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傍晚,周家人都在家,人数不少。
因而葛越带来的人没一会儿就把他们全都捆了起来,还塞住了嘴巴。
“你们什么东西?也敢来周府放肆?”周父叫嚣得很厉害。因为在挣扎中摔了一跤,他现在满脸是血,正愤怒地看着葛越。
“把他嘴堵上。”
周父死死地盯着他,葛越走到被扔在堂屋中间的他身边就蹲下了身子,“你娘子要死了,儿子也要死了,你别着急,很快你也没命了。谁让你们辜负了建安公主呢!”
葛越声音很轻很轻,周父却整个人颤抖了起来。
“呜呜……”他的眼睛睁的极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就在两天前,周澈还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是短短两天过去,他却已经变成了阶下囚。
在他的府邸和各处的别院里,锦衣卫搜出了很多贵重物品,金银珠宝玉石都是论箱计的,与此同时能折合成五千万两的白银的财富。
先皇提倡藏富于民,税收不高,当今皇帝沿袭了之前的国策,所以国库一年的收入也就只有两千万两白银,有时候还会入不敷出,可是周澈……
不仅仅当今皇上觉得自己以前欣赏周澈是脑子出了问题,就连那些原本对周澈还有点儿同情的人,也有很多在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以后,对他失望透顶。
一个驸马竟有这么多银两!
锦衣卫开始抓人,很多参与了驸马大发灾难财,并从中谋利的管事都被抓了。
替驸马办过事的管事人心惶惶,都提心吊胆的,就怕一个不小心会查到自己头上来。
水至清则无鱼,多多少少,他们都有点手脚不干净,在这种时候,基本上只要被抓了去,就会被扒掉一层皮。
当然了,锦衣卫也不是什么人都抓的,那些个小喽喽,他们也不在乎。
锦衣卫,尤其是锦衣卫指挥使杀人如麻,但从未杀过一个好人,死在他手上的,尽是应千刀万剐的畜生。
只因他凶名远播,世人只知道他手腕多么狠辣人多么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能止三岁小儿夜啼。
却没人注意在他任职指挥使的这些年,少了多少贪官污吏,又有多少人沉冤得雪。
他是皇帝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有时候,杀戮也是一种慈悲。
镇守漠北的杨小将是第一个向皇帝投诚的,他提供了不少证据不说,还指控周澈私下炼了很多兵器,有不臣之心。
这是监狱里面的一个小房间,跟其他的牢房不同,这里收拾的非常干净,还放了很多用品。
一墙之隔,就是张若仪。
她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再相见,身份竟然是一样的,都是阶下囚。
周澈被关进来的时候,让她充满恐惧,也后悔起来。
她嫉妒建安公主,对锦城帝抱有幻想,所以先一步和周澈勾搭上。
从不曾反省,反而觉得是建安公主有权有势,才会抢了她的心上人。
所以她配了致幻剂要害人。
她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她觉得自己只是在把宫斗发扬光大,大家都是这样的不是么。
她想当那个最尊贵的女人,想要得到帝王的心,所以她这么做有什么错?
虽然建安公主还没有发现自己,也还没有对自己出手,但那只是暂时的,谁能保证以后她也不会伤害自己?
爱情是自私,是占有。
与其坐以待毙等建安公主来伤害自己,倒不如先出手弄死建安公主,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受伤。
她要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笑到最后,这是女人的第六感。
本来一切都很成功的,可是有一天建安公主突然消失了。
一切都失控了。
建安公主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没本事的女人,只是因为家世好,所以才得到了一切。
她也一直看不起建安,这个女人就算嫁给了周澈又如何?这个男人的心,可是在她这里。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女人厉害起来还能这么厉害。
而且周澈背着她,竟和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
她觉得这个世界都好像不真实了,锦城帝再光明磊落,再痴情不过了,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渣男。
史书上记载,锦城帝一生只有一份挚爱,后宫就小猫两三只,有人暗地里笑话他是妻管严,他却痴情不已,身边也没个妃子什么的,就几个位分低的婕妤美人,她因此对他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咬着下唇,觉得人生无比灰暗。
还有锦衣卫指挥使葛越葛大人。
张若仪看着他的眼里藏着恐惧。
“若仪……”周澈在呼唤她的名字。
“怎么了?”她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她最近整个人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怎么能提得起精神呢,谁有她憋屈啊?
哪个重生女像她一样憋屈。
“你有没有吃的?”冷硬的馒头,实在太难吃了,周澈过惯了好日子,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有……我自己都不够吃。”张若仪不耐烦地张了口。
这话当然是假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周澈的伙食很差,冷馒头配剩菜,有时候就只有干裂的冷馒头,而她每顿三菜一汤,味道极鲜美,好吃得能把舌头吞掉。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是有毒,为了活下来,她也得吃。
“真的没有?”周澈现在心情都抑郁了,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明明隔壁那么香,有很多好吃的,却和他说一点都没有,真以为他是傻子不成。
张若仪拧着眉头说,“全吃光了,就剩一点汤了。”
周澈冷着一张脸,“那你晚饭分我一点。”
“好。”张若仪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晚上狱卒来送饭,毫不客气地拆了张若仪的台,“那鸡腿你还要吗?不要就扔了吧。”
张若仪感觉非常地尴尬和丢脸。
觉得狱卒破坏了她在周澈心中完美的形象。
但她又不能指责狱卒,她是阶下囚,有饭吃就不错了,哪里敢得罪人,万一人家给她小鞋穿。
周澈:草草草草草草……
不高兴张若仪鸡腿扔了放凉了都不给他吃,心里只有自私自利。
他臭着一张脸。
发现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两面三刀,骗子一个。他恨恨看了墙壁一眼,紧紧地皱着眉头。他心里憋屈,非常憋屈,都要气炸了。
作为高高在上的驸马,她对身边的女人有一种诡异的自信和傲气,总觉得这些女人就该求着自己。
可以容忍自己不爱自己的女人,但是却有点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对自己的背叛。
尤其是自己现在真是人生艰难的时候,这个女人竟然……
他深呼吸。目光不善盯着墙,像是要把墙盯出个洞来。
没想到一向最柔弱,最善良的张若仪,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心里的感觉就是草草草,全是草泥马。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了被子,被子发出了闷响。
他以前是被骗了,他黑着一张脸,心头憋着气,现在非常的不高兴。
他用手使劲掰地上的木板,将木板掰成了两半,经过痛苦纠结,他终于向现实妥协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有没有吃的?”
