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神君请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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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我最想描的

原来是我忘了,我是最怕火的。

夜里歇息时,我让阑休额外添了两床棉被。我独自一人裹进被窝里,阑休站在我的床前担忧地问:“锦儿不热么?”

我道:“不热啊,我觉得刚刚好。”

只可是,他前脚将将一踏出我的寝殿,我便忍不住周身哆嗦了起来。其实我很冷……

我抖着身体爬下床,跑到桌几那边将上面的烛火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折了回来,跪坐在床榻上,专心致志地看着那闪耀可爱的小火苗。

以往我看见的火要比这个红艳比这个有火气。是这小火苗生得太清淡了。我伸出手指去贴近它,可它却灼得我隐隐的痛。我对它道:“我只是想拿你取暖,并没有想着要掐熄你,你莫要想着烤干我。”

我想抱着这团小火入眠。这样的话,就不会觉得两床棉被还不够用了。然我刚想躺下,床头便叹出一声极轻的话语:“锦儿……你这般,不会怕它烧起来么。”

我闻言扭头看去,却见阑休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安安静静地立在我的床头。我忙胡乱道:“没有啊,我正准备将它掐熄呢你就进来了。你怎么不先敲门再进来?”

他不由分说地就弯身取走了我的火。随后侧着身体上榻来,钻进我的被窝,伸手将我捞进怀里,拍着我的背,低低问道:“是不是我怎么都捂不暖你了锦儿……”

我道:“我不怕冷的啊。”

他将我的头摁进他的胸膛里,呢喃:“那你怎么要瑟缩发抖呢。”

这个问题,我思考未果。便一直瞠着双眼,思考到了天明。

一直以来,在学习这方面我认为自己不是个有天赋的人。但回来魔界之后我却迫切地想学习一些东西。

魔界一直是一片茫茫的冰天雪地。不是我步的雪,父尊说亦不是他步的。怎么这场雪就下得了无止境了呢。

我们魔族虽不怕冷,却也被这场雪冻得哆嗦,甚少出门乱晃。但哪个都不多抱怨一句,安生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上午,我脚踩在雪地上一路小跑。那雪渍冻得我的脚几乎失去了知觉,素白色的裙角****了一大片。

新近我喜着素白色的衣裳,喜戴素白色的头花。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约摸是习着人界有这习俗,用他们的话来讲,我是一个寡妇。

真寡妇。

推开父尊的殿门时,父尊正在里面看书,神情寂静。我捂着手跺着脚站在他门口,看着他诧异的颜色道:“父尊,想要学习的心态不是每日都能有的,恰好今日我颇有些好学,得让你教我。”

父尊沉吟了下,嘴角噙着抹极淡的笑意,问:“那锦儿今日想学什么呢?”

我连忙进了殿内将门关上,道:“父尊你有没有给母上描过画啊?”

父尊淡淡道:“以前有。”

我问:“那你现在没有了吗?”

父尊挑了挑眉,声音依旧沉稳无波澜:“以前在纸上描,现在只在心间描。”

私以为在心间描,那是一件技术活,我做不来。我便道:“我先不学如何在心间描画,今日你且教我在纸上如何描罢。”

“锦儿想学画?”

我看着他道:“对啊有什么不可以吗,我觉得这行应该比较好学。”

父尊垂下眼睫,道:“你想学什么为父都教你。”

后来在父尊的书桌上,父尊铺上一层大大的宣纸,备好了笔墨。他先教了我如何描摹人的线条,如何掌握人的眉眼神态,如何处理人所着的衣裳上的褶皱平铺。

每一个细节父尊皆讲得十分清楚。

他边在我旁边说,我边提着笔在纸上画。然尽管我很有学习的心态,初初一落笔除了一团黑就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好学与学好,根本不是一回事。

但我很努力很专心,父尊说他从未见过我有如此学习的恒心,他感到很欣慰。后多在宣纸上画了不知多少笔,觉得手腕子都酸疼地转不动了方才觉得纸上我画的东西有了一两分神态。

中午时分,阑休来父尊这里找到了我,入殿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阑休说,一上午不见我在自己的宫殿里,他备了吃食,约摸我有可能在父尊这里便过来寻寻看。不想果真如此。

他一见我在父尊的指导下拿笔停停画画,不禁好奇地走近问我:“锦儿今日在画什么呢?”

