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这两天因着要给六耳派和西家堡配解药,一时脱不开身赶往连青城,索性起了个大早往流云镇上跑,准备先去把蝉衣的贺礼给备起来。恶霸在他起床的时候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反正在奉贤山庄里也不担心它出什么事,他交待了守门的小厮一声,独自出门。他出门的时候东边天空方才露起鱼肚白,站在奉贤山庄大门口俯视山脚下的小镇,镇上已经隐约有行人走动。一路跑出奉贤山庄进了流云镇,就见街边已经陆陆续续支起了早点摊子。
伽罗嗅着鼻子在一家云吞摊子前坐下,抬手问老板要了碗云吞面。魅妖案的经过镇上已经贴了告示出来,因此上百晓阳和这罗少如今在镇上也算是众人津津乐道的两位,基本上镇上的人现在都认识他俩。面摊子老板一见这绛红色长衫的小公子来吃早点,心里已经很是高兴,不住地夸伽罗年少有为,面很快就端了上来。伽罗吃了个云吞就忍不住眯眼:好好吃诺!再夹了一筷子面送到鼻子前一闻~那个香啊!
“呔!”一声粗声粗气的暴喝叫伽罗一口面呛在喉咙里,旁边正忙活着的老板赶紧递了碗水过去给他顺气儿,抬头再一看刚才吓唬这小公子的人,好么!怪不得声如洪钟呢!来人长的可不就五大三粗的:圆眼睛、大刀眉,五官跟安在棱石上似的分明!只是好像脾气不大好,黑头黑脸的瞪着小公子看!
伽罗吞了嘴里的面也抬头去看,愣了半天,道:“你叫唤啥?”
对面站着的黑衣大汉脸色不善,手里大刀一拍搁在桌子上瞪着伽罗,忽地冲呆在旁边的老板怒道:“你杵这儿干啥?去再来两碗面!”老板被他这唬人的架势吓到了,慌里慌张赶紧去煮面下锅,边煮还边往伽罗的桌子上瞥上那么两眼:这人找茬儿似的跟罗少吼!罗少文文弱弱的,可别吃亏了呀!
“我师兄的死,吃完这碗面你务必得给我一个交待!”来人正是奔回唐门报丧的吴庆达。他端起老板送过来的面“呼噜呼噜”一碗很快下肚,接着就捧起第二碗来吃。
伽罗小心地看他一眼,道:“你不是回去搬救兵了么?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吴庆达顿了下抬头看他,恶狠狠狠地道:“要你管!总之我师兄的死你今天必需给我一个交待!”
伽罗搁了筷子,手指摸着自己的下巴想想,忽然就笑,“乂!我说,你该不会只是唐门的挂名弟子吧?”
吴庆达一张脸红了起来,手里筷子一扔道:“咱们今儿只说我师兄的死!你必需负责!”
伽罗摇摇头,“害死你师兄的另有其人,你怎么却糊涂了?我问你,当初请你们来的人是谁?”
吴庆达愣了愣,“谢无极呀!”
伽罗又问,“那你可有亲眼看到是我杀的贺敬之?”
吴庆达正欲摇头,猛地一看伽罗就喊,“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说着抬手一抽桌子上的钢刀就架到了伽罗脖子上,“我今天非要你给我师兄偿命!”
旁边吃面的人们都吓了一大跳,纷纷站起来指责吴庆达,“善恶不分!”“冤枉好人!”“怎么就那么愣呢!”“别是个大傻子吧?”
吴庆达狠狠瞪了眼那个骂他愣的人,手上正欲用力,却见伽罗冲着他仍是那么轻轻地笑,抬手在他钢刀上不着痕迹地一拍,吴庆达顿时就觉得自己虎口一阵发麻,赶紧收回手臂,就见钢刀跟着手臂往回收,霎那间钢刀痕裂,从正中间断成了两截!
“咣当!”钢刀落地,响声分外清脆。
不止吴庆达,连周围准备上来劝架的人们都惊呆了!
“先去看看镇上告示是怎么写的再来寻我偿命吧!”伽罗掏出银子来搁在桌上,慢悠悠地走了。
不远处一品居二楼,一个窗户里有两个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老头儿看的直乐呵,“这小子可真精!”
