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麦克阿瑟自己也很清楚的那样,如果根据报纸上的东西判断他受欢迎的程度的话,那么支持他的人数和反对他的人数不相上下。麦克阿瑟可以指望的就是美国中西部的共和党人的右翼报纸,比如自称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报纸”的《芝加哥论坛报》。这些华而不实的内容是高傲的心胸狭隘的罗伯特·麦克密克的个人观点,他是麦克阿瑟最忠实的崇拜者之一。但东海岸地区的中右翼报纸却一心跟麦克阿瑟作对,如享有很高声誉的《纽约先驱论坛报》。在战争期间,曾热烈地推崇和支持麦克阿瑟的一些期刊,比如《星期六晚间邮报》,现在也失去了对他的兴趣,即使是卢克斯似乎也对他很冷淡,也像《财富》杂志上一样抨击他。麦克阿瑟充满热情地希望他的照片能出现在《时代周刊》的封面上,作为1946年的年度人物,以此来表明他占领日本过程中的业绩的肯定的,但在看到国务卿詹姆斯·F·贝尔纳斯被杂志选中后,甚为失望。
在日本,麦克阿瑟操纵着日本新闻审查机构为自己说话,当然他确信这么做只是为了在敌人面前捍卫占领工作罢了。他与记者交往时,通常会施展奉承和引诱的手段,几乎每个和麦克阿瑟有过接触的记者都会或多或少地写他的好的方面。但日本有大概一百多名美国和英国特派记者,而大多数都没有采访过麦克阿瑟。不管怎么样,他更乐意和出版商交谈,而不是记者,更喜欢和将军交往,而不是尉官。他甚至还能用他的魅力让他们的戒备心烟消云散。《纽约时报》一位很有名的记者,赛勒斯·L·苏兹贝格来到东京前,曾下决心不能像别的记者那样被这位将军所引诱。但他失败了。一个月后有人问起他,“麦克阿瑟用了多久引你上钩?”苏兹贝格讽刺地说,“大概30秒。”
尽管麦克阿瑟对出版商都很友善,但对于那些与他意见不一致或看起来就要和他唱对台戏的人,他倾向于很冷淡。他曾想以左翼思想严重为由,把大概十几个资深记者赶出日本的土地。而国防部都命令他让他们进入日本。
英国作家马尔科姆·马格里奇是有幸被获准采访麦克阿瑟的少数记者之一,他是个坚定的自由主义者,并且是强硬的反公主义者。麦克阿瑟款待了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些陈词滥调将近一个小时(“自由是让人陶醉的美酒,”“日本已经掌握了《山上宝训》的精神”),他几乎没有让马格里奇说一个字,更不用说什么想法了。民主和基督教已经完全改革了日本,麦克阿瑟庄重地说道。大多数时候,马格里奇感到有些无趣,也很尴尬。“在我看来,”马格里奇在日记中写道,“就像是在英国地铁站或是旅馆里随处可见的蹩脚演员,。”第二天,马格里奇和国务院的一名官员吃饭,以嘲笑的口吻地描述了和将军的会面。他们的对话被坐在旁边餐桌的盟军司令部的官员听到了,并马上报告给了麦克阿瑟。马格里奇很快要动身去香港,所以没必要因为大不敬把他驱逐。麦克阿瑟找到个人的报复方法,驱逐了和他吃饭的那人。
由于这些例子,盟军司令部的公共关系官员对待记者的方式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们威胁记者们对实施占领的方式和麦克阿瑟将军的所作所为只能写好,不能写坏。在头三四年里,记者都要靠盟军司令部来提供住房、旅游费用和口粮。麦克阿瑟的手下想用这种小恩小惠加铁碗的手段来实现他们的目的,但事与愿违,假如他们仅仅把这些耍笔杆子的当作这件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业中的小伙伴而不是把他们看作对企图知道麻烦的左翼渣滓,那在公众的影响可能也没这么坏呢。
麦克阿瑟曾建议他的战时助手拉里·莱尔巴斯上校,“永远不要和媒体发生争论……如果你为自己辩解,他们会继续和你争论下去,而他们总是要把你搞得哑口无言。如果你对他们的言论置之不理,他们反而束手无策,只能让这件事就不了了之,说你不合作罢了。”因后来莱尔巴斯卸甲归田,他的职位由弗雷恩·贝克准将接任,贝克个人崇拜正面进攻这种最冒险的战术思想。举个例子,有一次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记者威廉·科斯特洛为《新共和》写了一篇文章,声称占领在很多重大目标上都失败了,贝克看后,就给爱德华·R·默罗写了一封密密麻麻的整整三页的信送去,逐子驳斥了科斯特洛的文章。默罗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部的著名负责人,他回信说,“你的来信大大增强了我们对科斯特洛先生工作的信心。”