我连忙阻止他,道:“你先别过来,就站在那么远,不然我就没有灵感了。”

于是阑休当真听话地站在了那里,眯着眼睛轻轻笑了两声。他提醒着我道:“锦儿,今日没有用早膳,现在也不觉得饿么。要不要我将午膳挪到这里来,省得你再来回跑一趟。”

我随口应道:“我不觉得饿啊。”

他愣了愣,失笑道:“锦儿向来不都是饿不饿都会喜吃东西的吗?”

我随意道:“大抵是修为到家了罢,现在觉得经饿一些。往后我不觉得饿的话也便不吃东西了。”

阑休没再应我,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父尊教我画画。

如此习了许多日,我才总算掌握了些描人像的基本要领。回过神来,原来我竟也能好学到废寝忘食的境地。

手上沾了很深的墨渍,洗都洗不去。

我学会描画之后,父尊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锦儿如今会画画了,想画的第一个人是谁呢?”

彼时阑休亦在,我冲他努了努嘴,道:“当然是画他啊,难不成还是画你啊。”

阑休一脸安静的神色里,总算有了一丝欣喜的波动。

诚然,我描的第一幅画也确实是阑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阑休皆乖顺地坐在椅子里,神态不变柔情万千。

一整天,我都不知道他如何来的耐性,能一直坐在椅子里。时而低眉沉思,时而浅笑看我。

然我第一幅画却描得不怎么好。可阑休说他很喜欢。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学画,给他画画。

夜深人静时,我总是很清醒。一整夜一整夜地精神着睡不着觉。我想,以往我太嗜吃嗜睡,委实不利于修行以至于一直碌碌无为修为亦不上不下。而今才总算有了个身为魔族的样子,不觉得饿不觉得困,修为定会蒸蒸日上。

但若要是我能不怕冷,可能会更加好一些。

夜里,我让阑休不再来我的寝殿与我同睡。反正有他在我也还是觉得冷,他一整夜就那般搂着我,我生怕我动一动身体就会吵醒他。

他的怀抱依旧很清润,往日我是很习惯很享受他如此抱我的。然现在却又生出许多不习惯来。

于是我与阑休说,他夜夜来与我同睡,让我没有隐私。他便不来了。

但半夜的时候他总会在我门外徘徊一两次。我独自捧着小火坐在床榻上便是一整夜。感应到他来时,我便掐熄了火;他走后我又重新点燃。

如此反反复复,不多久就已是天明。

今夜,阑休出了我的寝殿之后一直在外面守着不曾离去。大抵他是察觉到了我半夜有什么烤火的小动作。我吹熄了寝殿里的烛火,蜷缩在床脚裹着棉被,等着他回去。

结果他清晨才走。

我自冰冷的被窝里缩出身体来,理了理头发复又理了理裙裳。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去父尊那里,让他继续教我习画。

我一直孜孜不倦地学习,别的什么都不想学,暂时只想学这一样。从来没发现,我有一天竟对学习生出了如斯执着。

但这描画委实是十分难学,想必父尊教导我也十分劳累。稍稍一思量,我手中捻出一只长颈瓶,从墙侧的窗里飞出,一路往后山去。

不知后山的杨花,有没有被雪压得残败。在我记忆里,它应当的常开不败的。我想折几枝杨花,送给我父尊,权当是他教导我的回礼。

去到后山时,一树杨花融进的雪色里,白得不染纤尘。远远儿站着,瞠着眼睛恍惚看到杨花树下,一抹浅色的背影正够着身体去折杨花枝。她身后立着个黑衣广袖的绝世无双的男子,男子墨发长长地垂落,浅风一拂扬起了些许发丝,便那样半眯着细长闪着流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折花的人。

细细的杨花夹着淡淡的香纷纷飘落,落在了折花人的发间和裙摆上。她回过头来,看着男子的眼里闪过惊艳,可男子却先一步道出了她想说的话。他对她说:“你极美。”

我缓缓垂下头,看着手里的长颈瓶,轻轻笑道:“其实你也极美。”

几步走了过去,树下的光景消散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落下。我手抚上杨花树的树干,努力眨了眨眼,看着满树的杨花,道:“母上,父尊是不是每次来看你都会在你这里留许久啊,大抵是半夜里会来,然后一直坐到天明罢。我这几天每日去父尊那里,都闻得到他身上有你的香气。他这样每日都来陪你,你是不是觉得不寂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