对面身穿绛红色长袍的年轻人一只手撑在窗棱上往下看,见吴庆达捡起断成两截的钢刀跑远了,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才微微笑道:“嗯。”
老头儿笑,“长的也挺俊俏,大眼睛、高鼻子,跟尊菩萨似的!”
年轻人仍是笑着点头,“嗯。”
老头儿有点焦急地挑挑眉毛,“他真的要走?”
年轻人依然声色不动,“嗯呐。”
老头儿彻底急了,“你不想想办法?”
年轻人耸耸肩膀,“我没办法。”说罢起身就走,临走到二楼楼梯口才忽然想起来,道:“‘玄冥软鞭’我送去给干娘了,不过算着日子么,干娘也没那么快到的。最近山里杂事颇多,与伏虎门的纠葛还没化解,她心情不大好。”说着朝阳老头儿微微一笑,下楼去了。
老头儿在楼上愣了半晌,忍不住嘴里啃着个软软的流沙包边啃边哀嚎:“老来亏啊!又被这小子给算计了啊!”嘴上这么喊着,脸上却是满满笑意。
秦景石从一品居出来就直接往吴庆达跑的方向走,果然没见多久就见镇上贴的告示榜前头站着几个人,身材魁梧的吴庆达站在那里格外显眼,他也不知是看懂了没看懂,忽地将手里断成两截的钢刀往地上一扔,几步上前就将那张“魅妖案”的告示撕了个粉碎!
这魅妖的案子实在离奇,有些人趁着早上人少来占个前位来看,还没来得及看完呐告示都叫个大汉给撕了,于是纷纷都斜着个手指责他。吴庆达冷着双眼也不说话,身上骇人的气息吓的众人都赶紧收声!
“妄揭官府公文,那可是要挨板子的!”清清糯糯的一声话语打断现场的安静,秦景石也不禁眉毛一挑,抱胸靠着身旁的树站看看热闹。
吴庆达回头,就见一个身穿蓝色粗布衣衫的书生正看着他,书生长的极瘦,个子不是很高,面色苍白的像霜降时候的霜花——透着股清冽。
“揭了又怎样?”吴庆达最见不得文文弱弱、生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下气道,“你能奈我何?”
书生也不气,冷冷地道,“断了刀的刀客,什么都看不过去撕便撕了罢!穷寇不追!”
远处树下的绛红长衫的人忍不住低笑:这书生的两片嘴!跟某君的嘴巴一样的刻薄!正笑着却见书生朝他悄悄摆手示意他不用管,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转身回奉贤山庄。
吴庆达果然被这两句话堵红了脸,恶狠狠地道:“酸书生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书生一甩袖子,笑着学刚才吴庆达的口气道:“就不说!你能奈我何?”
吴庆达气的牙庠庠,忽地就觉得这书生真他娘的骚啊!骂人还能笑的这么好看!他眉眼一横,嘴巴永远快大脑一步,“再笑!信不信老子强了你?”
书生被这话一下子给激住了,半天反应不过来,周围人一阵沉默之后“轰”地一声爆笑,估计是没什么好戏可看,纷纷甩甩手摇头笑着散开了。有几个走的时候还叮嘱书生,“百晓先生,可得赶紧重新贴告示出来啊!我还没看完呐就叫这愣子给毁了!”话刚说完就叫吴庆达又狠狠瞪了一眼,于是赶紧跑了。
那蓝衫的书生正是百晓,百晓盯着吴庆达忍不住就想骂娘,但奈何当着众父老乡亲的面,只得硬生生吞下了这口气!待众人走散,百晓看着吴庆达那张略带得意的脸,道:“你也别得意!害你师兄的凶手这时候还逍遥法外,你倒有闲情在这里撒泼寻是非!”
吴庆达冷笑,“难不成你能抓到那凶手?”
百晓沉默片刻,忽道:“你跟我来!”
吴庆达不明原由,却仍是胸脯一挺就跟了上去,百晓回头看他一眼,说不清是笑还是揶揄的表情看他,吴庆达看着他的笑脸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嘴巴还是比脑子快了那么一步,“笑的可比女人好看!”
