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仵作房里头可算热闹了!
商决明和黄环章带着衙役往戴珊说的清水痷走了一趟,离痷子还有二里远黄环章就死活赖着不肯去了,说什么“一见尼姑逢赌就输”,气的商决明直想踹他!一行人刚进痷子就闻到老大一股子血腥味儿,痷里头静静的,商决明翻墙进去一看就傻眼了!满院子的尼姑,跟常坟村的景象一模一样,都叫人剥了皮晒在院子里头,地上的血渗到地里走起来都粘脚,鞋底浸的血红血红的!二十多具尸体,全部抬回刑部,加上秦淮河里头捞上来的人面水鬼、西山拉回来被下了乌头降的死尸,还有白前在酒铺的弃院里发现的几个江湖人尸体。
吴庆达见百晓忙的连喝水的时候都没有,自己又帮不上忙,就走过去坐在院子里,盯着满脸忧虑的戴珊看。朱厚照毕竟还是个孩子,早趴在桌面儿上睡着了。
戴珊捊捊自己的胡子,听黄环章一边喝茶一边道:“要说起来,西山那只怪物如果是扒了那些人的皮要吃人的,饿了这几天也该有动静了吧?”说着捅捅商决明的胳膊,“你不是说今晚有行动?”
戴珊见商决明看自己,就道:“商少侠就按自己的意思去查吧。此案在京城伊始,怕就是林大人的命案,但如今看来显然不止如此,不能全按官府的规矩来。林大人的案子、西山的案子、酒铺的案子、秦淮河的案子,包括清水痷的案子看似毫无干系,实则牵连万千,而且都还有个共同的特点,诡异!律王爷对本官早有交待,几位既然是铁煞盟的人,办案手法特殊些也是可以理解。”
商决明和吴庆达对视一眼,觉得这戴大人除了狡猾,简直犀利!果真姜是老的辣么!
黄环章拉着商决明就走,等出了刑部大门走到没人的地方,就道:“这个戴大人真不简单,铁煞盟是皇家暗地里头组织起来的,居然他都知道!”
商决明乐了,心说连黄环章这纨绔都觉得戴大人不简单,那就果真不是那么简单!
仵作房外头院子里,戴珊冷不防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边揉鼻子边瞅了眼睡的正香的朱厚照。吴庆达这时候就凑过来,“戴大人,停尸房外头打喷嚏,小心哦~”
戴珊瞅他一眼,“吴少侠,你想问什么?”
吴庆达深感挫败,仰头望在状似不经意,“刑部没有仵作了么?怎么就让我家阳阳一个人做?”
戴珊无语。。。。。。
吴庆达趁势追击,“林庆案子里头那个刘大夏什么来头?我看大人对他礼遇有嘉,不像对一般犯人的样子。”
戴珊看他,有些意外,“吴少侠好锐利的一双眼!”他想了想,笑,“告诉你也无妨。梁相千金听说过不?”吴庆达赶紧点头啊点头,这两天光是听城里人说她和伽罗的“绯闻”都已经够熟的了!戴珊继续道:“这个刘大夏啊,可是个人才~文武双全,京里头有名的才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梁家千金和刘大夏就已经私盟终身非彼不要,可梁这人啊!眼界儿太浅!他看不起刘大夏,觉着人家穷,不愿意闺女过去受苦,就想着法儿地给自家闺女四处说好媒。刚开始梁小姐还闹,可后来见也拦不住她爹,索性就跟着闹,她爹给她说一个,她就跟人家见一见,出去喝个茶啊、吃个点心什么的,回来再挑人一堆毛病,反正就是除了大夏,她谁都看不上!”
吴庆达听着都觉得热闹,“这丫头挺聪明啊,把自个儿名声毁了,旁人就是原本看的上自己也得倒避三舍。”
戴珊点头,“可不是!林庆这人有些野心,官做的不错,家里娶妾也娶了好几房,有回街上撞上梁家千金硬是要拉回家去做小,梁相跟他在朝上为这个还吵来着,气的万岁把俩人关了仨月禁闭不准上朝!林庆死的那天是他禁闭后头天上朝,下朝路上估摸着又找梁小姐麻烦,大夏找他理论去的。”
“你这么相信刘大夏是清白的?”吴庆达撇嘴,“他嫌疑不小。”
戴珊笑,“你没跟他相处过,不然你也信他!”
。。。。。。
律王府后花园。
伽罗和秦景石把两个气的咋咋呼呼的女人送回王府,见百晓他们都还没回,约摸就是刑部还有事,刚要往刑部跑,路过后花园就听见文在修一堆人坐在湖心亭里头说二十年前的血怪。
白术吃着点心翘着二郎腿,“刚知道血怪就是宏一养起来的时候,王妃受打击很大哦~”
文在修点头,“可不是!自己的师兄居然就是江湖中那个人人唾骂的魔人,换谁都接受不了。不过话说回来,宏一那时候也不简单,养血怪虽然可以帮助自己功力大增,‘邪血封印’之痛可比掏心挖骨更甚!除了每天喝人血,还必需得要练这邪功才能保住性命,这时候就是后悔也已经晚了。”
黑忌捂着头,“哎呀,不要说啦!想想都后怕!”
黑铎踹他,“血怪都是死在你手底下的,你怕个毛!”
“怕宏一!”黑忌苦着脸,“那么恐怖的功夫他都忍的下心用在自己身上!江湖上这几天可是不太平,好几个帮派都遭了血怪的袭击,不少人都在议论是不是宏一重出江湖。”
“是不是血怪都两说。”文在修手指点着桌面,“伽罗现今处在风头浪尖上,当年伽罗百日期宴上宏一带走伽罗的事满江湖都知道。也有流言已经烧到他身上去了,你们嘴巴都紧些,别叫他听到不该听的。”
秦景石和伽罗远远地站在湖边树影子底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想到一个地方!