周澈喘着粗气,就算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也能想象到他一脸铁青和不可置信,胸膛不断起伏着的样子。
“有有有。”到底是自己理亏,张若仪还是分了一半吃食给周澈。
第二天食物变少了。
张若仪分了一半给周澈,结果自己吃不饱了。
第三天食物更少了。
张若仪分了一半给周澈,结果自己吃完还饿。
第四天食物更少了,只够她自己一个人吃。
她不主动分食物了。
“有吃的吗?”周澈额头上青筋暴突。
“今天狱卒给的饭,很少,我自己都不够吃。”张若仪忧郁着一张脸。
周澈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你是不是故意的?”
张若仪一脸愕然,“你跟我认识了那么多久,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就是个自私恶毒不要脸的女人。”周澈现在就像是关在笼子里暴躁的野兽。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心里的愤懑无处发泄。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消亡,现在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
张若仪的背叛,彻底点燃了他的无力愤怒和恐慌。
真切感觉到自己是多么失败,字迹以前是被狗屎糊住了眼睛,那么好的建安公职不珍惜,找了这么个蛇蝎妇人。
张若仪气得浑身颤抖,他竟敢侮辱她,吃了她的东西,拿了她的东西,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羞辱她。
她眼睛有些发红,如果当初不和这个男人牵扯上。她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嫡女,又多才多艺,肯定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沦为阶下囚。
她可不是那些傻傻的,只付出不求回报的傻女人。
“你是这么想的,哼,那你就不要吃了。”张若仪紧紧捏着拳头,声音尖锐,带着不可置信。
“出来,包大人要审你。”几日后有狱卒来,带走周澈。
他的压力很大,瘦了很多,也颓废了不少,脸色发黄。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张若仪惊讶地张大来嘴巴。
周澈的神色很憔悴,眼角都皱纹了。
最近一段时间,周澈吃了很多苦,心理压力又大,身体一下出现了疲态。
他身上带着浓浓的暮气,男人因为权势钱财才华而璀璨,权势钱财才华带给男人很多的光环。
但是现在的周澈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华了,郁郁不得志,又很多天不洗澡,看着真的邋遢了很多。
看着张若仪,她依旧美丽,在她的面前,周澈感觉有点自惭形秽了。
“你可以走了。”紧接着狱卒放走了张若仪。
张若仪愣了,她现在可以走了。
“我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凭什么拦着我?”张若仪顶着鸡窝头,一脸的尖酸刻薄。
“我们家大小姐前些日子已经死了,你是谁啊?我们不认识。”家丁粗暴地推了她一把,张若仪被推倒在地,手蹭破了一层皮。
“那帮我这个转交给夫人,就说明日我还在这个地方等她。”张若仪都快要绝望了。
那人帮她转交了纸条,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年都过了,她还是没能进入张府。
一日,她等到了张太傅的轿子,她扑上去哭泣,“爹爹,我是若仪啊,你不能不认我啊!”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认本官做亲戚的,来人,把她轰走,以后若是来了,不必客气直接扭送官府就好了,不必客气。”张太傅摔袖走人。
张若仪蒙了。
张若仪到现在都没看清楚她自己的处境,现在她的情况不是她愿不愿意回家,而是张家愿不愿意认她这个女儿。
谁乐意让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进家门?
张太傅以前有多喜欢这个女儿,现在就有多恨这个女儿。
他是愁得头发都要白了,自打这个女儿害了庶妹以后,他老是走霉运,先是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建安公主,后是被皇上在上朝的时候点名批评自己的家事,还被锦衣卫指挥使敲打了好多下。
他现在回认这个女儿才怪。
张若仪还不死心,终于有一日,她等到了自己的娘亲,“娘,娘,我是若仪啊,我不会张府,你给我点银两,好不好,我吃不饱穿不暖,日子太难过了。”
“哪来的乞丐,真是晦气。”张母哼了一声,将她轰走了。
原来因为她的缘故,她那弟弟被先生从书院撵回家了。
张若仪气急,她曾经对这老女人多好啊,结果她一分钱都不肯给自己。
张若仪回去工作了。
不工作,没有银两啊!
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到贫民区,那个阴暗的逼仄的都不敢邀请朋友来做客的小地方,更可怕的是那里还有地痞流氓。
她在一家胭脂水粉铺子干活,因为嘴甜会打扮,老板娘收留了她。
可钱真的是太少了。
一开始,她记得要对老板娘感恩,时间一长,顾不上了。拿着买衣服都不够的薪水,干着又累又重还闹心的活,住在宛若猪圈的环境里,每天耳边除了小屁孩的哭闹就是小屁孩的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