百晓立刻冷了脸不说话了。吴庆达紧走两步跟百晓并排而行,也识趣地不再出声,暗暗地打量起百晓来。这书生长的很是耐看,细眉毛、细眼睛、小鼻子、薄嘴巴——五官长的很是细致,皮肤白皙里透着股淡淡的红——倒真是比有些女娃儿还要秀气了!吴庆达看着看着,忍不住就伸出去去摸百晓的耳珠子,这人,耳朵肉极薄,俗语说“耳朵大有福”,这人莫不是个没福的?
“呀!”百晓捂着自己的耳朵跳的老远瞪吴庆达,“你放老实点!”说着快走两步走到吴庆达的前头去。吴庆达看着前头那个蓝色的背影,仿佛看得到那人此刻脸上飘起的红晕似的,咧嘴一笑不出声了。
“喏!到了!”百晓突然停下脚步,后面低头跟着的吴庆达一个没站稳差点叫两人都摔了一跤!好在吴庆达到底是个练家子,及时伸手拉住了百晓的胳膊,趁机还多捏了两把,暗自在心里感叹:书生就是书生!这胳膊上才几两肉!百晓一把推开他的手,跳开两步防备地瞪着他,“你再胡来,信不信老子把你剖尸活埋?!”
吴庆达这才知道抬头,“呵!”他愣了愣看百晓,“你真是打算把到带到这儿来杀人灭口的?”眼前是一片荒凉而诡异的墓园,有新墓有老坟,奇怪的是约有一半的坟墓似乎都叫人给挖了,刨的满地的新泥、零零碎碎腐败着的棺材板,整个墓地里散发着一股子似臭百臭叫人闻了极不舒服的味道。
“刚才的告示你看完了吧?”百晓指着一处挖过的坟墓给吴庆达看,坟墓里陪葬的各种器具并未见少,倒是棺材里的死尸却不知道哪儿去了,“为免造成镇上的骚动,告示上并未将尸人的来源写清楚,那黑泽操纵的尸人就是从这里挖去的,在死人的身体里种上蛊虫养在冰窖里,蛊虫遇冷之后繁殖,直到蛀满尸人的全身就可以听从下蛊人的指令做出各种与人类似的动作——陷害秦庄主的两名死士当晚就死在了奉贤山庄里头,杀贺敬之的,并不是秦庄主或者罗少,操纵尸人的黑泽才是真凶!”
吴庆达吃惊地看着百晓,“御尸?这事情竟然是真的?”
百晓摇头,“并非御尸,只不过是功力深厚的蛊师一种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法——”
“这应该是西域一带的秘术,中原并未出现过这种诡异的法事。”
百晓道,“这的确是西域一带的秘术。据说西域一带有个叫‘鹰瞵’的部落,部落里的人群居群起过着牧羊放牛的生活,有回误饮了迁徙途中一条河流里的水,所以整个部落的人死去大半,其余人虽说活了,但是每逢月圆之夜会变得性情暴戾无常,眼泛红光、犬齿突长,必需以鲜血饮之方可缓解。从此世人都惧怕起这个部落,对这个部落开始疏远和抵制,鹰瞵人痛恨世人浅薄,就开始报复世人,开始真正的变的凶残好战。但凡被鹰瞵一族盯上的人,最后不知缘何都会变得和鹰瞵人一样,成了不人不妖的怪物,只不过都是附属于鹰瞵一族的怪物,他们被被鹰瞵人咬死之后,变成没有思想的死尸任凭驱使——这是西域流传的最久远的一个御尸的传说了,与这回黑泽控制尸人的手法很是相似!”
“可那黑泽并不像是外邦人。”吴庆达回想了一阵,道:“会不会黑泽也是听命行事?”
百晓很是意外的看着这个大老粗,“何出此言?”
吴庆达笑,“我可是粗中有细。有几回他往外放信鸽都叫我撞见了,几乎是我们挖后面密室的时候稍微有些什么进展,他就会马上写信通知什么人的。”
百晓深思道:“如此一来,秦庄主的猜测被正确无误了。”
吴庆达突然一拍脑门“呀”一嗓子叫起来,“完了完了!我从唐门还叫来了十来个帮手呐!”
百晓身上的汗毛都不免竖了起来,“上哪儿去了?”
吴庆达嚅嚅地道:“奉贤山庄!”
