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两指把玩着那枚银钉,稍稍一用力,银钉当即化作飞烟。她一字一句冰寒入骨道:“本君以为,好歹是本君的妹妹,这九重天上鸟族就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该是没有谁敢动你。却不想,是本君太高估了鸟族。”
画潋被羲和震慑得惨,立马捏诀飞了出去。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然羲和却不急着去追她,看着我一身血衣惨败狼狈的模样,狠狠地揪着眉头,本欲是想碰我但又怕挨着了我的伤痛,几经辗转才最终选择伸手拭去我鼻梁上的血滴,带着些不可置信和怒意滔天的意味,轻轻问我:“那鸟儿……竟将你整出这副模样?”
墙上的禁锢被撤去,伤口虽在愈合,可一旦失去支撑我却也仍旧是站也站不稳。幸得羲和不嫌弃,倾身过来扶住了我。
我道:“听画潋说,这里是凤印里的结界,我的灵力皆被锁住使不出来,能有命撑到你来救我,我觉得我很有勇气。”
“不要说话了。”羲和纠结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将我抱起,走出了屋子。“这笔账,本君是要与他们好好算算。”
将一走到门口,我便看见画潋站在露天殿外。她面对着的是,一身黑衣仙气肆意的火夕……
看着他,我有些恍然。
然而,羲和抱着我踏出门口站在回廊上,欲彻底走出这关锁我的屋子,却突然发现她居然向前挪不动脚步了!
我定睛一看,眼前铺着一巨大的光面,光面上闪着的淡淡金光越来越强烈,竟将我与羲和连带着身后的屋子齐齐圈在了里面!
恰逢此时,天边金光大振,朝这个地方降落。待现出身形,却不想是高贵优雅的天后!天后看着羲和,一脸悠然淡淡的笑意,道:“龙君君上远道而来,真真是有失远迎啊。”
羲和哼笑了一声,自在从容道:“怎么,就是以如此方式来迎接本君的吗?莫不是伤本君妹妹,就是为了将本君引上这九重天来好困进你的凤印里?”她手抱得我很紧,约摸是气得很了。
我挣了挣示意我已能独自站立,她方才放开了我,由我站在她侧后。只是我没想到,天后此举竟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据说鸟族心胸狭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这天后因见不得三界还有龙族与她们凤族一般尊贵,所以处心积虑想压制龙族就如当初让火夕去妖界灭了麒麟族一样?
啐!以我作饵,真真是一箭双雕,便宜了她自己又便宜了画潋。
天后十分胸有成竹,道:“君上这是哪里话,同为神族,岂有将君上困住之理。只可是,九重天乃我凤族所栖之地,君上既然先冒犯了,也莫怪本宫与君上不客气。”
“九重天乃你凤族所栖之地,”羲和挑了挑眉,“哪个这样规定的?天帝这样规定了?规定我龙族就不得再入九重天了?你当真要做到这般愚蠢的田地吗?”
天后不语,那高高在上的神情就似在说:今日你走出我的凤印就算你好本事。
羲和嘴角溢出一抹极轻的笑,一手捧住了眉心。那抹额印在她的术决催动之下泛着妖冶的紫光。她道:“凤族那么多代君上,唯有眼前这位甚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如此,就莫怪本君欺负你这个后辈了。”说罢她额印里流出幽蓝的光,蓝紫相间竟说不出的融洽和谐。
手腕一转,手心里就赫然躺着一团幽蓝色的火焰。那火焰一点也不显得刺眼与灼热,反倒如水一般温柔,其温润的光泽却能将这偌大的宫殿给全都渲染成了幽蓝色!
羲和一直挑着唇,然那细长的眸子里却寒意渗人。她轻轻启齿念着咒语,那火焰的光泽冲天,自羲和的手心飞了起来。
随着膨胀的光芒,对面的天后花容失色。她的脸色被映得发白。
适时,天边有龙啸吟天带着喷薄的怒意,蓝麟龙尾一闪而过。天后不容迟疑地当即出手,浑然金萃的仙光自她手里飞出,笼在包围着我们的这层凤印光面上,企图稳固凤印。
“不自量力。”羲和眼睛一眯,哼出了一声,抬起手臂紫衣广袖翻飞得猛烈,那幽蓝色的火焰在她的控制之下,突然向四周爆开!
力量之大,若非羲和扶着我,我险些站不稳。
耳边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光面碎裂的声音。我努力睁着眼睛,着实是笼罩着我与羲和的光面碎开了!
