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进入高潮时,众人都在靡靡之音中搂着女人沉醉在梦境之中。除了杨黛外,竟然谁也没有发现另一对舞伴双双失踪。
当玛蒂认出戴笠的翻译官是自己的同学时,心中暗喜,想道: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得来全不费功夫”,一点不假。她决心在王文跃身上打主意。
当王文跃邀请她一同走下舞池时,正中下怀,便与之翩翩起舞。待跳到舞池中央时,她搂紧了王文跃,用英语说:“密斯王,久违了,升了官连老朋友也忘记了。”
王文跃大吃一惊,仔细一看说:“你是……”
“嘘……”玛蒂用嘴止住他继续往下说,假装接吻堵住了王文跃的嘴。接着又说:“我叫玛蒂,英国军事情报局上校。”
一切都真相大白。但是在王文跃的心中装着的还是那天真活泼、漂亮开朗的英国少女史密特·露丝。
故人相遇,格外兴奋。英国女郎火辣辣的情感烧得王文跃胸中烈焰腾飞,心绪一下拉回到十一年前。
1930年,中国留学生王文跃面临着一次痛苦的抉择,要么娶英国少女露丝为妻,永远留在英国的皇家经济学院,要么将自己所学带回贫穷落后的中国来报效祖国,经过痛定思痛的几番考虑,他最后选择了回国的道路。
王文跃是牛津大学的高才生。在学校里,他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使英国少女史密特·露丝非常佩服。他不仅好学上进、沉默少言,而且乐于助人。
他和露丝相恋纯属偶然。他经常去英国皇家图书馆去看书,而且一坐就是一天,中午只吃一块面包。
一次,他正专心地攻读一本世界经济名著,忘记了时间。正饶有兴味地看着,突然一个柔和而亲切的声音说:“先生,时候到了。”
王文跃抬头一看,这不是同班同学史密特·露丝吗?他说:“哦,对不起,我忘了。”他还了书和露丝小姐一起走出皇家图书馆。
原来露丝小姐的父亲是这家图书馆的部门负责人,恰好今天老史密特生病,就叫女儿来顶一下午的班。露丝进来时,王文跃已经聚精会神地进入角色了。
从此,两人一见如故,很快相恋。王文跃和露丝经常双双出入图书馆。有时王文跃绘声绘色地给英国少女讲中国的历史典故、文明智慧,使这个单纯的英国女郎对恋人的祖国有了一种神秘的敬重感。
英国人都是非常有敬业精神的,老史密特是研究东方经济的,对这个未来的女婿丝毫没有一点偏见,很中意这个寡言少语、埋头读书的中国小伙子。
王文跃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伦敦的春夜。老史密特要到美国去一段时间,露丝邀请同班同学一起来家过生日。
当时有一位美国青年查罗德也在热烈地追求露丝,露丝虽然也喜欢他,但并没有把恋情和这个美国同学联系在一起。
唱完生日歌后,大家就随意玩儿。查罗德喝了几口葡萄酒,一时醋意大发,指着王文跃说:“王……你居然把露丝给夺走了……我佩服你。但你的祖国是一个没有文明的野蛮国家……露丝怎么会去你的祖国呢……”
王文跃笑了笑说:“查罗德先生,你是不是喝多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祖国是一个没有文明的国家呢?你的祖国只有两百年历史,竟然说一个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古国没有文明,这不是白痴又是什么呢?”
查罗德说:“中国……落后……贫穷……就是没有文明……”
王文跃说:“查罗德先生,请不要忘记,中国人发明造纸术、指南针、火药、印刷术时,地球上还没有美利坚合众国这个名词呢!当然,我不否认中国现在落后、贫穷,但是我相信一个有五千年文明的民族,一旦觉醒了,它的力量将是无穷的。”
一向默默无语的王文跃,博得了众人的掌声。露丝情不自禁地扑上来抱住他,吻了他一下,说:“哦,密斯王,你是一个天才的演说家。”那天夜里,王文跃留在了露丝家里,露丝把自己的处女贞操献给了恋人。
那是一个夜色融融的夜晚,从那天开始,他就发誓要永远爱着露丝。
毕业后,王文跃决心回到祖国把自己的所学无私地贡献出来。而当时老史密特身患绝症,露丝不忍心和与自己几十年相依为命的老父亲离别,这对恋人只好分手。后来王文跃从外国的同学口中了解到露丝嫁给了查罗德,但是不到半年就分手了。
谁知,今晚竟然又能在此相逢呢?
不等王文跃反应过来,玛蒂(即露丝)早已将自己动人的红唇送上去,两人一边跳贴面舞,一边亲吻着,不知不觉又进入了十多年前的境界。两人悄悄退出舞厅,直奔王文跃的私人住宅。
王文跃自英国回来后,本想好好施展自己所学为国服务,但是却被安排在国民党外交部做翻译。因和蒋介石、戴笠是同乡,又被戴笠要来做军统翻译处处长。一身所学付诸东流,表面上看衣冠楚楚,内心却苦不堪言,直到现在尚未婚配。
玛蒂来到王文跃的房间,一看便知是单身汉,自然有些吃惊。当王文跃把自己的苦衷和盘托出时,这位令德国盖世太保闻之丧胆的英国女谍也禁不住唏嘘不已。
玛蒂也把自己别后的情况一一和盘托出。她明白王文跃的个性,如果发现自己隐瞒主要的情节,那么这个老情人是不会帮助自己的。玛蒂说自分别后不久,老父就去世了。
因经不住查罗德的猛追,只好结婚,但不到半年就分了手,之后去了军事情报局。还谈了自己是如何抓德国间谍的……只是隐瞒了用色情为诱饵这一点。为了间谍工作,她只好改名叫玛蒂……玛蒂动情地说:“密斯王,那个‘露丝’已经死了,她不值得你爱……”
王文跃一把搂住她,说:“不,不,不管是露丝,还是玛蒂,都一样……露丝,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旧时恋人,一旦暴露出性欲来,便如野马走平川,无法停住。两人重温旧梦,又都是历尽沧桑之后,自然是如干柴烈焰,难以熄灭。
玛蒂说:“王,你比以前厉害多了,我真幸福……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此行的目的是你们军统局的日本海、空军的密码本……”
王文跃立刻从情欲的高峰跌下来。
经过片刻思考后,他说:“露丝,亲爱的,别的我都能帮你,唯独这个我爱莫能助。那是蒋委员长和戴老板的情报家底,防范十分严密,我也不知道如何弄到手……”
玛蒂说:“王,我这次是负有首相特殊使命,完不成任务,我不是就完了?