等到俩人走远了,白忌才慢悠悠地,“唉,但愿小伽罗听到那些话不要太往心里去才是。”
白术笑,“放心吧,有景石在呢。”
文在修颇满意地点头,给自己倒了杯酒,“看刚刚那架势,像是已经知道点什么了。”
“文在修!”文在修头皮一炸,赶紧站起来往湖边跑,见顾清凌和张子矜俩人虎视眈眈地走过来,有些犯怵,“凌凌,怎么了?”
顾清凌鼻子一哼,“叫你帮个忙,去查查你那义弟到底在外面养没养女人!”
文在修脸色变了变,白术一口点心噎在喉咙里头,惊的直咳嗽,黑忌和黑铎俩人一激脑门儿碰脑门儿疼的直呲牙——不是吧?朱佑樘打从登基起**里就这么一位皇后娘娘,俩人感情好的蜜里调油的,儿子都那么大了去学人家外遇?
。。。。。。
伽罗和秦景石藏身在酒铺子的房顶。从这里不但可以把酒铺后院一览无余,甚至隔着一条不算宽的街巷可以看到对面苏记包子铺亮着灯的后院。
包子铺后院架着一堆篝火,上头还有两只鸡在烤。朱佑樘和苏记老板娘苏媚两个人围着篝火坐在院子里,各自坐着一只蒲团,火边一只矮几,上头放着酒菜。
苏媚笑,“听我爹说,当年我家也是逃难来京城的,一路上倒是没吃什么苦,路过个村子就偷人家的鸡,就这么吃。”
朱佑樘单手靠在矮几上听她说话,“媚儿如今生活无忧,为什么总还惦记前人的事呢?苏记在京城算是老字号,先辈们逃难过来的时候,约摸是太祖开明的时候了吧?”
苏媚点点头,“过去是过去了,但总该铭记在心底,没有当场一番磨难,也不会有今天的苏记。”
朱佑樘笑着喝了口酒,没说话。苏媚一时也静静地。篝火上头架着的两只鸡被烤火的油光滋嫩,不时地还冒出个油花儿来,空气里头都是香甜的肉味。
伽罗皱眉,“皇上怎么这样?”
秦景石托着下巴,“很正常么。他不过是太久的时候只拥有一个人,大家就觉得他该永远如此。”伽罗眯着眼睛看他,秦景石又道:“我就不同,颜色只喜欢一种、口味么也只爱一种,”说着偏头看伽罗,“人也只爱一个。”
伽罗愣了下,赶紧偏过头去抬手扇风,呼!好热!
秦景石笑,继续去看对过院子里的动静。远远的廊柱底下站着个人,在阴暗里头看不清楚,不过看身形应该是朱佑樘身边的太监,静静地在远处,没声没息的。
伽罗也看到了,“那是李广,打从皇上登基起就在身边,跟了皇上好久了。”说话间就看见前头院子的月亮门下头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凑到李广耳朵边说了几句话。李广只点点头没作声,倒是小太监看到李广的态度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再往朱佑樘跟前报备一下。
朱佑樘发现了,回头就问,“李广,什么事?”
李广踌躇一下,从阴暗里走出来,应道:“说是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有回宫。”
朱佑樘静默了一阵儿,突然站起身对苏媚道:“媚儿,朕必需马上回宫,今晚就不陪你了。”说罢急急走了,还叫小太监,“怎么现在才来报?”
苏媚站起身,盯着火上两只快要烤好的鸡看了一阵儿,突然把两只鸡抽下来都扔进了篝火里,回头叫人,“玉娘,准备水沐浴。”
秦景石看伽罗,“觉不觉得这名字挺熟?”
伽罗点头,“霍青风的管家叫过这名字。”他手指搔着下巴,“这样说来,苏记包子铺跟金岭山还有关系啊!”
俩人又在房顶上待了一会儿,伽罗觉得无聊,单手靠着秦景石的膝盖,“你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秦景石指指自己的鼻子,“都说包子铺里有人肉了。而且,如果包子铺真的养了血怪,要毁尸灭迹也最容易。酒铺子里的尸体是有意为之,少林恒成大师、崆峒子玄、赤岗派徐峰,还有唐门鱼清水这几人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的尸体被抽干了血在京城里被发现,江湖中定然会掀起大波,这叫欲擒故纵。”
伽罗笑着去捏他腮帮子,“啧啧!才貌双全呀!”
秦景石扶额,有些恨自己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脸!
“有人出来了!”秦景石突然一拽伽罗。包子铺后门一开,就看见一个穿着靛蓝裙子的少女走出来,手里头提着个大篮子,也不知道装的什么,看起来有些重。秦景石和伽罗对视一眼,“人肉?”
少女提着篮子直往城西走,走到僻静的一座庵堂前面停下,将篮子放在地上伸手扣门环,里面很快有人来开门。
庵堂里灯火通明,玉娘跟着前来开门的小尼姑一直走到大殿里头。伽罗和秦景石俩人跟过去,小心扒了块瓦片往里看,这一看,俩人都吓了一跳!
大殿尊菩萨金身之上,坐着一个通体泛金的怪物!这怪物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长长的一条蟒蛇的尾巴!
“龙婆?”伽罗和秦景石心里头疑惑,莫非真的存在这种物种么?眼前这怪物活生生的,浑身上下泛着金色鳞片的光泽,跟背耳朵形容的一模一样——金身龙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