“呀!你个愣子!”百晓跳起来就赶紧往奉贤山庄跑,边跑边骂后面的吴庆达,“就你这模样还粗中有细!我呸!”
吴庆达也深怕秦景石那天下第一的摧湛金刀二话不说就要了他那些个同门的脑袋,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跟在后头赔不是,“哎哟~你他娘的别骂啦!”说着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抱住百晓的腰,一提真气脚下疾奔,“只要我同门没事,老子给你提洗脚水都行!”不过他老粗惯了,忍不住低头瞥百晓一眼,“腰真细!”百晓被他猛地一抱吓到了,听到他这时候还有心思讲这种流氓话,抬手就赏他一个暴栗!
吴庆达乐呵呵地笑:书生啊!打人挠不着痛处便罢了,直挠的人心痒痒!
两人在奉贤山庄门口发现了那正聚集在奉贤山庄门口骂娘的十来个唐门弟子。百晓冷笑,“还真是有大家风范!”说着一扭身子挣开吴庆达就要冲上去教训教训那十来个嘴里不干净的唐门人!吴庆达手快赶紧捞住他的衣衫,“你怎么不奇怪呢?这奉贤山庄门口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百晓听了一看,可不是么!正奇怪间忽听“嗷呜~”一声长啸,忍不住就咧开了嘴,“我看你们哪个还敢骂!”话音刚落就见奉贤山庄大门敞开,一只苍灰色的大尾巴狼从朱色的大门里冲了出来,吓的那群正叫骂着喊叫秦景石出来偿命的唐门弟子脚下发软,“娘啊~”一通乱嚷四处躲藏!
这时候门口守门的几个人也出来了,都乐呵呵地瞧着这帮大家子弟的囧样儿笑。
“恶霸!”门口最后出来四个白衣人和一个绛红色衣裳的年轻人,年轻人抬手叫那只跑出来吓唬人的大恶狼,恶狼的尾巴对着被吓的四处逃蹿的众人得意地晃晃,方才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回去。
“秦、秦景石!”有个胆儿大的从树干子后头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咽口唾沫故作镇静地道:“你、你害我同门唐师兄!今日无论如何你要替我师兄偿命!”
秦景石弯腰拍拍恶霸的脑袋并不说话,恶霸则是趁机倚宠拿自己的脑袋在秦景石手心一阵乱拱,拱的绛色衣衫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余几个见已无甚风险,也跟着从树后蹿出来大声指责秦景石,“姓秦的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唐门岂是那种忍气吞声之辈,今日定叫你血债血偿!”
吴庆达在后头急的直想蹦上去捂住那些个不开眼的嘴!奈何这里弱书生拼了吃奶的力气来拦着他,那书生细胳膊细腿儿的他又不敢造次,万一弄坏了可怎么了得?
百晓看出来了:秦景石今天心情不错!出不了什么大事!也料准了这吴愣子定不敢对他使蛮力,因此上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拉住他的胳膊,硬是将吴愣子压住了!
“刚才说话的是谁?”白术一早看不过眼了,这些人也不过是来巧儿碰着他家庄主脾气顺的时候,他脚下生风掠过去抬手就在那人嘴上打了一巴掌,冷声道:“敢在奉贤山庄门口放肆,别说是你唐门几个区区小儿了!便是你唐门门主唐朝海来了也没这个胆子!”
挨了耳光子那人被生生抽翻在地,其他人心里虽是害怕,嘴上却不肯伏低,仗起胆子就七嘴八舌又吵起来!
“秦景石!”众人争吵间就听一个清甜响亮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眼前红影一闪,就见跟秦景石一样,一个身着绛红长袍的小公子怀里抱着个大大的唐彩瓷、胳膊上吊着几只玉如意站在秦景石跟前,道:“这镇上怎么连个镖局都没有呐!我买了两车贺礼要送蝉衣的,东西在山下,你叫几个兄弟来帮我先送到连青城?”
