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石柱受伤后的一天,趁慰问演出的空隙,张帆到团部找李扬,说:“我们马上到前线演出去,咱们现在看看石柱去吧。”
“找一下金环,咱们一起去。”李扬说。
“你这团长怎么当的,金环是石柱的恋人,她去不去还用跟咱们搭伴儿吗?”张帆白了李扬一眼。
李扬摇摇头,说:“你看我这脑子。”
张帆着一身儿便装,齐腰的长发被风吹得老高。与李扬拉着手朝石柱住的师部医院走去。
“你看我穿便装的样子好看吗?”张帆用手拢着头发跑到了李扬前面,转过身。
李扬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好看,特别好看,这地方有人,否则……。”说完,李扬的脸红到了后脖颈子。
“否则什么?你说。”张帆追问。
“否则我非得把你楼过来,亲个够。”说完,李扬嘻笑着向前跑去。
张帆从面紧追,边跑边说:“李扬,你坏、你坏。看我一会怎么惩罚你。”
俩人沿着石子铺就的小路边走边聊。一路上碰到了几个当地老百姓收获归来,非常友好,从很远的地方就挥手打招呼。
去师部医院,要通过山沟里唯一的一个朝鲜村寨,这个村寨很小,它散落在这条狭长的山沟里,山沟好像是个世外桃源,整日雾气缭绕,树木葱绿,溪水潺潺。为什么志愿军的师部和战地医院设在这里就不言而喻了。
村子里住着大约二十多户人家,住户的布局有点像我国东北吉林延边一带的农村,无规则,随意性。因为它与世隔绝,所以这里的人们只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外面发生了的事情好像跟他们无关,他们根本也不知道。
志愿军来到这里后,立即开展了帮扶活动,他们帮助朝鲜老乡种地、担水、打扫院子,特别是阴雨天儿来临的时候,志愿军战士把提前准备好了的苫布苫在漏屋上,而他们自己却依偎在房檐下避雨。一个事件的出现,使他们更加相信眼前的这支队伍是他们的救星。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村中一男孩从柿子树上摔了下来,大腿即刻摔断。志愿军知道后,立即派出卫生员现场救治。经检查发现伤情很重必须住院手术的时候,卫生员背着孩子一瘸一拐地来到战地医院,得到了及时治疗,使孩子只住了七天医院就伤愈回家了。所以,经过多日观察,当地村民们认为这支部队是好人,有了这些好人,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几天过后,几个朝鲜老百姓手里拿着,肩上扛着当地的土特产,打着腰鼓来到了师部大门口,师领导接见了他们。从那天以后,相互交往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村寨也慢慢活跃起来了,村民们经常把志愿军拉到自己的家中聊天,志愿军也经常帮助朝鲜村民干些家务活。时间一长,人熟了,关系也融洽了。
李扬和张帆刚刚走到村口,从一所民宅中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阿玛尼,手拄拐杖步履维艰。她看到一男一女从村外走了进来,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说道:“志愿军同志,你们辛苦了,快进来,这里有你们最爱吃的打年糕。”说完上去就拉住了张帆。张帆不知所措,李扬入朝早,学点朝语,他把阿玛尼说的话告诉了张帆。
“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违反驻外纪律。”张帆拉了一下李扬说。
李扬上前施礼后跟阿玛尼说了几句,阿玛尼有点不高兴,李扬跟张帆说:“看见了吗,阿玛尼有点儿不高兴,不行咱俩先到她家坐一会吧。”
张帆苦笑着说:“只能这样了。”随后,俩人跟着阿玛尼来到了她的家。
阿玛尼的家是一所标准的朝鲜民居,四间正房,坐北朝南,院子不大,木板围成的篱笆整齐别致,院门同样是木板制成。阿玛尼很勤快,利用院子里有限的那点儿空地儿种了一些时令蔬菜,靠院子的一角,还种了几棵柿子树,树上的果实已收获,叶子基本落光,想必秋天的时候这个小院一定是花花绿绿,硕果累累。走进她家的房门才发现朝鲜民居没有客厅,没有火炕,休息的地方只是离地面高出了十几公分,客人脱鞋上去,围坐在长方形的地桌旁。李扬不习惯盘腿而坐,阿玛尼发现后,立即找了一个木凳递给了李扬,李扬像是得了特殊奖励,心里非常高兴。
阿玛尼给她俩准备了朝鲜的当地小吃——打年糕。她们边吃边聊,这时才知道阿玛尼的丈夫早年去世,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人民军中服役,并且是一名团职的指挥官,去年回过一趟家,要阿玛尼跟他走,她舍不得这个家,结果没走。
阿玛尼的小儿子自幼酷爱登山,在长到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是朝鲜非常有名的登山家了,他攀蹬过朝鲜境内海拔三千米以上所有的山峰,还攀登过包括我国在内的很多国家的山峰。前些天,在攀登我国珠穆朗玛峰时,由于体力不支,攀登到海拔六千米的大本营时就撤了下来。由于行业的特殊性,小儿子一年也回不来一两趟。
两个儿子常年不在家,阿玛尼说一个人过日子已经习惯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要是到她家找她,基本上找不到。不是去东家就是到西家,谁家有事儿都少不了她,特别是谁家的孩子结婚或出嫁,那就更忙坏了阿玛尼。自从志愿军进驻山沟后,阿玛尼又多了一个好去处,她看到部队有什么活儿,就主动请战。李扬和张帆那天跟阿玛尼聊了很多,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起身告辞。
石柱的病房在第一排平房的紧里头,这里清静,有利于养伤。李扬和张帆进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发现金环坐在病床上,一边削苹果一边跟石柱说话,看见李扬和张帆来了,金环站了起来,说:“你们俩怎么来了?快坐这儿。”金环从墙根儿拿过来两把凳子放在了床边儿。
