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闹剧“真假郡主”终于收场,碧珠在这之后被关入大牢囚禁终身,五王子潜逃在外,一时半会儿抓不回来,太子妃册封仪式也不得不延后一月。
夕鸾宫:
商暮阳不爽地瞪着石夜霁道:“老师,这些事情,你先前为什么不同我说?”
“臣自己能解决的小事,不敢劳烦太子殿下。”石夜霁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完全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和林仙鹤为了不打草惊蛇是如何绕过重重陷阱闯过道道关卡把柳闻莺给救出来的。
一旁的林仙鹤闻言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先前匡我来着,没想到你还真是这么想的啊,哇哦~~~太傅大人,你好man好有男子汉气概哦!”所有难事都交给我,你只要在我的庇护下安心快乐地生活就好,石夜霁的体贴宠爱真是要命地闷骚啊……
没想到他此言一出,两人居然齐齐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道:“你给我闭嘴!”
“…………”林仙鹤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乖乖退到一边。
“太子,如今所有事情都已告一段落,追究过程也无甚意义,您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月后,真正的太子妃册封仪式上吧。”石夜霁淡淡道。
“…………”看着石夜霁冷淡的表情,商暮阳突然明白了,在石夜霁的心里,他可以是主人,是君王,是爱徒,是兄弟,但绝不会是恋人。他再怎么无理取闹都没有用,既然如此……不如就先顺着他好了!嗯!决定了,他要转变政策!
于是商暮阳一秒钟收起了所有不爽和愤慨,微笑着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这下子,倒换成石夜霁半信半疑了——不会吧,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难道太子也被商暮岚掉包了?
商暮阳没有理会石夜霁红果果怀疑的神色,转头看向一旁是林仙鹤笑道:“林先生,好久不见了。难得这次连你也出手了啊。”
林仙鹤嘿嘿一笑:“不难得不难得,我就是闲得慌。”
商暮阳:“……既然闲得慌,日后还请林先生多多照拂正阳令下属。”
“呵呵,”林仙鹤干笑两声敷衍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商暮阳一改往日里对柳闻莺避之惟恐不及的态度,很积极耐心地陪着她学习宫中规矩,陪她玩耍胡闹,陪她用膳散步。
“喂,白痴太子,你怎么转性了,突然对我这么好?”彼时柳闻莺难以置信地问道。
商暮阳笑笑:“你先前因为我被五弟软禁,吃了那么多苦,我当然要对你好啊。再说了,虽然我们之间是政治婚姻,终究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多培养些感情,总是好的嘛。”此生,他注定不会给她真心真爱,那么,也只能在别的方面,尽量对她好,补偿她了。
“是哦……”柳闻莺仍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过从那以后,两人之间的相处的确融洽了很多。
但阜州王却在这一个月里,大病了一场,健康状态每况如下。
“王上正值盛年,身体一向健朗,怎么会突然大病?”石夜霁皱着眉头询问太医道。
“唉……王上这是忧思成疾啊。”太医叹了口气道,“身病,老臣尚有办法,可心病,最是难解啊。”
石夜霁何等智慧,只一句“忧思成疾”便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此前二王子谋害太子本就让王上神伤不已,现在连年仅十三岁的五王子也这样心机深沉,怎么不让人心寒?都说天家无情,但王上自懂事起至今,玩弄权术数十年,渴望的早已不是君临天下,而是儿女绕膝,纵然理智上可以理解,但心理上终究是会难过的。
“太傅在外面么?让他进来吧。”阜州王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寝殿内传来,石夜霁匆忙别过太医,入殿跪到他床前,毕恭毕敬道:“臣见过王上。”
“起来吧。”阜州王苍白着一张脸勉强笑道,“太傅,太子呢?”
“启禀王上,太子现下正在陪郡主看新嫁衣的款式,一会儿就过来给您请安。”
阜州王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孤总算没有乱点鸳鸯谱……”然后他挥手示意殿内所有宫人道:“孤有要事要同太傅商量,你们都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王上。”于是众宫人乖乖退场,偌大的寝殿内顷刻间便只剩下阜州王和石夜霁两人。
“王上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臣吗?”石夜霁微微疑惑道。
阜州王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缓缓道:“太傅,你知道吗?孤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就是孤的王后,太子的生母。她是名将之后,从小在塞外骑马纵横草原,性子最是潇洒刚烈,孤见她第一眼,便深深为她所着迷,不顾她热爱自由的心愿,强行将她娶进王宫,害得她终日郁郁寡欢,鲜有笑意,没想到落到别人眼中,倒成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号……后来我们有了太子,可是因为皇家‘为防外戚干政’的规矩,太子不能留在她身边由她抚养,为此她更是忧虑难过,日日吃斋念佛为太子祈祷平安……七年前她病逝的时候,孤正带着太子微服体察民间疾苦,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孤很后悔,让自己最爱的女人,这一生都过得不快乐。”
原来,世人眼中贤良淑德的先王后,还有这样痛苦抑郁的一面,这些想来太子也是知道的吧,否则上次他也不会说什么“都说为了我好,可我却从来不觉得好”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王上还请保重龙体,否则王后九泉之下,也会为您担忧的。”
“过去的事么……先王子嗣众多,孤从六岁开始,就不得不防备身边的每一个人,十六岁的时候终于踏着所有兄弟叔伯的尸体登上王位,如今先后失去了最爱的王后和两个儿子,想来是我那些兄弟叔伯在底下死不瞑目,要找我报应了吧?”
“王上,何苦让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烦忧龙体呢?”