秦景石听完抬手将伽罗手里和身上的东西都接过来递给旁边的守卫,又低声吩咐了几句,守卫领命跑回庄里招呼人送贺礼去了。
伽罗这时候才顾得上问:“这些人都来干什么的?”他早看到了不出声尽搂搂抱抱的百晓和吴庆达,就喊:“你俩要抱到什么时候啊?吴庆达,这是你唐门的人不?”被他这么一吼众人这才都注意到了吴庆达和百晓,果真见两人正抱作一团,吴庆达一个师兄首先沉不住气,骂道:“青天白日,两个大男人、你、你俩成何体统!”说罢一甩袖子险些濺两人一脸的灰,其他几个师兄弟也都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俩,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伽罗见吴庆达和百晓火速蹿开并且避免与对方目光直视,忍不住就笑,“吴庆达,你好好告诉告诉你这师兄弟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吃饱了就撑着到这儿来消化,这儿可不是好消化的地方。我得赶紧回去给你们配解药,谢无极下的毒难不成你们还想带在身上一辈子?”说罢抬脚踹踹恶霸肚皮上的毛转身走回庄里去了。
其他人一听解毒有望,赶紧作尾巴似的就想紧紧跟上,不料秦景石叫人堵了大门,“咣当”一声就把他唐门的那些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全体关在了大门之外。
吴庆达见百晓进门之前还回过头来朝他笑,忍不住就有些无语:他这算不算是殃及池鱼?又见一众聒噪的师兄们一哄而上要解释,赶紧一摆手,扬声喊:“各位师兄!我与贺师兄一起来的流云镇,当中我经过我自然清楚。只是大家也不能只是仗着我只是个挂名的师弟就欺负我不是?”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些的道:“难不成你还能叫秦景石不给我们解药?这算是威胁?”
吴庆达挑眉笑:“说不准啊!我入唐门虽只是两月不到,但这远近亲疏可是学得炉火纯青,反正贺师兄待我最好,如今他也不在了,我管你唐门人是生是死!”
“你——”
“师兄别急!”吴庆达笑,“都是同门,谈什么威胁不威胁!我只劳烦师兄带个话回去,我吴庆达从今天起不再是唐门的人,以后所作所为皆与唐门无关。”
其他几个对看了一眼就又看那个年龄稍大些的,那人沉思一番点头,“我只带话回去,其他的得看掌门怎么处置。”
吴庆达颇为豁达地一摆手,“这便成了!”
奉贤山庄院墙里白帆和白前听的一愣一愣的,白前忍不住道:“大哥,这唐门难不成出了什么乱子?怎的如此没有章法?”
白帆也奇怪,“说的也是,这时候不是该上下一心诛杀杀害贺敬之的凶手么?”他想想又道:“算啦,这时候帮主也不见得会管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说不准只是这些后生心里已经叫那谢无极的毒吓怕了,所以心生不和起来。各人自有各人福,不是咱们该操心的。”
陈春田几人这时候都睁大了眼睛看伽罗拿着根细竹子伸进水里去捞蛊王。
伽罗早一天已经将陈春田他们带回来的石板末子泡在了井水里,那只未央蛊王也在这水里养了有一天一夜。竹杆子伸进水里,就见水里未央慢慢从浑红的水面上探出头来顺着杆子往上爬,原本吃了尸人身体里蛊虫而胀大的身子这时候又缩回了原来的模样,伽罗待它爬出来之后将它托在手心里仔细擦干它的身体,收回到腰间的木管子里。
“诺,百晓兄,这便是你要的药引子了!”伽罗将那一坛子浑红的水端起来递给百晓,“剩下的事情是你的啦!”
“嗯!”百晓接过去就往药房跑,“半个时辰便好!”
陈春田几人一听,都是欣喜在望!
住在伽罗对面屋里的秦景石房间里这时候后窗户一开,正好看见伽罗包袱款款要远行的模样,秦景石叫他,“上哪儿?”
伽罗抬手摸下巴,“连青城!”想想又道:“我的鞭子你还没还我!”
