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深信 诗歌可以抵达的地方
是最后的寒冷或者温暖
是热带雨林中的大象
在大限前 独自轰然倒下的隐秘之地
她可以在一根鹅毛上
负担起人和世界的全部夕阳
她天生丽质 倾城倾国是她的本分
曾经我深信 我可以一直到死
都能够依靠着诗歌这把老骨头
絮絮叨叨 多愁善感
理直气壮 无所为无所不为
像林黛玉那样葬花 吐血
像苏轼 把壮烈至少交给长江
像叶芝 卡夫卡 博尔赫斯
像让皇村不死的普希金
穷尽时间 成为现实与梦境的主宰
去年五月十二日后 我悲哀地发现
她无法变成推土机 大吊车 救护车
变成纱布 绷带和血浆
无法代替一双血肉模糊的手
拉回快到天堂的孩子
她甚至无法变成一顶帐篷 一锅热饭
无法变成在烈日和暴雨下搭建板房
的河南人 北京人中的任何一个
无法为死者守灵 无法献血
无力抽灾难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第一次让我感到自卑
过去诗歌中 所有多愁善感都成了依门卖笑
都成了哭天无路的词不达意
比升天的鸡犬还要轻薄
而那个日子是一只乌鸦
虎视眈眈 挥之不去 比诗歌更忠实地看守着废墟和亡灵
就算我一生沉默 也无法变成一块赶走它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