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棋室,走到那个角落,把橙汁给两个男生每人一瓶,听他们说了声“谢谢”后,徐丽的目光移到了棋盘上。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棋盘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摆了许多子,徐丽扫了几眼之后,发现局势竟然几乎持平了,这确实是一件很令人意外的事情。
“刚才大概是怎么下的?”徐丽凑过去问吴辽,头发垂了下来,拂着了他的脸,让吴辽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心跳加速,本来就看不出个名堂的他自然期期艾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而徐丽此时也省了过来,笑了笑,向对局的两人看了过去。
洪术不知道在抽第几根烟,不时地向外喷着烟气,腰稍弓着,垂头看着棋盘,脸上并不见有多少紧张的神情。对面徐万成的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明显地露着焦躁,因为空调一直在兢兢业业工作的缘故,室内温度并不高,他的额上却渗出了汗来,落子速度虽没有多少减缓,拍出来的声音却是轻得多了。
在棋盘的右边,下面是一个大的白角,中上又有几个白子伸展得很开,虽然和布局阶段还一个模样,但黑棋几乎没有任何可发展的空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下边有一个立二拆二,却也被白棋封在里面,并没有几目实空,右边是黑白相互纠缠着,而且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打入了右上角,黑在实空上落后有二十余目。徐丽之所以认为现在双方局势几乎持平,是因为洪术现在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从这十几手棋看来,凡黑落子,几乎全是白必救之处,而白却一味退缩,竟令黑隐隐的筑起了一道厚势,加上中间散碎的几颗黑子配合,十几目总是能捞到的——而且,先手在洪术手里。
这时黑子又落下,正刺在白棋的一个虎口上,对白棋来说,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粘上,当然,那样效率不高,所以贴过去应该是正常的选择,事实上徐万成就是这么下的。接下来黑退,白再贴,下面只要黑再退一步就可以和上边的大龙连上了,但洪术偏偏没那么下,反而向下强行将白断了开来。徐万成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挖了进去,黑打,白粘,黑粘,白断,割下了黑五个子,加上原本白空中存在的一颗黑子,这就形成了六黑和十一白的对杀。
——黑好像粘错地方了。吴辽想,应该粘在上面才对啊,那样只会被吃掉三个子,现在一下被多吃了两个,肯定吃亏了。
——黑好像下错了。徐丽想,如果是要和被断下的那条白龙对杀的话,出于延气的考虑,无论如何也应该虎一个才对,粘上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妙手?徐丽紧张地在脑子里摆着变化,不到五分钟就想了几种可能——这里的变化并不复杂,得出的结论是:无论如何黑也杀不过白。不过有一点倒是被徐丽发现了,那就是无论黑刚才是虎还是粘,对杀都同样是比白少一气。
白棋断了之后,黑开始出动正文的立二拆二,从那颗单独的子往上跳了一下,正碰到一颗白子上,白立即扳下,黑立刻扭断,然后白两个打,黑两个长,白在弃掉了一颗子之后双虎整型,黑也没急着去吃死那颗白子,只往棋盘中间拐了一下。几手棋一过,徐万成忽然发现,自己的一条大龙竟又被黑棋断开了……
不过还好,两个半截都能活棋,虽然可能会因为黑的搜刮而活得不大,不过看黑棋那支离破碎的样子,可搜刮的价值当然要大上许多,所以在右上方跳了一下,一方面是浅消黑中间的厚势,另一方面是在右边上多活几目,这是很稳妥的下法,无可厚非。
洪术却喜欢走一些非正常的棋,他把黑子拍到了右下角——那个怎么看怎么都是白的绝对领域的地方。
“唉!”有人大声叹了一口气,众人回头一看,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便纷纷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看棋。
徐丽听他那一叹,心中有些忐忑,便轻声问:“王叔,是不是洪术下错了?”
“没下错。”老板摇摇头,“万成输了。”
老板的声音不小,至少这话整个屋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徐万成脸上抽了抽,捏着棋子愣了一小会,长叹一声,投子认负。收拾完了棋子后徐万成起了身来,向洪术道:“这位同学果然好棋艺,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
洪术扭头看了看徐丽,又对着吴辽眨了下眼,道:“这个事情,我得听领导安排。”
徐万成闻得此言,视线投到了徐丽脸上,徐丽看着洪术的嬉皮笑脸,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气来,道:“明天全天他都来!”
徐万成挤出了一丝笑,对洪术道:“那我明天再来讨教。”然后和四周的看客们敷衍地打了几声招呼,出门走了。他刚一出门,那个大胡子便喜笑颜开,拍着洪术的肩膀大笑,说道:“奶奶的,今儿可算有人吃住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了!”
老板听他这么说,脸顿时沉了下来:“李猛,少在我这儿乱吠!”
比老板明显要高出一头的李猛意明显有些怕他,老板这句话一出口,他便尴尬地笑着,再也没说什么。洪术笑了一下,把桌上的钱收了起来,吴辽的二百自然是还了他,赢来的钱则老实不客气地塞进了裤袋。
“各位大叔大伯大兄弟,大家还是找个座儿开练吧,小的来伺侯各位。”洪术对周围拱了拱手,又对徐丽和吴辽说道:“两位也找个地方坐下来下一盘罢,以后这段时间怎么着也该我干点活儿了不是?”
说着便是一脸奸笑,只看得徐丽直想咬牙,那旁边围着的人见了这情景,哪还有不明白的,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能像这学生一样胡闹,当下都笑了笑,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