秦景石手里托着只茶杯,双肘靠在窗棱上道:“待你回来再问我要。”
伽罗点点头转身就走,倒是跟在他身边的恶霸喉咙里几声呜咽,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
伽罗出门的时候白术特地追出来,手里牵了匹枣红色的大马递给伽罗,“庄主叫你骑马去,省些脚力。”
伽罗一愣,万没想到秦景石会细心到这种程度,就笑:“代我谢他。”
一人、一马、一狼风似的奔下奉贤山庄,直到了通往连青城的官道上才放慢速度。大马很是温顺,伽罗骑在马背上抬手摸摸大马的脖子,笑道:“以后叫你‘青青’怎么样?马红草青,这才叫美景呢!”抬眼望去,官道两旁栽着高大的白杨,有风吹过就听树叶阵阵“哗啦啦”地响,官道一侧还流着条小河,蜿蜒而流、水光粼粼。伽罗低头看了跟在身边的恶霸一眼,不知怎的脑子一转,就想到了秦景石,“乂,恶霸!”他叫了一声,恶霸抬头看他,“有些事么,不知道了还好,知道了吧——”他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怎么用词,正思索间就听身后“踏踏”的马蹄声儿越跑越近,还有人不停地在喊,“师傅~你倒是等等我呀!”
伽罗回头望,“黄环章?”恶霸站在原地兴奋地打了个圈儿,似乎很乐意有人同行。
黄环章倒比个马儿还要累似的,见赶上了也不那么急了,搂着马脖子一阵喘气,“是我呀!说好了你上哪儿我跟你上哪儿的么!”
伽罗眼皮子跳了跳,“我去赴宴。”
“那更得带着我呀!”黄环章拍拍背上的包袱,“你可不能丢下我!”
伽罗看着他笑,“得了吧~!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被你爹逼着成亲,所以才出此下策赖上我啊?”
黄环章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叫你发现了啊!不过我爹说了,只要我能学好,他就不逼我,说不准我大器晚成呢!”
伽罗道:“那也不容易诺!难得你守了这么多天的戒!”
黄环章更加窘迫地背过脸去,道:“我这人就服有真本事的!我是叫你给打服的,我对你是真佩服!”
伽罗笑,“我有什么好佩服的。说实在的,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呐!你爹那么疼你!”
黄环章看看伽罗,小心地道:“你爹不疼你?”
伽罗摇摇头,“我是跟着我师傅长大的,打小没见过爹娘。”
黄环章干咳两声,“他们——”
“都活的好好儿的呢!”伽罗看他一眼,“我又想见他们又怕见他们。”
两人说话间突然雷声大作,很快下起瓢泼大雨!
“哎呀!”黄环章双手护着脑袋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看来停不了啊!”
伽罗这条道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抬眼看看不远处官道旁边的一条小路,道:“这条路往前有个破庙,咱们去避避。”说着一马当先带着恶霸就蹿了出去,黄环章赶紧跟上。
两人直接将马骑一了破庙的庙檐底下,栓好马进屋伽罗就找了块干地,手脚利索地生起了一堆暖轰轰的火。这时候虽说夏末秋初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不过到底是一层秋雨一层凉,两人都赶紧将湿透的外衣脱下来烘在火堆旁烤。恶霸很是干脆,全身上下一抖一甩,已经干了大半!
黄环章看着外头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捂着肚子直叫唤,“哎哟~失策失策呀!没带干粮,这到时候要是让人发现,黄老屠的宝贝儿子饿死在破庙里,这可情何以堪啊?”
伽罗指指破庙一侧的烂窗户示意他过去看,还道:“在这地儿可千万别说什么死啊、鬼啊的!”
黄环章虽然叫他说的心里有点犯毛,但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娘啊!”黄环章脚下一软赶紧跑回去挨着伽罗坐下,低声责怪,“你怎么带着我来墓地避雨啊?”他刚才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一堆堆的坟包错落!
伽罗坏笑着指着破庙里的摆设给他瞧,“你不觉得这庙挺奇怪嘛?一没菩萨二没佛。”黄环章满眼恐怖地看他一眼,他笑,“这是以前的一处义庄,后来义庄搬迁,就剩下这间停尸的屋子没拆——”
“哎呀!娘啊!”黄环章的腿肚子都抖了起来,“你别再说啦!”
伽罗恶作剧成功,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恶霸趴在一旁抬眼看了两人一眼:无聊!
“啥东西过去了?”黄环章突然间指着伽罗背后喊。
伽罗笑,“别开玩笑啦!就咱俩!”
“不是!”黄环章脸色吓的煞白,“真、真、真的有东西过去了!”
伽罗沉默一下,“呀啊~”大吼一声蹿过去就拉住黄环章往柱子后面躲:他刚才感觉到了,有只冰凉森森的手,在他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捏了那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