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我没有。”他干巴巴地说,有些不敢直视唐柠清澈的双眸。似乎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对方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一切在她面前无所遁形。那种□□裸的被人看清楚的感觉并不好受,所以周父拒绝和唐柠对视。
他掩饰心虚的办法,很简单很粗暴,办法就是砸东西,疯狂地砸东西,听着身后噼里啪啦的声音。
望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很神经病,也懒得管他,径直往外走。
她觉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今天早上,周父在掉眼泪,看起来哭的很伤心,但那决不是痛苦的眼泪,而是害怕茫然的。
她一眼就能看出周父的懦弱和心虚。
而她呢,将计就计,很顺利地戳破周母和周云的阴谋,顺便送周云去他该去的地方。
唐柠笑呵呵的,低下头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这一切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以后,得到的结果。
按照周云的计划,她现在应该待在警察局,因为故意伤人而被拘留,被剥夺上大学的权利,甚至可能还要面对牢狱之灾。
别觉得奇怪。
这个年代别说是上学,就是在报上发表一首四行小诗,报社也要给单位来公函,调查作者是否有政治问题。
而且今年是高考恢复第一年,很多规则都还在定制摸索中。
第一届高考,在考试开始前就已经盲填志愿,至于成绩也不对外公布,最后的结果以录取通知书为准。
因为这个缘故,里面暗箱操作的可能性就很大,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周云能轻松顶替名额的原因。
周云一直以来打的都是这个主意,他本来是想让唐柠变成瘸子,他等啊等,等足了一个星期也没得到唐柠出车祸的消息,反倒是老妈受了点轻伤。
那次唐柠哭着往外跑,周云煽风点火,生怕周父先服软,因为他笃定唐柠没有地方可以去,然后当场被打脸。
再想到唐柠很快就要上大学,还有他的录取通知书事假的事实,他心慌不已。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唐柠为什么这么难搞,只能另辟蹊径,也就有了那自导自演的一幕。
他打电话报警,先来的却不是自己人。
事情总是峰回路转,在娘家待半个月以后,周母突然被查出怀孕了!
周父腆着脸,劝唐柠大人有大量,念在未出世的弟弟的份上,不要和周母计较。
唐柠做了个人情,说反正自己没受什么伤害,这件事就算了吧。他喜欢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她没有意见。
反正,反正,她手也伸不了那么长,难道她还能伸到老爸的床上去。
而且她也不怕周母作妖,她的户口不在周父这,而街坊邻居一直站在她这头,所以呀,这好的舆论环境,是真的好。
唐柠最近一直忙着在整理复习资料,提到复习资料,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那事关很多人的命运,但凡家里有即将高考或者准备复习一年再考的……全都紧张起来。
公社高中教育水平有限,通过高考回城的知青寥寥无几。而唐柠,她的成绩放去省里也能排的上号。在很难才能考出去一个大学生的年代,她属于顶顶争气的。
都说复习资料很厚,本来就要赶着才能弄完,要是被打岔,寒假没弄完,那影响可是很多人的前程?
所以周父周母的生活过得很憋屈。
亲自动手,容易招人口舌,未免不入流,倒不如来个曲线救国。
你看,现在不用唐柠动手,两人的日子已经很难过。
周母是很想在唐柠面前摆威风的,但唐柠不吃那一套,如果这是现实的生活,她或许还会为长久的和睦,多忍让周母一些,来个眼不见为净,可现在周母哪凉快哪待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虽然有委托者的记忆,但没有委托者的全部感情,所以她对周父,没有多少父女情。
周母辗转回到周家,唐柠去上学,等她放假回来的时候,中间已经隔了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周母的肚子已经大到看不到脚尖。
她显得比之前老了几岁,皮肤也不像之前那样滑嫩有光泽,唐柠看得很清楚,她的脸上有几块黄斑,眼角也有细细的皱纹,即使在脸上擦这个抹这个,也依然不能留住时间。
周母又要闹腾,以肚子里的孩子做威胁,周父摔门而去。
周父找人检查过,肚子里是个女孩,这么大的孩子,打胎不现实,只能做引产,如果不是身份立场的关系,唐柠真想对周父吼一句渣男。
不过周母也不是个好人。
他们俩的后半辈子就会在互相折磨中度,现在的周母身上,已经没有周父喜欢的特质。
不过两人还是没有离。
周母突然作,为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
周云这辈子就没受过什么苦,即便在他小时候父亲去世,最困难的时候,外婆外公在吃穿上并没有苛责他。
监狱对他而言,和地狱差不多,他无法忍受粗糙的囚衣,无法忍受掺着糠麸的伙食,更无法忍受,自己的一生葬送在这里,他还这么年轻。
最后想也不想的把他参与的那些事全都说出来,绞尽一切脑汁想要争取减刑,希望能够早点离开监狱,重新做人。
给他做假录取通知书的,是他咬出来的第一个人,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件事闹得很大,牵扯到很多人。
也因为这个,他遭受到多方的报复,一条腿折在一场混战中。
他战战兢兢地躲在角落,远离打架的人群,却还是受到波及。
狱警去看的时候,大家都说是误伤,那么多的人,场面又那么混乱,凶手是谁,谁知道呢!再说也没有监控,这个东西。
周云也说不出凶手是谁,当时很多人,很多人踩在他的腿上,极致的疼痛,让他昏厥过去。
作为一个残疾人,他的未来可以说是一片黑暗。
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永远也出不来。
而这不是一个人闹,就可以改变的事实。
触犯法律,就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