如何回英国去?再说,中、美、英三国是盟国,应该互相帮助,给了我们对贵国有百益而无一害!”
后面这句话,倒是打动了王文跃。本来他对蒋介石和戴笠的凭意气行事就有点不满。他也曾经劝说过戴笠,既然美国人要,何不做个人情。我国空军和海军绝不是日本人的对手,美国人拿去打日本人,客观上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但是戴老板一意孤行,硬是要给美国人下不了台。
两个人搂睡在一起,但都心事重重。玛蒂又再三请求王文跃帮忙。王文跃一是对国民政府的那一套作风已经厌恶,二是老觉得自己欠了玛蒂的一段情。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对玛蒂说:“露丝,亲爱的,我看只有如此了……”
第二天,戴笠果然签发给英国军事代表团特殊通行证。玛蒂、杨黛一行人参观了军统局的各个部门:秘书处、军事处、政治处、行动处、电讯处、特种技术研究室……陪同的是翻译官王文跃。
所到之处,都是森严壁垒的保卫措施,玛蒂深表佩服,她确信军统局是一个高效率的机构。她一边参观,一边苦苦思考。若不是偶然碰上旧情人王文跃,怎么可能会从这井井有条的高度防卫秩序中偷出密电。
那高墙电网,即便是会飞檐走壁,也是进得来,出不去,不但拿不到密码本,连小命都要丧失。她暗自庆幸在这关键时刻遇上了真正愿意帮助自己的老情人。她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草率和查罗德结婚,因为密斯王说过等她的……
来到财务处,王文跃特别提示了一下,这是全局的财政宝库。玛蒂心里明白,便四处观看,当她发现财务室左角上放着的保险柜时,心中便明白王文跃的计划是可行的。
这种保险柜是英国三十年代的产品,她闭着眼都能打开。
这种双簧式保险柜曾经风靡一时,战争开始后,同盟各国早已不用了,想不到中国军统局还用。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玛蒂用眼角扫了一遍财务室,一切行动方案都在心里全盘成熟。
参观完毕后,毛人凤代表戴笠请英国代表团成员共进晚餐,饭后,双方再次举行联欢舞会,目的是增进友谊,以利进一步合作。
舞会上,玛蒂和杨黛再领风骚,一会儿拉着这个喝杯酒,一会儿又搂着这个跳一曲。两个女人一个热情大方,一个文静高雅,两相映照把舞会推向前所未有的高潮。而其他随行人员则显得逊色,不是坐在角落里喝酒,就是聊天,有两个甚至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当然,军统局的保卫人员是不会跟踪他们的,他们是蒋委员长的贵宾,手里持有戴老板亲笔签的特别通行证,可随处自由走动,谁也不会惹事生非去盯梢。
第三天,是互相介绍经验。
当代表团的成员正在听毛人凤介绍军统在反间谍斗争中的经验时,一个秘书急冲冲地走进来对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几句。毛人凤顿时脸都白了,立刻宣布暂时休会,他自己则急匆匆地走了。英国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猜想军统局可能出了问题。只有王文跃和玛蒂相对一笑。
不一会儿,戴笠在几个军统军官的陪同下,怒火冲冲地走进会议室,扫视了在会议室的全部人一眼,说道:“对不起诸位客人,本局财务处昨夜被盗,丢失了六千元美金。这本是绝对机密,但几位是丘吉尔首相的红人,又是我们蒋委员长的贵宾,所以对诸位不必隐瞒,故此如实相告。还希望盟国专家帮助查案,给予指导。”
玛蒂说:“局长先生,盟国之间的情报机构互相配合是义不容辞的责任。问题是贵局一向以保密、防范措施森严闻名于全世界,十多年来风平浪静。为什么我们一来就出了如此大的事,这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戴笠说:“这正是鄙人要弄清楚的问题。”他用眼睛扫视了全场一眼,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接话,戴笠自己反而有些狼狈。
王文跃说:“戴老板,为什么英国朋友来了才出事,这里面肯定另有文章。我建议由中英双方组成一个专案组,共同破案如何?”
戴笠点点头,说:
“玛蒂小姐,现在不知是谁故意在中英双方会晤期间制造事端。我想请诸位显一显身手,协助本局调查,不知是否愿意赐教?”
玛蒂点头同意,同时又暗自好笑,只是未露出笑容来。
于是,临时成立了由毛人凤、王文跃、玛蒂、杨黛四人专案小组。毛人凤不过是挂个名,主要还是由玛蒂亲自上阵。实际上这也是戴笠的主意,表示让英国人破案是相信朋友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