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夕鸾宫气氛十分的古怪。
其一,太子殿下自德容群主来的第二日起,开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成天翻些稀奇古怪的书瞎研究,例如《断背山》,《恋爱问题大揭密》,《人类心理研究》什么的,脸色很黑很纠结。
…………显然,狠话是放下了,但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石夜霁接受自己,其实我们的太子殿下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ORZ……)
其二,太傅大人同样也是自德容郡主来的第二日起,一改往日里如沐春风的态度,成天绷着一张冰块脸在王宫内外来回奔波,与其说是无视了太子的奇怪行径,不如说根本就是在刻意避开太子。
有心的宫人们于是回想起来,德容郡主来的第一日,本来三人一起在殿内用晚膳,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过多久郡主便捂着嘴双眼通红地跑了出来……
于是前因后果一联系,大家马上恍然大悟,交换了一个“三角恋”的心照不宣的眼神后,顿时爆开了各种八卦猜想!(…………)
咳咳……且不论商暮阳和夕鸾宫的宫人如何,石夜霁却是真正地快被逼疯了。
你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表面上温柔大方,其实私底下比谁都要冷漠,看上去和谁都处得来,却没有一个真正知心的好友。
石夜霁,就是这种人。
从小接受的训练,使得他成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万能全才,但那些刻意的人际训练,也致使他物极必反地变成了一个内心极其冷漠的人。在他看来,商暮阳是他服侍的主子,那么他理所当然要为他付出一切,这是身为下属的本分。但如果有一天,他的主人换了,新主人要他去刺杀商暮阳,他同样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新主人的命令,干净利落地杀死他。那晚,商暮阳一字一顿地对他道,感情不可能收放自如,但是他不知道,对于石夜霁来说,对感情拿得起放得下,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面对商暮阳的表白,他却第一次慌了阵脚。
阜州人民的姓取向一向很正常,鲜有龙阳之人,更谈不上什么养鸾童、女宠之风,所以,堪称万能的石夜霁,唯独对于“如何拒绝来自同性兼主人的人的爱慕”没有任何经验和办法。(…………)
无奈之下,他只能卸下所有的伪装,用自己最原本的冷漠无情应对商暮阳——他坚信,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愿意一辈子用自己的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
此外,更让他忙得脚不沾地的原因,不用怀疑,就是那个让他屡屡起疑的德容群主柳闻莺!
太子麾下的正阳令总府,位于阜州城外一处十分隐秘的山庄,这里居住着三年来他替太子笼络的各类人才,这些日子他频繁出入王宫,就是为了来这里联合正阳令调查德容郡主一事。
“敢问太傅大人,您觉得郡主不对劲,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被石夜霁特意传唤来的几个有名的消息探子问道。
“一个月前,围猎最后一日,本官和太子连同郡主入深山狩猎,当时她还没有什么异样。一个月后,她再入宫时,就问题频出了。”
“这么说,问题是出在这一个月里了……太傅大人放心,我们这就去把郡主自那日后至今的所有情况全部搜集齐全。”
“如此,有劳诸位了。”石夜霁点点头道。
消息探子退下后,石夜霁紧接着又传唤了他此前放在二王子处,后来二王子被抄家灭府后及时脱逃出来的卧底,详细询问了当日事发的所有经过,以防万一留下什么隐患。
而后又安排了一系列的日常事项,特意多调了几个高手入夕鸾宫:“如今太子已是储君,虎视眈眈的人只多不少,我们也要早有准备。”
“是,太傅大人!”
“对了……派人给皇教送个口信,让他们再安排一个助手过来,最近事情多,本官怕照顾不过来太子殿下。”末了,他突然神色略带尴尬地加了一句。
“是,太傅大人!”众人不知所以,仍是习惯性地应道。
接下来这几日,他忙着处理消息探子们陆续传来的消息,忙着安排新入宫的那些护卫,还忙着挑选皇教送来的几个助手,成功地用“忙碌”避开了在屋子里拼命研究怎么追他的太子殿下……
这日,石夜霁正准备出宫,路过柳闻莺的寝殿的时候,突发奇想想要进去一探究竟,于是转了个弯,泰然自若地踏了进去。
“郡主呢?”他拦住一个洒扫的宫女问道。
“启禀太傅,郡主去五王子那儿了,说是去谢谢他上次在围场救她。”
五王子?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石夜霁暗自叫道,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地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无妨,我也就是随便问问,群主要是问起,记得别告诉她我来过,她的性子你也知道……”
“是是是!太傅大人放心,我绝不会让郡主在您同太子之间为难的!”方才还一本正经的宫女突然义正言辞地大声回道!
“………………”
一个时辰后,石夜霁站在正阳令总府前,神色凝重地吩咐呈上最新的“德容郡主战报”的消息探子道:“除了德容郡主之外,密切注意五王子的动向……”他微微一眯眼,露出几分危险的表情道:“尤其是,一个月前是如何解救被困深山的郡主的……”
“……是,大人!”
