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葱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再看了看我,道:“这倒没有……喂?!”
“噗通”一声响,天河里荡起了凉快了水花,晶晶莹莹的,煞是好看。
“哈哈哈……”几乎同时,火夕捧腹,笑得极为欢快。
绿葱自天河里爬起来,周身湿哒哒,长发都黏在了一起,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瞪着我:“这位仙子你为何要将我推入河里?”
我老实道:“我没有推,我是踹的。”
前一刻还对我有说有笑的绿葱,立马就对我不和气了。大抵是他不容易拿出这般热忱对待我,而我却趁他不备而踹了他一脚,他有些受伤。
绿葱又问:“那你为什么将我踹入河里?”
我道:“腿有些痒。”
此时,天极一轮日车奔腾而过,将夜幕缓缓收起。天边开始发亮,而这如衣带一样的天河,银色光泽却渐渐消失。
火夕敛了笑声,眯着凤目看了看天色,懒洋洋地站起身,身长玉立而又含有几分慵懒地过来牵起我的手,拉着我离开这里,道:“流锦,回去了。”
薄薄的日光铺撒在天河,波光粼粼,漾得绿葱整个人更加的嫩绿。
“流锦……”绿葱神色忽然一变,“你是流锦?!”
火夕自作主张地将缚灵玉链子戴在我的手上,我缩小了身体,不忘回头看他那一张如万马奔腾一般激荡的面皮,咧嘴笑道:“绿葱你的烤鱼真好吃,多笑一笑,多笑多年轻没皱纹,你方才不是笑得挺风骚的吗?”
“你居然是流锦!”绿葱回味过来了,当即很没风度地冲我奔过来,“天杀的,把你吃进去的鱼全部给我吐出来!你个死胖子!”
我顿了顿,与绿葱认真道:“对不起我吐不出来,应该已经消化了……下次你想要我吐出来应该早些说……”我想了想,又道,“不过估计我还是不想吐给你……”
绿葱气得脖子都粗了,过来就欲掐我。幸得火夕他不是软的,抛给绿葱一个威风凛凛的眼神,绿葱立马就焉了,抑扬顿挫地呜咽一声,骂骂咧咧地拖着一身湿衣裳离开了去。
看着绿葱的背影,我竟觉得有刹那间的感伤和悲悯。
再回焱采宫的路上,偶尔碰到几个仙婢。仙婢见了火夕皆先顿足行大礼,直待火夕走过以后才敢直起身子来。
而火夕,面不改色,依旧凤目微垂,神情清淡。广袖黑袍,衣摆往后飘起。我忽然得一顿悟,大抵他这副模样就是所谓的贵气。
贵气逼人。
火夕没再牵着我走,恐也是怕我影响他的贵气。想不到他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神仙。
又走过一处弯身行大礼的仙婢,我忍不住问:“你这个火神在仙界的官很大么?”
火夕又是淡淡两个字:“还好。”
我不能意会他的很好、不好与还好这三个境界的标准是什么。只是往后许久才知道,他的标准其实是相当高的。他口中的还好,大抵就是我眼中的很好以及非常好十分好。
回到焱采宫之后,火夕没让我去给他布置早膳,反倒破天荒地亲力亲为端来一锅粥,我与他一人喝了一碗。
比起这样清淡的白粥,我更青睐于鲜美的肉粥。火夕给我盛粥时我就向他表达了这一想法。
只可是被火夕无情地拒绝。
缘由是他觉得我吃鱼吃得太多。吃鱼的时候我自己没有怎么细心数,他却告诉我,我居然吃了整整三条鱼。
之所以给我喝白粥,就是怕我一会儿被荤得难受。
其实我自己倒没有觉得有多难受。但提及我吃了三条鱼,还不是什么小鱼,我多少有些难以置信,又想起绿葱在天河边说起有关我的歹毒言语,悲从中来,抬头问火夕:“你也觉得我吃得很多吗?”
火夕搅着勺子优雅地吃了一口,挑挑眉:“也不是特别多。”
我径直问:“那到底是多还是不多?”
火夕沉默片刻:“……多。”
我忧郁地再问:“那你觉得我胖吗?”
“……也不是特别胖。”
我很理智,没有再问他到底是胖还是不胖。只默默地喝白粥。
有关胖与不胖这个问题,以往我没大在意。我觉得胖与不胖都没有什么区别。可绿葱挑起的这个话题,加上火夕暧昧不明的答案,猛然令我醒悟了过来。
肥胖它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
见我不言语,火夕又安慰性地补充了一句:“就是圆了一些,但我不介意。”
我将目光从碗里移到火夕的面皮上,问:“你介不介意与我圆不圆有什么关系?”
“唔”,火夕停了勺子,拭了嘴,与我一般迷惑,“我有说过这两者有关系吗?”顿了顿,随即再补充了一句,“但如果你想有,那也可以有。”
我忽然感到很难过:“真的有很圆……吗?”