天后连连后退数步,手捂着胸口,似喘不过气来。
漫天的幽幽蓝光,渐渐收拢,重回羲和的额印里。一切归于平静,从始自终,羲和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她睥睨着形容凌乱的天后,道:“从此,三界再无凤印。想困住本君,本君两指便可捏死你这无知小辈。”
我细细看了两眼天后,发现先前她那与羲和额上同样有着的金色额印,慢慢淡去,最终消失不见。大抵凤印被毁,她也便失去了一切有可能的尊贵。
“火夕小辈。”羲和突然越过天后,叫了火夕。火夕却还与画潋对峙着,画潋企图逃跑,可无论她从哪个方向跑都能被火夕堵实了,真真毫无出路。
火夕抬起头来,望向我们这边。恰逢画潋得到空隙与飞出偌大的露天殿外。
羲和君将我拉了出来,与火夕道:“看看你那未婚妻将流锦弄成什么样了,火夕小辈,莫不是想就这么算了?是你动手还是本君亲自动手。”
诚然,我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血衣,是有些过于狰狞可怖了。但那画潋毕竟还是凤族,得天后庇佑,且多少与火夕有上百年情分,我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可我以为火夕不会为了我做到多么狠绝的境地。
然而眼见为实。
火夕与我隔了些距离,我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唯一映入眼帘且印象深刻的便是他张狂的黑衣墨发。眉目清淡到极致,连声音都带着极致的黯哑,问:“流锦,是不是很疼?”
关于疼痛这个话题,经历了这么多日令我终生难忘。我如实道:“疼得生不如死。”
下一刻伴随这天后惊叫一声:“夕儿不可胡来——”我眯着眼睛便看见火夕将将所处的位置,黑烟一闪,人就不见了。
眼见着画潋要惊慌失措地跑出了她的珞梧宫,突然迎面一堵肉墙将她撞了个满怀,力道之大使得她顿时被撞落在地。
画潋见自己这回实打实地无处可逃了,索性从地上爬了起来,拂了拂衣裙,高傲自在道:“怎么,你是要为那贱女人报仇杀了我吗?”
她以为火夕在天后面前怎么也不敢。
却哪想火夕突然出手捏住了她的脖子横着手臂随随便便就甩了出去!好似在甩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的一样!
顿时一段宫墙坍塌成渣。
看着画潋被火夕逼得不得不出手与他打了起来,整个珞梧宫外殿仙光大振看得人眼花缭乱。两人速度极快,四下飞窜。
我不得不承认,这画潋不仅有手段,且还有些勇气和本事。但都不是火夕的对手。多处挂彩,却又不得不咬牙咽血继续。
见两人打得难分难舍,如此窝里反的场景天后自然是想都不想看,慌忙抬手捏诀就欲阻止。怎料羲和两指弹了一个仙决就将天后缚住了,面对天后的怒目相瞪,羲和十分有君上风范的掸着袖摆,淡定从容道:“急什么,还没打出个结果。”
天后挣脱不得,只得怒吼:“你究竟想怎么样!”
羲和无谓地挑挑眉梢,道:“不是你先想怎么样的么,本君这不是在顺你的意么。”
我扯了扯羲和的袖子,轻声问道:“羲和阿姊,在这里打架斗殴是不是不怎么好啊?万一一会儿被天帝知道了怎么办?”
羲和道:“闹出这么大动静,该知道的天帝又怎会不知。你且安生看着,有人为你报仇。”
最终画潋的纯金色仙光骤失被火夕打趴在地一身血污,口中流血不止。她却还抬着眼帘努力地看着火夕笑!
而火夕面上最明显的表情就是无情,黑衣墨发狂肆,手中五指一绕转祭出丹邺剑,正准确无误地抵着画潋的喉咙。
只要手再往前送一分,画潋顷刻毙命。
画潋口中吞吐着鲜血,道:“你杀了我啊。”
天后失控斥道:“夕儿够了!”
火夕从始自终表现得很冷静,冷静得令人生骇。他这副模样要比癫怒发狂还要可怖。丹邺剑尖一个随意就挑破了画潋的下巴,他道:“我不是没有警告过你,你敢动她一分,我让你万死不辞。”
画潋大声笑吼道:“你倒是杀了我啊!”那笑染血,几分凄艳。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出,无声无息。
她被打哭了。
不知道是因身体的痛还是心里的痛而忍受不住哭。据她说,心痛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她折磨我时就很想看见我心痛,可惜我没有。
火夕刚想对画潋痛下杀手,我一个着急突然大声道:“火夕你莫要杀了她,杀了她就不好玩了!”
火夕顿了顿。恰逢此时珞梧宫外祥光四溢。一排排仙侍不知从何处飞来,而后落地。而后一道绯红色的光芒俯冲而来,此人正正是天帝!
天帝所至之处,仙侍纷纷弯身曲膝行大礼。他着暗红色云袍,长发未挽,可却如初初在凌霄殿一见那般,气势张显十分威严。
哪想天帝径直走到羲和面前,对着羲和就作了作揖,和气而体面笑道:“君上久不来九重天,而今却让君上见到如此不堪入目的一面,着实是孤的不该。请君上莫要见怪。”
羲和面不改色,兀自摆上君威,道:“本君的妹妹在天帝这里受到了好招待,本君岂能不上来看一看。”
天帝闻言看了看形容狼狈的我,而后竟二话不说就吩咐仙侍过来将天后给带了出去,说她有失天后威仪让她去九重天极闭关修炼一百年而不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