从来就不知自己有个叔叔,而且他还说云燕潇是他七哥,他是十五弟,那么就肯定还有更多的兄弟姐妹。他知道父母俩人有秘密,就连雷振舅舅和棠心姨娘也刻意瞒着他。现在他成年了,他想知道。
云燕潇的眸子动了动,随后低头看向梧啼,梧啼也正看着他,父子俩对视,竟都有些陌生感。
转过头,云燕潇的眼神依旧冷冷的。梧啼扭头看向母亲和那位十五叔,两个人还在说。
“有个人要死了,他想在最后看看你娘。”蓦地,云燕潇突然出声。
梧啼慢慢的眨眨眼,“你情敌?”
云燕潇勾唇一笑,弯弯的凤眸闪过一丝不屑,“手下败将。”这话说的煞是得意。
梧啼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那就让明三小姐去看看呗,让那个将死之人瞧瞧,明三小姐跟你云七少过的多么好。年逾四十了,竟然如同二八。”
云燕潇低头看着他,梧啼弯着眼睛一笑,父子俩的模样异常相似。
“说的也是,只不过,让你娘见了,估摸着她这辈子也忘不了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将死之人形如枯蒿,记得又如何?能比得了云七少风流之姿么?”梧啼这嘴说起话来比之当年的云燕潇有过之无不及,听得云燕潇甚是顺耳。
看着云燕潇弯弯的眉目,梧啼忍不住撇了撇嘴角,这么大的人了,儿女情长起来比他还幼稚,啧啧!
“让她去看吧,免得到时埋怨我。”这一路来因为明姒急着赶回来看儿子,他嫌过分赶路太累,就一直和他过不去呢。现在这事儿若是他再拦着,等到云天翊真驾崩的那一天,指不定怎么找他毛病呢。
大燕帝都城外,一行车马在快要进入城门之时缓缓停下,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几十年如一日,还是那般繁华热闹。
马车里,明姒靠在车壁上听着外面的熙熙攘攘神思有些恍惚,十五年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再回来。
因为十五很着急,担心云天翊挺不住了,所以明姒连梧啼的成年礼都没参加,就直接上了马车与他急忙的赶回大燕。
云燕潇没有同她回来,虽然嘴上说了让她来看云天翊最后一眼,但其实他心里是不乐意的。
看着明姒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模样,坐在对面的十五无声的叹了口气。
马上要进城了,明姒却突然喊停,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天都要黑了,她却还是没睁开眼睛。
他明白她心里挣扎,只是,他担心云天翊恐怕要坚持不住了。
“七嫂,天黑了城门就要关了,咱们进城吧。”因为这事儿云燕潇估摸着得很埋怨他,但是他不后悔。
半晌,明姒的眼睫动了动,随后睁开眼睛,眸子亦如以前那般澄澈,唇角上扬,整张脸潋滟生辉,如同二八女子,很难想象,她的儿子都成年了。
“走吧。”深深地吸口气,将心中所有的杂乱都放下,明姒的眸底闪过坚定。
马车不慢不快的进入城门,城内的喧闹声更是清晰入耳。尽管走南闯北多年,经常在人流中与云燕潇牵手而行,可是这帝都的声音却是任何一个地方都模仿不来的。听着这些喧嚣的声音,以往的一切又重回脑海当中。
天色渐渐暗下来,恢弘的皇宫在夜色的掩映下更显沉肃,高高的城墙泛着一股压势,隐隐的,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西华门,护国将军的马车从宫门外悠悠的行进,过了两道城门后停下来。
车帘一挑,十五从马车里走下来,随后转身抬手,下一刻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披风里的人扶着他的手走了下来,看不清模样。
一步步的走进幽深的层层宫门,宫中的禁军也没人敢探查护国将军身边的那人是谁,毕竟全天下都知道,现今的太子,将来的帝王,是护国将军的儿子。
视线所及的一砖一瓦,都勾起了明姒的回忆,看到了这些,也证明了她确实在这个地方生存过,一切都不是梦。
寝宫。
宫灯闪烁着幽光,使得一切都覆盖了一层朦胧。寝宫门口重兵把守,异常森严。但他们二人却很容易的踏进了寝宫的大门,在跨过高高的门槛的那一刻,明姒掩在披风里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参见王爷。”一道中性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明姒微微低下头,头上的兜帽把她遮盖的严严实实。
“皇兄怎么样了?”十五开口,声音有些沉重。
“回王爷,傍晚时醒来喝了两口药,不过一会儿就都吐了。之后便昏睡了过去,一直都没醒。”那公公的声音也带着哀伤,在这寂静又空旷的宫殿回荡着。
“嗯,本王进去看看他。”十五说了句,随后便举步走进去,明姒随后,站在门口的人并未阻拦。
泛着幽幽灯光的宫殿飘着药味儿,隐隐的,好像还有一丝属于云天翊身上温暖的气息。
明姒慢慢的抬起头,在转过一道屏风后,她看到了重重纱幔后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尽管有纱幔的阻拦,但是她却看得清楚。
十五没有再往前走,看了看明姒,随后叹口气,“进去吧。”
明姒没有回应,慢慢的一步步走过去,穿过垂地的纱幔,也终于看到了他。
苍白,瘦削。但那眉目间淡淡的温润却始终没变,尽管他病了,但那笼罩在身上的海纳百川的气势却还在,使得明姒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