火夕道:“我说了我不介意。”
我带着愤意脱口道:“你介不介意与我圆不圆有什么关系?”……于是话题又绕回来了。在火夕回话前,我主动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喝罢粥后,火夕拎我去榻上歇息。不沾床榻还好,眼下一沾上就只觉乏意绵绵不绝地涌了上来。
但我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费力地搭着嘴皮子道:“火夕你还没喝药……”
“嗯,等你睡醒了我再喝。”
这句话似一颗定心丸,令我安然睡了过去。
原本我打算只是睡一小会儿,哪想一觉醒来竟已是黄昏。张开眼来时,整个寝殿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辉。
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寝殿。
我爬下床榻,走出了寝殿。寝殿外面是一座不小的园子。
果不其然,园子里火夕正坐在一株树下的石凳上,只留给我一个翩然的背影,黑衣黑发。一柄赤红色的剑跃入我的眼帘,而他正一手举着剑一手拿着纯白色的锦帕擦拭那剑身。
一看那赤红色的剑就不是便宜货。
我本想走近细细观摩观摩,这时火夕冷不防懒懒出声:“总算是醒了。吃得不仅多,睡得也十分沉。”
我自动忽略掉他话里的嘲讽,几步走了过去,看着他的剑,咧嘴问:“火夕,这个是你的神剑啊?”
火夕“嗯”了一声。
我便赞叹道:“好威风!”说着我就踮起脚尖够着身体欲去摸一把那剑。
火夕却扬了扬手将剑抬高了一些,使得我几经努力也够不着。
我颓然道:“给我摸一摸你会掉块肉么,这么小气。”
火夕睨了我一眼:“丹邺很锋利,让你摸一下,我不会掉肉,但你会掉肉。”原来他的神剑叫丹邺。
我闻言缩回了手。
火夕将那剑平放在石桌上,剑身比石桌还要长,委实威武霸气。就是不晓得火夕这厮有一天握上这柄剑征战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呸。我在思想上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样想怎么得了,说不定他那某一天征战的就是我们魔族呢?
见火夕爱怜地继续擦剑,我盯着他手里的那方锦帕,忙道:“火夕,让我来给它擦一擦。”不等火夕拒绝,我一手抓过火夕手里的锦帕,心满意足地靠近那赤红色的剑。
剑嗡响了一声,再铿锵抖了两抖,想来是有些认生。后我拿着帕子将它从头抹到脚再从脚抹到头,也没再听它再拒绝个一二。
我乐此不疲时,火夕忽而很扫兴地道了一句:“流锦,我还没喝药。”
我翻了翻眼皮:“关我什么事。”
火夕悠悠开口:“也确实不关你什么事,大抵是没喝药的缘故,头有些重。”他扶着额头,蹙起眉头,“司医神君说,药要一日喝三次,一次都不可落下。这都快天黑了我还一次没喝……难怪头有些重,唔胸口也有些闷。”
我甩手扔掉帕子,往厨房去,道:“不就是煮个药么,有什么大不了。我这就去煮。”
边走我就边回头,见火夕捡起那帕子,接着悠悠然拭剑,额头也不扶了,眉头也不皱了,听他清清浅浅道:“如此甚好。”
我忽然生起一种被这厮诓在掌心里的错觉。
后我煮好了要给火夕端来时,火夕恰好清理完了他的神剑,剑身入鞘,被他祭回了虚境。我将药放在石桌上,示意他自己喝。
火夕一见药眉头又开始蹙了:“这次怎么这么快,且还是黑色的?”
我道:“一回生二回熟。这药它是什么颜色不是我能控制的。你快快趁热喝。”
哪想火夕这厮实在忒气人,心高气傲地瞥了我一眼,竟道:“你喜欢你喝,我不喝。”
如此一句简单而又直接的话,令我愤怒值瞬间飙升。好歹我亲自去给他煮药了,他这是哪门子的高傲?上回亦是这般,又是让我给他将药放凉又是要我重新去温热的;这回我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哪里是想喝药,分明都是耍着我好玩!
我压抑着怒气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加深沉一些,瞪着火夕道:“老子没去煮药的时候你说胸闷气短又头痛要死要活的,现在老子煮好药了你又嫌弃药色难看不喝,你这鸟儿是不是存心玩儿老子?”
火夕摆出一副“你气罢你气罢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的神情,道:“我并非存心玩儿你,只是随心玩玩儿而已。我没病,现在不喝药了。”
我怒不可遏:“喝醉酒的人通常会说自己没醉,有病的人就会说自己没病,你就是有病!你没病会这样玩儿我?前不久还答应我不再欺负我,这下就翻脸,你就是有病!”
火夕垂着凤目看我,似也意识过来他欺负我了,便摆上一张似笑非笑的面皮,问:“那流锦你说要怎么办?”
我将药碗往他面前一横:“自觉地,喝了罢。我就不跟你计较。”
火夕嘴角的弧度弯得十分妖娆:“可是我真的没病,不需喝这些药。”
“掩饰罢你继续掩饰罢,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地以为你病得不轻!”我翻了一个白眼送给他,道,“那你说一说,为什么那天去天后那里回来就呕血了,莫不是也是随心想呕一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