“孤是想开了。”阜州王释然一笑,“等太子同郡主成亲后,孤就让他监国,争取在两三年内,让他有足够的能力掌控整个阜州,然后,孤就将王位传给他,自此以后隐居山寺,常伴青灯古佛,像王后那样,安然宁静渡过余生。”
石夜霁吃惊地看着阜州王,沉默半晌,终是俯身行礼,而后沉声道:“臣知道王上心意已决,臣不会劝阻王上,只希望王上能答应臣一个愿望。”
阜州王一挑眉:“哦?什么愿望?”
“待太子同郡主成亲后,请王上允许臣辞官离去。”
阜州王脸色一沉:“太傅,孤以为,以你的聪明才智,该知道孤屏退旁人同你说这番话是什么用意。”
“臣感念王上知遇之恩,将教导和辅佐太子的重任交托给臣,但是臣选择离开,也是为了太子好。”
“这是何意?”阜州王奇怪地问道。
“是何意,恕臣不能说。其实只要能辅佐好太子并且足够忠心,那个人是不是臣并不重要,不是吗?王上,正阳令总领林仙鹤,本事并不在臣之下,而且臣可以担保,他一定也会同臣一般忠心辅佐太子的。”石夜霁微微一笑,巧妙地转移了重点。
“好吧,”阜州王笑笑,“你既不想说,孤也不逼你,只要太子愿意放你这个万能的太傅走,孤绝不干涉半步。”
“……如此,多谢王上成全。”商暮阳会放他走才有鬼咧!但石夜霁有自信,只要王上不插手,商暮阳就绝对留不住他!
一个月后,商暮阳和柳闻莺终于正式成婚,德容郡主几番波折后,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晚宴结束的时候,石夜霁好不容易打发了众多想要闹新房的官员下属,独自将被众人灌得酩酊大醉的商暮阳送往他和柳闻莺的新房。
离门口只差十几步距离的时候,被他背在背上的商暮阳突然扭了扭脖子,嘟囔了一句:“阿霁……我成亲了……我终于还是成亲了……”
石夜霁闻言下意识地就接道:“嗯,恭贺太子殿下新婚大喜。”
“我成亲了……成亲了……”
石夜霁苦笑,明知道他是喝醉酒说胡话,做什么还那么认真地回他的话?主人有问必答,有言必回,真是奴性惯了改都改不了……
“我成亲了……可是……这不代表……我就不会继续喜欢你………”
石夜霁脚下猛地一顿,心里不知怎的忽然就乱了,他用力地晃了晃头,再次告诫自己,选择离开才是明智的,太子对待感情太倔强,继续留在他身边,早晚会出大事……
这招果然很管用,他很快整理好情绪,找回了惯有的冷静,大步走进了新房,将太子放到还蒙着红盖头的柳闻莺旁,然后笑道:“郡主……啊不,太子妃,太子今日喝多了,还请您多担待些。臣就不打扰两位洞房花烛夜了。”
说完,也不管喝得烂醉如泥的商暮阳和盖头还没掀的柳闻莺,笑眯眯地转身走出了新房。
两秒后,身后传来柳闻莺忍无可忍地低吼声:“白痴太子!你要睡先得帮我把盖头掀了再睡啊!次奥,你在哪儿我看不到啊……”
一关上门,他脸上的笑容便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房内传来柳闻莺的怒骂和商暮阳断断续续的哀嚎,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趁着夜色运起出神入化的轻功,几个呼吸间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宫!
两个时辰后,石夜霁已然行到了距离阜州城百里之外的大道上,微微地喘着粗气——任他轻功卓绝,疾行两个时辰终是损耗了不少内力。他四下看了看,而后纵身一跃跳上了路旁的一棵香樟树上暂作休息,顺便看着太阳一点一点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朝阳温暖祥和地普照大地,美好地让人止不住地涌起对人生,对万物的希望。
“好久没有看日出了呢……”他喃喃道。
“是啊是啊!确实是好久没看了呢。”一个熟悉的声音悄无声息地自石夜霁背后坏笑道。石夜霁浑身一僵——他的武功已入化境,凡人根本不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他,只有修为高深的妖魔半仙才有可能。
他镇定地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林仙鹤熟悉的笑脸。
“呐呐,阿霁,你这甚是没有情啊,”他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居然想自己一个人落跑,然后把所有烂摊子甩给我?门儿都没有哦!”
“你想怎么样?”
“啧啧,你不是让我代替你效忠太子殿下么,可以啊,我现在就是在遵照太子殿下的命令,要把你一根头发丝不差地带回去哦!”林仙鹤的笑容越灿烂,代表他越生气,而现在石夜霁可以肯定,这是他认识他以来,他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石夜霁二话不说运起内力就要逃走,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内力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了!
“哦,忘了告诉你,方才我拍你肩膀的时候,顺便也卸了你一身内力,放心,只是暂时的。”林仙鹤继续笑道。
石夜霁皱眉:“老妖,你可是散仙级别的妖仙,总不会真的打算屈尊去辅佐一个凡人吧?”不好,这老妖一向脾气古怪,最见不得人忽悠自己,这次自己可是实实在在地把他给得罪惨了……他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到,林仙鹤竟然会为了报复他,真的甘心效忠于商暮阳这个凡人数十年!
“有何不可?妖生漫漫,几十年的光阴对我来说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罢了,就当玩个游戏好了。”林仙鹤拍了拍他的脸坏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现在连王上也以为太子答应放了你,太子太傅卸任云游四海,你说,有谁会想得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再把你抓回去关起来,当太子殿下的鸾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