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着一头毫无杂色的璀璨金发,深蓝色的眸子比大海还要浩瀚神秘,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了。
他英俊迷人,风度翩翩,又有着强大的实力,自然是很受欢迎的存在。
可唐柠从来不知道西丽雅和他的私交这么好,私底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么亲密。
西丽雅和哥哥,两人当中必定有一个欺骗了她。
唐斯特说话的语气很特别,唐柠记得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声调都是平静的高高在上的,可现在他对着西丽雅,声线显得格外深情缠绵。
唐柠听到了两人的告白,哥哥甚至带了一枝沾着露水的红玫瑰,这是早上他亲自去花园剪下来,作为给她的礼物。因为在他看来,西丽雅羞涩时的脸颊就如同玫瑰一样美丽。
红玫瑰,唐柠第一次觉得这种花朵,看起来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他们之间溢满了甜蜜的气息,唐柠能够感受到这种爱,她心沉了下去,身体瞬间石化。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欺骗她的也许不止一个人。
她要一个真相,即使这个真相是血淋淋的,即使这个真相会让她遍体鳞伤,她也不会后悔。
至少要活个明明白白,总不能一辈子活在欺骗和谎言里头,浑浑噩噩,被人害死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如果不是因为有割舍不下的羁绊,只怕她会像这里的很多人一样,想尽无数办法,逃出去,失败了再被捉回来,被鞭打被践踏肉体上受尽折磨,还不死心。
两人后面的话,她听不到了,
这里戒备森严,外围处处是陷阱,很难逃出去,这么多年来,有这么多人试图摆脱的教廷的控制,但成功的却只有一个,还是因为他偷了红衣大主教的通行令。
“你在看什么?”红衣大主教臭着脸说。
“我在想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的,哥哥每次来都会给我讲一些发生在光明大陆上的趣事,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来看我了。”唐柠说这话的时候,她清澈的眼睛看着碧蓝的天穹,满是向往。
一阵风起,吹得她衣袂飞舞,看起来是那样的单纯。
红衣大主教有了一瞬间的动摇,觉得唐柠也挺可怜的,她从来没有犯过任何错,却吃了这么多苦头。
黑头发黑眼睛,不祥的象征,不过是推脱之词,一块掩人耳目的黑布。说到底,不过她身上有教皇觊觎的东西。
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在他这个位置,这种要人命的同情心是不应该有的。
红衣大主教看了唐柠几眼,就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巨响,似乎是由一口巨钟发出来的,钟声如同雷鸣一般缓缓滚过山洞。两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总有人不安分试图逃跑,真是不自量力。”红衣大主教哼哼了两下,甩袖子走了。
唐柠手指微微弯曲。
唐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痛呼。啜泣。这是杀鸡给猴看。有心要逃跑的人。看到了这个下场。胆小的直接就放弃了。
人间即地狱。
第一次逃跑被抓住,会生不如死。第二次逃跑被抓住,那么就连改过自新的机会就没有了,直接弄死。这里不会和你讲任何道理。
这里不需要不听话的人,不需要不稳定的危险份子。只要你乖,就不会有生命之忧。
炼金术士多是性格古怪之人,他们高傲不可一世,他们桀骜不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磨难中,磨去了棱角,变得不再尖锐了。
所以进了这里的人,终其一生都出不去。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命运,想逃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教廷的洗脑能力,在这个世界上是数一数二的。
唐柠看到了那个男人的下场。
皮开肉绽,献血淋漓,身上没有一块好皮,没死看上去,却比死了都可怜,他痛得浑身直发颤。
他很瘦,也很痛苦,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要试图逃跑,他拼命往外爬,然而他的手每一次从地上移开,都是一个鲜红的血手印,他灰色的衣襟前面也有淋漓的血迹,面色惨白。
“我要出去,我要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啪啪就是几鞭子,一个治疗术下去,伤好了一点,然后又是几鞭子。
男人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痉挛起来,粗狂的面孔苍白而扭曲。
“你服不服?还敢不敢继续逃跑?”
