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回去,都回去。”到这个份上,周父还妄想打圆场。
除本身不善言辞,他这样的做法,似乎可以从另一方面来解释。
他不想破坏这个家。
他很爱委托者这个女儿,可也爱这个家。
他这样的男人,老实憨厚,善良得有点天真,不管什么事都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处处与人为善,还觉得吃亏是福……
这样的男人,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好人,可唐柠并不喜欢。
因为这意味着,做他的亲人会很辛苦,会受很多委屈。
而且委托者当周母周云是亲人,他们当她是外人,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她一个。
重组家庭就重组家庭,这又不丢脸。
唐柠觉得周父太过善良,太过天真,他这样的人,女儿被人害死,没准还会帮坏人数钱。
但唐柠也没去怪周父,如果可以的话,她知道,周父肯定不想看到那副场景。
对周父,唐柠没想好要怎么做,可对这对母子,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委托者对周云总是够好的吧?她对周母这个女人总算是够退让够有礼貌的吧?一口一个妈妈也是叫了快十五年,但是他们是怎么对她的?
唐柠转身看向瘫坐在椅子上,现在仍然在瑟瑟发抖的周母,生不出半点同情。
唐柠添油加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一遍。
“周云同志,这要是搁在以前,你就是妥妥的反动派。”唐柠冷笑,将炮口对准周云,“作为一名高中生,一点觉悟都没有,我为有你这么个哥哥感到丢脸。”
进卧室之前瞥一眼脸色难以形容的周母,快要气炸的周云,忆及委托者的悲惨人生,唐柠微微笑起来,这只不过是开始。
对她指指点点没关系,可对周云指指点点,就是要她的老命。
她不敢打骂唐柠,却能在其他地方上,让唐柠不舒服,等唐柠吃饭的时候,锅里干干净净,一粒米饭都没有。
唐柠要她去做饭,反而被她奚落一番。
“没你的饭,你不是很行吗?有本事自己出去找吃的,和我耍什么横呀!”撕破脸皮以后,周母对唐柠就没有半点好脸色,她还越说越生气,眼神恶狠狠的。
瞧那模样,倒像是恨不得扑上去咬唐柠一口,最好是能把唐柠的皮肉都咬下来。那阴毒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杀人不犯法,唐柠现在坟头的青草已经三米高。
周母的声色俱厉没有吓到唐柠,周母敢这样看她,没关系,总能收拾的她不敢放肆。
她反而仰天大笑,她笑得越开心,周母的脸色就越难看,半晌,唐柠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花。
她走进厨房操起一把菜刀,试了试这菜刀,确定很锋利也很薄之后,就笑了,然后菜刀在空中舞得虎虎生威,她冷冷地看着周母,“做饭去。”
这两下挥舞得还是挺有效果的,至少她不敢再摆谱。
“没事,不要来惹我,我生气起来连自己都砍。”
唐柠真不是个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她睚眦必报,谁得罪她一寸,她一定要报复回来,而且报复的不留情面。
但同时她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所以她不主动去招惹别人。
然而别人要是招惹她,那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按照她的方式来,深深伤害过委托者的周母和周云,一个也别想好过。
唐柠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总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越来越冷,越来越硬,如果是当初的她,肯定不会这么狠。
唐柠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周母的脸颊,她放出气势没有任何收敛,周母就觉得自己被那双眼睛看进去,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等到唐柠松开,她才大口喘着粗气,内心深处竟油然而生一股恐惧来。
唐柠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刻意停顿一下,她轻声说着,然后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么多年装成慈母的模样,您肯定很辛苦吧。以后您就不必装善良装大度。毕竟这二十来年,回乡的知青寥寥无几,我可没这么好的命。您说对吧,周姨。”
周母被气得直接摔碗,然后忿忿地咒道,“死丫头,最好一辈子待在犄角旮旯,永远都回不来。”
她诸事不顺,惟独想到以后讨厌鬼永远都回不来,这心情才好那么一点点。
从这天开始,唐柠和周母形同陌路,连招呼都不打,周母只盼着唐柠赶紧走,然后以后再也不要回来碍眼。
周云每天回来以后,就摔摔打打,唐柠也不在意。
这个时代要讲究艰苦奋斗,张口闭口就是为国家做贡献,人人一本红宝书,端的是无私的高尚情操,可到底有没有这么高尚,也就只有自己知道。
这个年代的热血青年还是很多,但清醒明智的人更多。
知青运动兴起的二十年多年来,没有几个能回城的,多半是在农村结婚生子,然后扎根在农村。
但知道归知道,做归做。
不管怎么说,装病,不去当知青的周云,名声是彻底臭掉。
很多工作,他第一关审查就过不去。
这几天,她都是在默默地准备东西,家里人很少和她说话,都是能不开口说话,基本不开口的那种。
可惜冷暴力,对唐柠没有用,没有蜜蜂在耳边翁嗡嗡乱叫,她还蛮自在的。
她的事情不多,行李却很多,委托者的高中课本,还有红宝书,以及厚厚的棉袄。
她另外还在身上背了个布口袋,里头装了个铝制水壶、有十个煮鸡蛋外加二十来个玉米馍馍、还有一瓶咸菜。
她做的咸菜和别人不一样,拌上辣椒酱,香菜末,一丁点油爆炒加味,干吃都可劲儿的香。
她去的地方远,火车要开好多天,车厢里又挤,车上东西又贵,所以干粮肯定是要备足的。
而且这个身体体能一般,多跑两圈都喘,不能吃苦。
唐柠每天绕着山,上上下下跑个四五圈,回来又在山脚下打一套操,操练起委托者的身体。
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不适合下乡当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