麦克阿瑟通常听遵循他曾给莱尔巴斯的建议,但有时候他好战的天性会成为阻碍。麦克阿瑟的政治顾问威廉·西博尔德就注意到,“他对于媒体攻击的反应是很难看下去的”。由麦克阿瑟亲自写给各个杂志的文章,针对那些批评文章进行义愤填膺的反驳,他谴责其中某些批评文章是“共产主义鼓动者的诽谤运动”。有几次,他还试图让五角大楼禁止在美国发表那些攻击他实施占领的方式的文章,但没有成功。对于他党内提名首先最要做的事就是让媒体支持他。麦克阿瑟非但不这样,在1945年到1950年,他和记者、编辑和出版商的不和反而有增无减。
尽管在1946年麦克阿瑟让胡佛很失望,但在1947年秋天,麦克阿瑟再三考虑了竞选总统的事。一方面,杜鲁门不得人心,几乎每次民意测验都表明他不可能成为共和党的挑战。另一方面,麦克阿瑟作为盟军最高司令,已经证明他能管理一个国家。他现在不仅仅是一位将军。1947年10月,他给他西点军校的同学,他的老朋友罗伯特·伍德写信,“当然,我不是觊觎或是积极争取别人的官职,但这如果这能更好地体现良好的愿望,报答忠诚的朋友,又顺应民意的话,那我不应该再犹豫,只能把其看做是一道命令,如果我还有良知就不会等闲视之。”换句话说,就是我并不是非要竞选,但若要让我当总统,我也不介意。
同时,也有人让让极力艾森豪威尔去竞选总统,而艾克的回答完全不同。1948年1月,艾克写信给《新汉普什尔报》,表示不要把他作为竞选的考虑人选,那时候初选正在进行。“我没准备也不想接受高层政治领导的提名,”他宣布。但他并没有就此搁笔,他继续说道,“我相信必要而英明的军事几都是对民事政权的最大支持……我当了一辈子的职业军人,除非有某种明显的压倒一切的理由,我是不会去谋求更高的政治地位的。”这看起来有点像是要击落麦克阿瑟希望之船的鱼雷。
麦克阿瑟被激怒了。如果艾克只想自己撤出,这是一码事,但这样说简直就是挑衅,绝不能不予以回击。麦克阿瑟对英国大使说,艾克的话既是“对美国陆军的诋毁”,也“使我觉得应该参加竞选”。他这些话过去只对伍德私下说过,但现在把它公开了。他在报上发表声明,说尽管他不会积极争取总统,但是,“如果我在美国人民要我接受任何公职时畏缩不前的话,那我就违背了自己对好公民这一概念的全部理解”。
共和党第一轮选举将于4月在威斯康星州举行,有传闻说那个州10多万人联名请愿,要求麦克阿瑟当总统,这使他的希望大增。杜威暗下决心把威斯康星州让给麦克阿瑟,自己在这里没有花什么时间和金钱。同时,有人问露易丝,对于麦克阿瑟成为“黑马候选人”的看法是如何,此时的露易丝未减20年前和麦克阿瑟离婚以来的尖刻和犀利,她回答道,“如果他是黑马,那就只能在最后一轮结束后出现。”
选举那天,在共和党集会会场,与威斯康星州相邻的明尼苏达州的哈罗得·史塔生赢得了威斯康星州27张选票中的19票。麦克阿瑟只赢得了8票。杜威一票也没有。这个与第一名相差悬殊的第二名没有给麦克阿瑟带来任何安慰。威斯康星州的选举结果公布的那天早上,西博尔德到第一大厦开例会,参谋长保罗·J·米勒少将就像个交通警察伸出手臂。“麦克阿瑟将军情绪十分低落,”米勒说道,“非常失望。”
一周后,内布拉斯加州的初选开始,麦克阿瑟的的情况似乎比在威斯康星州还要糟糕。他让他的支持者们把他的名字从后面的初选中划掉。罗伯特·伍德等老朋友想要说服他回国,挽救将要流产的候选资格,但他不予以考虑这个建议。他坚持自己在3月9日说过的话,并且一定要那么做。
杜威在六月下旬的共和党会议上获得正式提名。麦克阿瑟仅得到近1100名代表中11票。杜威获得提名后,有人试探麦克阿瑟,如果杜威赢得大选,让他担任国防部部长意下如何,但麦克阿瑟连杜鲁门的命令都不想服从,更不要说杜威了。
有报道说麦克阿瑟抵达日本时说过,“如果军事占领期持续两年,那就是伟大的胜利。如果占领持续三年,仍有可能成功。如果超过3年,能否成功就值得怀疑了。”在他看来,他的日本的时间差不多了。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就在1948年11月大选后不久,杜鲁门也有了相似的结论。他希望获胜,不管民意测验结果如何,一旦他成为总统,他就能最终迫使那位高级将领先生,五星上将麦克阿瑟照他的医院去做。他要让麦克阿瑟告老还乡。
印刷和发放选票的时候,五角大楼让西德军事总督卢修斯·D·克莱将军前往东京,接任麦克阿瑟的工作。当年麦克阿瑟任西点军校校长时,克莱是西点军校的学员,但比麦克阿瑟晚几届,在20世纪30年代末在菲律宾,又在麦克阿瑟的麾下干过。作为陆军最年轻有为的军官之一,他在德国所做的壮举和麦克阿瑟在日本取得的成就不相上下。
取得这样的成功并不容易。克莱承受了来自苏联的强大压力。苏联决心把西方盟国赶出柏林。当斯大林试图用寒冷和饥饿迫使西德军队屈服,克莱组织实施了对柏林的空中补给。克莱51岁时到达了人生的颠峰,离陆军规定的退休年龄还差10岁,但工作的压力让他筋疲力尽。现在克莱唯一想做的就是离开军队。所以他拒绝了让他接替麦克阿瑟的任命,并呈上了退休申请。这样一来,杜鲁门要除去麦克阿瑟的希望破灭了。正像他们俩都能看出的那样,从此之后两人就还是继续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