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宁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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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绝望,越是恨一个人,就越是忘不掉她的音容笑貌,那些有她的记忆,那些她说的话语,像是被雕刻刀一笔一划地刻在了心底。时间的流水逶迤地淌过,那刀伤在最初的疼痛过后,结了疤,褪了色,只留下一道分明的痕迹,可是当你再次想起她的时候,就又是一遍自虐的重复。那些伤痕在反复的被划开、愈合、划开、愈合的过程中,早已将滋生出来的肉芽爬满了整颗心脏。

贺楠初识宁清的时候,她还是校园里最纯的一道风景,每每朝气蓬勃地从教室中走出,那其貌不扬的黑色校服,在她的身上,却能开出绚烂的花来。

总有男生坏坏地朝她吹口哨,他听了之后只是攥紧拳头,到最后却又悲哀地松开。

她跟在黄雅静身边出现在他家的院子里的时候,他差点以为长久的梦境竟成了现实。反应过来后,欣喜之余又有着忧虑,怕她不会注意像他这样落魄又木讷的穷小子,怕她只注意到自己叫“呆子”。

不过,还好她没有。

后来,在一起的时候,宁清总缠着他问他对她是不是书上所说的一见钟情。他总是但笑不语,其实心里一直想说:傻瓜,那是长久的暗恋。

初见之后,他似乎更有了动力去追逐她的背影,偶尔捕捉到她的一个笑脸,心如擂鼓般剧动,即使那笑颜并不是为他而绽。

突然就爱上了在纸上绘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在自己的勾勒下更加灵动,看着她的脸庞在他的描摹下明晰非常,看着自己缓动笔尖下带出她发丝的流畅。她的素描他曾经画过无数张,然后工整地压在床下,并从此拒绝让妈妈帮忙收拾房间。

递出第一封信是他足足鼓了三天的勇气之后才做下的决定,也曾想过这封信可能的下场:是被撕碎了扔进垃圾桶?还是根本不会被拆封?所以一放学就急急地扯了黄雅静追问结果。

“她笑了。”黄雅静面无表情。

但是他却为了这三个字,兴奋了整整一宿。

将她约出来告白,是年少羞涩的他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当她低着头,虽然没回应,但是眉眼弯弯,嘴角含笑的时候,他在那一瞬间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漏跳了一拍的心跳声。

少男少女的爱恋,即使再炙热,也会隐忍着不在人前表现,每天只有课余的时候,才能隔着攒动的人头对望,但即使只有那几眼,也足够让沉闷的学习生活雀跃起来。

那时候,黄雅静像是一条无形的丝带,帮忙维系着两人甜蜜的交流。

他从没意识到自己同宁清的事情让她来帮忙参详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他只模模糊糊记得当他第一次牵着宁清的手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表情带着他当时不解的苍白和僵硬。

后来……那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片段,……当他躺在病床上,耳边一遍一遍地响起医生说他的右手以后不能再画画的时候,脑海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绝望,空洞的、呆望着白色天花板的眼神,是他每天唯一愿意流露出来的情绪。

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身旁,喜欢做的事也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力量。母亲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加没了主张,整天守在病床前,就怕他想不开做出傻事来让自己受伤。

因为他执意不让开窗,甚至连窗帘都换成了厚重的黑布,所以病房里每天都是黑暗的,直到有一天,黄雅静背着一个大包袱踹开病房门,哭着扑到他身上:“我才走了几天,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外面久违的阳光大片大片地照进来,他看着眼前那张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形象的花脸,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小静……”

残疾后的他性格变了很多,原本的温润羞涩渐渐退却,变得敏感而脆弱,哪天心里一堵,就拒绝吃药,甚至还会趁人不备拔掉手背上输液的针头。

母亲心力交瘁,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他心里愧疚,但是只要一看到不能使力的窝囊的右手,就又控制不住自虐的行为。