“今天下午自由活动,我约李扬到这儿看看石柱,”张帆接着说“回国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
“什么时间?”石柱问。
“我们可能还要呆几天,金环后天带着你就回国了。”张帆说。
“太快了,这一话儿你们来朝鲜都一个月了,金环更长。我们走后,这里只剩下你和李扬了,你们要保重啊。哎,张帆有什么感想呀。”石柱说。
“石柱越学越滑稽了。如果非得回答这个问题,那只能是一句话,请留下来的同志注意安全平安回国。”张帆满怀深情地说。
石柱欠了一下身子坐了起来,眼眼含着泪水继续说道:“咱们在这说笑差个人儿呀,小宝失踪好几天了,我听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点儿有价值的线索,咱们回国后跟他的家人该怎么说呀。”
“这两天我发动大家再找找,只要有一点儿希望,我们会百分之百地努力去寻找。”李扬说。
“多好的孩子,临来的时候我还逗英子呢,问她有什么话要捎给小宝。她深情地说了一句:祝他平安。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她说出了亲人的心声,这四个字也是全体中国人民对志愿军战士最良好的祝愿。但现在小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过几天我回去后如果英子问我,就说没见着行吗,来一个多月没见着,道理说不通。那说什么?”张帆很为难的样子。
这时,一个护士拿着药液来了,石柱一看要输液,没等护士说话就麻利得平躺在了床上,伸出了右胳膊,任凭护士的摆弄。
“护士,这个伤员老实吗?”李扬问。
护士一边扎液一边说:“您是他的首长吧,您得派人看着点,他总是不安心养病,不是出去乱溜达,就是跟病友胡吹乱侃,这样不利于康复。”
“石柱你听见了吗?批评你是挨定了。护士,针扎得狠一点,看他今后还听不听话。”金环瞪了他一眼,说道。
石柱突然大声喊说:“哎呦,护士你怎么这狠呀?快把胳膊扎透了,将来搞不上对像,盯着打光棍儿吧。”
护士马上反驳:“给你扎液都不老实,你再贫我就更使劲扎了。”
石柱赶紧央求道:“饶我吧,姑奶奶。”护士扎好液带着笑容走出了病房。
石柱咬着牙看着护士的背影,刚才咧嘴央求的表情在脸上还没有完全退却,大伙会心地大笑起来。“你们还笑,这护士真狠,扎得我钻心的疼。”
“谁让你跟人家护士耍贫嘴呢。”金环说。
“咱们还是说说怎么找小宝吧。”张帆有点着急。
“听参加搜寻的战士说,小宝应该没有被俘,他的去向应该有两种可能,一是小宝从山崖上摔下来受了伤被当地群众救走了,在群众家里或当地医院救治。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着急了,慢慢养伤,伤好了再归队。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摔伤后自己找部队去了,根据他的伤势,不会走得太远,找到咱们志愿军的可能性极小,不排除被俘的可能。”李扬分析道。
“搜寻的同志是什么意见?”张帆问。
李扬继续说道:“搜寻的同志蛮有把握地说:小宝估计是被朝鲜人民军或当地群众救走了。因为当时的战斗已经白热化,在敌人多于我军两倍的情况下,我军将士冲出战壕,与敌人开展了肉搏战,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搏杀,敌我双方全部阵亡,在清理战场时并没有发现小宝的尸体,这就说明,小宝不可能被俘,哪去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救走了,估计小宝受了伤,并且伤势很重。”
“你先喝点水,你分析的有点道理。我看这样,李扬你派人先在战场的附近村子像梳子似地找一遍,然后逐步向外扩展,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金环说。
李扬喝了口水接着说:“金环的几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忽然我想起寻找小宝的战士说的一句话:战场周围一百米之内都进行了搜寻,只发现一具美军军官的尸体仰卧在崖下草丛中,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尸体。这说明了什么?这名美军军官自己摔下来的?显然不是,那是有人与他共同摔下来的?那个人是谁?很可能就是小宝,当时俩人抱着摔下了山崖。美军军官摔死,小宝摔伤被救。”
石柱听了李扬的推断,点头称是,觉得句句在理,但小宝去哪了还是个谜……。
天已渐渐的亮了起来,窗外有人在活动。张帆从铺上爬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哎呀,没怎么睡觉天就亮了。”
由于战场上的事情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里,使张帆的思绪一直无法停止,虽然彻夜未眠,但她一点困意也没有。
起床的号声在营区上空回荡,她非常麻利的扎好腰带,蹬上绿军鞋,跑步到了集合地点,脚还没站稳,旅长的通讯员通知张帆到旅长办公室。
一进门,旅长沏上一杯清茶递给了张帆,张帆双手接过茶杯,坐在了旅长办公桌的对面椅子上,问“旅长有什么指示?”
旅长说:“你先坐下,咱们也讲究一下,先喝早茶再说事儿。”
“旅长您说错了,南方人说喝早茶,不是指具体的喝茶,它是泛指,基本理解为咱们北方的吃早点就可以了。”张帆说完看见旅长的脸上有一丝不悦一闪而过。
“看来张帆的大脑里很有玩意儿,值得大家学习。”
“旅长过奖,我这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不知深浅。您有什么指示。”
“你刚回来,本应休息几天,但情况紧急,必须马上投入工作,昨天夜里我们已经开了中层干部会,没打扰你。所以今天把你找来,把昨天的紧急情况和中层会议精神跟你说一下,你在思想上要有所准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