五王子商暮岚的溪风宫:
才十三岁的商暮岚坐在正殿上首,皱着眉头神色不悦地对站在殿内的“柳闻莺”道:“你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本王这里?!”
此时的“柳闻莺”一改在夕鸾宫嚣张任性的模样,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王子殿下,属下以为,借着道谢的幌子明目张胆地过来,要比私底下偷偷传信安全地多。”
商暮岚这才微微放松了神色:“好吧,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提前给本王传信,以免惹人非议。须知道太子好惹,他身边的石夜霁可不是省油的灯。”
“是,属下遵命。”
看到这儿想必大家也猜出来了,没错,这个“柳闻莺”是商暮岚的手下假扮的,并不是真正的德容郡主,石夜霁的揣测一点儿也没错。
而商暮岚从一开始,就是守在二王子商暮风这只螳螂之后的黄雀。
一个月前,他冷眼旁观二王子商暮风的杀手跟踪商暮阳三人入深山,在柳闻莺落下陷阱与所有人分散之际,将她救起、打昏后送往天岚令总府软禁,又让自己的人易容顶替随他返回——众人只知道他的天岚令形同虚设,却不知道,他仅有的几个人个个都是顶尖人才,其中就包括眼前这个绝世易容高手,而表面上形同虚设的好处,就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防备,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将真正的柳闻莺囚禁在总府;
与此同时,他又特意派出手下最好的弓箭手尾随二王子的杀手们而去,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了石夜霁和商暮阳最致命的一击,并在二王子的杀手离开后,又特意返回重新制造出被杀手们清理干净的打斗现场,还留下了他早就准备好的一块疾风令……
接着,派出死士易容顶替了那几个杀手,确定了太子绝无生还的结局,杜绝王上派人搜查悬崖救回太子的可能,也更进一步火上浇油至二王子于死地!
最后,在太子亡,二王子伏诛,三王子资质平庸不堪大任的情况下,就唯有他有资格登上储君之位了!
不得不说,这一切,商暮岚安排的天衣无缝,唯一算漏的,是王上在知道太子失踪乃至身亡后,因为强烈的危机感开始暗自派遣大内密探密切关注每一个王子的动向,使得他不敢再另派杀手追杀落入悬崖的太子和太傅——不过他原本也不相信他们掉下悬崖后还能活着并且走出那片人迹罕至,毒蛇猛兽遍布的深山就是了。
所以,当得知商暮阳和石夜霁平安归来的消息后,他险些功亏一篑!
近在咫尺的储君宝座就这样飞了,他气得差点没冲到阜州王面前同他理论!好在,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并祭出了“柳闻莺”这张他一早准备好的,为防万一的最后王牌。
“太子和石夜霁最近情况怎么样?”他问道。
“还是那个样子,一个整天蹲房里,一个整天往外跑。他们如此反常,属下担心,是准备有什么大动作了。”“柳闻莺”担忧道。“而且先前石夜霁还喂我吃麻辣牛肉,分明是和太子一样不喜欢我要整我,属下担心就算将来属下代替郡主成为太子妃,太子也不会中我们的美人计……”
商暮岚闻言却是脸色大变:“这的确是柳闻莺最喜欢的菜!她从小就不怕吃辣的你居然不知道?!天哪,这么大的破绽,石夜霁一定看出来了!”
“啊?!那……那属下该怎么办?”
“……无妨,”商暮岚很快冷静下来,而后冷冷一笑,脸上全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三岁的孩子该有的阴狠:“他们不是要搞什么大动作么?那么,就来比一比,谁的动作更大些好了。”
翌日上朝,五王子突然向王上提议,尽早册立德容郡主为太子妃。
“父王,您在这个年纪,可是已经生下了太子殿下了,所以儿臣以为,太子殿下更应尽早完婚,为我阜州王室开枝散叶才是啊。”
“嗯……五王子所言有理。”阜州王赞同地点点头,他早有此意,商暮岚投其所好,自然不会有错。“太子……呃……太傅,太子今日又没有来?”
石夜霁忙上前道:“王上恕罪,太子近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不过据臣观察,太子与郡主情投意合,应该不会反对。”
“哈哈哈!如此甚好,那册封太子妃的事情,就交由你和礼部商议吧,要尽快,孤可是想抱孙子想得紧啊!”阜州王心情大好,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调侃自己和太子道。
“是,臣遵旨。”石夜霁一如既往地微笑从容,倒叫一旁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商暮岚一阵郁闷——难道,他并不知道真正的柳闻莺已经被他掉包?
这固然是好事……但万一,他知道了,却还是顺水推舟应下,那……他岂不是有被黑吃黑的可能?!
石夜霁从来不是好糊弄的人,先前已经证明了,抱着侥幸心理面对石夜霁和商暮阳,换来的只有功亏一篑;更不用说如今已无退路的他了……
哼……石夜霁,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呢,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