“我一定要逃出这个鬼地方。”男人面上流露出痛苦的身神色,眼睛却在一瞬间,明亮起来,像寒冬里新生的幼苗。
教廷的人常常直接把被酷刑弄得不成人形的犯人直接扔到这里,扔在大家都必经之路伤,让所有人都看看逃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反正红衣大主教的治疗术很厉害,不会让犯人死去的。
他们试图用这样的手段,来震慑有异心之人。
这里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不是什么恶人赎罪弥补过错的地方,唐柠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比很多人都清楚这里的本质。
“死人了,那个炼金术士死了,他伤未愈合,却又一次试图逃跑,被大主教当场打死了,死的可惨了。”
唐柠手指微微动,她一定要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黑头发黑眼睛,并不是原罪。
她干干净净地来,从未害过人,从未觉得自己愧对谁,她没有罪。
如果说一定有什么人错了的话,那错的不是她,而是这个表面光鲜实则藏污纳垢的教廷。
她没有错,就算有,也不比这世上还活着的任何一个人多。
半个月以后,唐柠等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触碰到真相的机会。
“哥。”唐柠抬起眼睛看着他,唐斯特金色的睫毛根根分明,她却像胆怯了一般,低头垂下了眼帘。
他站着的时候宛如一座冰雕,浑身沐浴阳光,威压更甚,金色长发如瀑布一般,睫羽低垂,不少人偷眼看他,不由得心中一跳,脸上飞红,连置气也忘了。
他无疑是长得好看的。
他也很强大。
小时候,他很爱笑,笑得也很好看。
因为天赋出色,被带走培养了,唐柠并不清楚他去了哪里,只知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冷了,几年前,他变成了冰雕的人偶,无悲无喜,却有着不容小觑的强大战斗力。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崩塌,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唐柠一度以为他就是这样冰冷的人。
唐柠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那一幕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又仿佛就在昨天。
直到不久前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心里也有热血。原来他也有关心的人爱的人。他在自己真正关心的人爱护的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是那样温暖和善的模样。
“你见过圣女吗?我听说,圣女是光明神钦点的。她是不是很强大也很厉害啊!”唐柠笑着道,眼眸弯弯如月,然而那点笑意却无法达到眼底。
她想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每一次见面,他们之间都是这样淡淡的,彼此的交往之中透着尴尬,很多时候都是她没话找话,他敷衍的应对两句,或是和她说一些外头人尽皆知的大事儿,然后谈话就结束了,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圣女会带领光明大陆走向光明,把光明神的教义传播到这个大陆的角角落落。”唐斯特点了点头。
“哥,我什么时候能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小时候你说,总有一天要带我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我……”唐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笑,似乎在回忆从前。
她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唐斯特开了口。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相信我,很快哥哥就能带你走。”唐斯特勾唇轻笑,眉眼柔和。伸手摸了一下唐柠的头。
脑袋被他的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感受到了他手指头的温度,这个动作很温情,却让她的心脏疼得皱了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了,他平时和西丽雅是怎么相处的,如果不是知道,他并不是永远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应该会很感动吧,唐柠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
她以前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傻逼。
唐柠听见她自己的声音,明明带着笑,却似乎很悲伤,“哥哥,以后可以常来看看我吗?我很想哥哥,相信哥哥也和我一样。”
“近段时间恐怕不能来看你了,圣女出行,我作为圣骑士,理当陪同,等我回来了,就来看你。乖。”唐斯特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很不习惯这样的亲密。
唐柠觉得有点想哭,她伸手抱住了唐斯特的腰,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颤抖了好几下,她忽然觉得有点疲倦,就着这姿势轻轻靠在了他肩上,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感受了片刻的温馨。然后她轻轻放开了手,这个怀抱不属于她,这份温暖是假的。
“哥哥,这个送给你。”唐柠拿出了一个小挂坠,挂在了唐斯特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唐斯特把玩着挂坠。
“我听人说,寄托了亲人的思念的挂坠,可以让战场上的士兵平安归来。”唐柠听见自己笑着请求道,“哥哥记得不要把这个摘下来哦。”
“等你回来以后,我可是要检查的哟,看你有没有乖乖听我的话。”唐柠故作俏皮地说,“哥,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在这挺好的,大主教看起来凶,但事实上还挺关心人的。倒是你,此去凶险,务必要多加小心。”
“好,我会平安回来的。”唐斯特认真地点了点头。
唐柠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她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显得有点忧伤。
她住的地方依旧潮湿阴冷,唐柠已经把自己还没穿的外袍给自己垫着了,还是觉得冷。
“起来吧,任务来了,不要偷懒耍滑。”红衣大主教板着张脸,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
这是为了圣女出行做准备。
唐柠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个任务背后的真实目的。
这一次,红衣大主教逼得很紧。
这次的珍贵材料中,八级魔核,龙鳞龙血,还有其他的那些玲琅满目的材料,每一样都很珍贵,都很值钱,为了圣女,教廷这一次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而且与唐柠隐隐中的猜想契合的是,这次对她的要求也比往常严格了许多。
唐柠的监工就是红衣大主教,考虑到保存实力的需要,她甚至还装成了痛苦吃力的样子。事实上,对于她来说,这个任务算不上太难。
而且唐柠还注意到这个任务的截止期限,是圣女出行前两天。
唐柠装作一副吃力的样子。心里闪过了不少念头,最后下了决断。
“这次任务很重要,务必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不然,倒霉的是你的哥哥。”红衣大主教哼了一下,面有不满。
眯起眼,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柔无害的女孩。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孩,是个温和有礼的好姑娘,脾气再好不过了。
圣女出行之日,是最好的逃跑时机。那一日,教廷的防守,最为松散。
这次圣女出行,教廷大张旗鼓,把整个教廷布置一新,那份喜意,甚至都传到了这里。
光明圣女出行,阵仗当然是堪称豪华。
教廷不仅派出了上百名牧师跟随,还抽出了整整一个光明骑士团的精锐用以护卫圣女的安全,与圣女同行的,还有两名红衣主教和数名主教。
哪怕是教皇出行,也不过如此了。
由此可见,教廷对圣女的重视。
唐柠坐在房内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水杯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眼神游离不知在想什么。
西丽雅推门进来了,“你还好吧,我听说大主教给你布置了很难的任务。”
“还好,就是太辛苦了。”唐柠对西丽雅的观感很复杂,她再也不能毫无芥蒂地面对她了。以后再见面就是陌生人,如果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