那段时间,黄雅静不眠不休,即使是他熟睡的时候,也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专心致志地守在床前。

针灸、复健、按摩,只要是对康复有益的事情,她都尝试带他去做。那时候,他家已经负债,所以她背着他到处打零工,服务员、啤酒销售……最苦最累的差事她都做过,还曾因低血糖昏倒在工作岗位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却都毫不犹豫地大笔大笔地交给医院和私人诊疗师。

所以母亲才会说他们贺家一辈子也还不清欠小静的债,然后哭着求他保证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小静的好。

他还记得复建后的第三个月,他第一次尝试着拿起画笔并且在画纸上颤巍巍地画下一幅画的时候,她眼角带泪滴扑进他怀里,捉着他的衣襟,哭得像孩子一样。

他胸口一阵泛酸,扔下手里心心念念的画笔,紧紧地揽着她极度瘦削的肩膀。

他在重返学校的那一天,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然后迎着她既震惊又激动的眼神里,浅浅地温暖地微笑。

有时候,对着她满是幸福和信任的眼神,他也会忍不住愧疚,因为心里分不清楚对她到底是感激抑或是真正的爱意。

他还做不到彻底忘记心底的某人,所以尽量做到不想起,他以为这样长久的积累下去,终有一日心底的那人会换成眼前人。

他错了。

宁清重新出现的时候,他的世界还是因为她的靠近而混乱了起来。

过往的记忆重新被翻开,那些甜蜜,那些默契,那些伤痛和欺骗。他只能装作面上不在乎,用脸上的淡定 表情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他已经释怀。

可毕竟是爱过的人,而且是在那么纯真的年代,即使那段爱恋带给自己的只有长久的伤痛和不堪。他无法做到对她的困境视若无睹,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次巧合的帮忙。

不是没想过这可能会让黄雅静误会,但某些时候的某些行为真的像是本能一样,不受意志和思想的控制。

很不巧,就在他准备和黄雅静解释之前,她的两个室友按耐不住跑去找宁清的麻烦,这触怒了他的底线,所以两人之间才爆发了第一次的争执。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考虑过两人之间尚存在的问题,一个对对方太过信任,一个对过去太过执着,不够默契的情侣早晚会遇到难过的关卡。

对于得知黄雅静给宁清介绍工作以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对她放下过去的欣慰,而是说不出的怪异。因为想不出能让曾经那么介怀的黄雅静忘记过往的原因,所以这次出事后才会怀疑她当初的动机。

他只想说,在这件事上,他并不仅仅是为了维护宁清才要质疑她的人品,而是不想看到小静让恨意蒙蔽了双眼,做出某些害人害己的事情来。

可是,他好像又错了。黄雅静离开时的眼神,就如他当初的一样,他太了解那样的悲痛和绝望。

脚步在追上去和停下来两种选择间徘徊,身后有一刚刚受到巨大惊吓的女孩,眼前是她决绝的背影。他在内心的巨大撕扯挣扎间将手紧攥成拳头,在看到警局走廊上张贴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题时,终究没有迈出脚步……

那人在昏迷五小时后睁开了眼睛,醒来后看着眼前一脸怒容的老婆,捂住自己被缝了十多针的额头,一口咬定是宁清主动勾引他。

张警官见多了这种反咬人一口的 ,当下把宁清和贺楠叫过来两厢比对证词,再加上现场勘查到的一些物证以及宁清被扯坏的衣服,哪边的口供更接近于事实一看便知。

但这样一来,贺楠的伪口供也被拆穿,好在张警官原本就不怎么相信,再加上钟淼的维护,并没有追究他的相关责任。

那夫妻俩见推卸责任不成,又以左侧额颞骨骨折、脑震荡的伤情诊断为证据,要告宁清防卫过当。

不过,在钟淼挥退其他人,同他俩进行一番长谈之后,夫妻俩也唯唯诺诺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连医药费都不坚持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