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昆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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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圣甲虫与粪球(1)

有一个年轻的牧人负责代我抽空观察圣甲虫的活动情况。六月下旬的一天,他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说,他觉得此刻是研究圣甲虫的好机会,说他突然看见圣甲虫从地下爬出来,他便在它爬出来的地方翻找,在不很深的地方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便给我带了来。

这东西确实挺奇怪的,彻底地推翻了我原先以为了解了的那点情况。从形状上看,它就像个小小的梨子,大概熟过了头,色泽不新鲜了,变成了紫褐色。这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个似乎车工车间车出来的漂亮玩具,会是什么呢?是人工塑造而成的?是一个仿梨子制品供孩子玩的?我确实是这么以为的。孩子们围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漂亮玩意儿,都想拿走放进自己的玩具盒里。这玩意儿形状比玛瑙弹子更漂亮,比象牙球和杨木陀螺更让人喜爱。实际上,这玩意儿的材质并不显得上乘,但摸上去很硬实,且带有十分艺术性的曲线。这没有关系,反正在深入了解它之前,我是不会把这个从地下找到的小梨给孩子们当玩具的。

它果真是圣甲虫的杰作吗?它里面会有一个卵、一条幼虫?牧羊青年肯定地对我说有。他说他在挖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只同样的小梨给弄碎了,里面就有一只白色的卵,像一个麦粒那么大。我不太相信他说的,因为他给我拿来的小梨与我所期待的粪球相去甚远。

剖开这个令人生疑的玩意儿,看看它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也许是冒失的:即使如牧羊青年好像认定的那样里面果真有虫卵,我这么把它剖开也许会影响里面胚胎的存活。再说,我在想,梨形与所有已知的情况是矛盾的,很可能是偶然造成的。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再遇上偶然的情况给我提供同样的东西呢?最好保持它的原样,静观情况的发展,特别是应去现场看个究竟。

第二天一早,牧羊青年已在那儿放羊了。我爬上山坡见到了他。山坡上的树木最近被砍光了,夏季的毒日头晒得人后脖子疼,好在还得两三个小时之后太阳才晒得到我们。清晨,凉风习习,羊群在牧羊犬的看管下静静地在吃草,因此我和牧羊青年便一起搜寻起来。

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圣甲虫的洞穴,上面新堆成一个鼹鼠丘,一眼就可认出来。我的同伴用力地挖起来。我把我的小铲子给了他,我那把小铲子又轻巧又结实,我每次外出都没忘记带上它,因为我见土就想挖一挖,怎么也改不了。我躺在地上,目不转睛,好仔细查看被挖开的洞穴内部的安排布置。牧羊青年用小铲子挖着,用没拿铲子的手把浮土弄掉。

很幸运,我们成功了:一个洞穴打开了,只见那湿热的半张开的地洞里一只完美的梨形粪球待在那儿。是呀,说真格的,第一次看到圣甲虫妈妈的杰作那印象之深刻,永远也无法抹去。即使我是挖掘古埃及的圣骨的考古学家,当我挖到某个法老的地下墓穴中的雕琢成绿宝石的圣虫,我也不会比这次更加激动不已的。啊!突然金光四射的真理的发现的快乐呀,什么快乐可与你相媲美的!牧羊青年也高兴万分,他见我笑自己也笑,他看见我幸福欢快自己也喜形于色。

要知道偶然的事不会重现,一件事不会一模一样地再现,一句古老的格言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我这已是第二次看到这种奇特的梨形粪球了。这种形状是正常的,不是例外?圣甲虫在地上滚动的那个类似这种球体的球体是否并不存在?我们继续挖下去,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又找到了第二个洞穴。同第一个一样,里面也有一只梨形粪球。这两个玩意儿一模一样,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有一个细节颇有价值:在第二个洞里,在梨形粪球旁边,圣甲虫妈妈怜爱地紧搂着梨形粪球,想必是专心一意地在对它进行最后的加工,然后自己就永远地离开这个洞穴。一切疑惑都驱散了:我认识这个雕塑工,我了解它的杰作。

在上午剩下的时间里,我便只是对已知的这些情况进行充分的求证。在此之前毒日头把我晒得受不了,我只好离开挖掘现场,我已拥有一打形状相同大小几乎一样的梨形粪球。有许多次我都发现有圣甲虫妈妈在洞穴深处的车间里。

让我先提一下后来我所了解到的情况。在六月末到九月份的整个大热天里,我几乎每天都到圣甲虫经常出没的地方去探查,我用小铲子挖开一个个洞穴,获得了一些超乎我所能期盼得到的资料。我从笼子里的饲养中又获得了另一些资料,这些资料真的也很宝贵,但与在田野里的自由空间中所获得的资料却无法相比拟。不管怎么说,我挖掘过少说也不下一百来个洞穴,而且始终都次次见到那种梨形粪球,但却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圆圆的粪球,一次也没见到过书本上告诉我们的那种浑圆形状的粪球。

其实这个错误我以前也犯过,因为我非常相信大师们的金口玉言。以前,我在安格尔高原的研究没有任何结果,我在实验室进行饲养也可悲地以失败而告终,但我又一心想给青年读者们一个圣甲虫如何筑巢做窝的看法,所以就接受了传统的浑圆的粪球的荒谬说法,而且还通过类比推理,用别的食粪虫的一点情况试着勾勒圣甲虫卵的外形,导致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的出现。

现在,我们来详述一下这个真实的故事,并用我亲眼所见并且一见再见的事实作为依据。圣甲虫的地下窝巢在地面上一看便知,因为洞外有一堆浮土,似一个鼹鼠丘,是圣甲虫妈妈把洞中挖出的土推到洞外堆积而成的,以便留出一个洞来。这个鼹鼠丘下开着一个大约一分米的不太深的洞,有一条或直或曲的水平通道从洞底通到可能有拳头般大小的宽敞大厅。这就是地下室,虫卵被食物包裹着,在离地面几寸的地下,由酷热的太阳烘烤慢慢孵化。这也是圣甲虫妈妈的宽敞的车间,它可以在里面灵活自如地把未来的宝宝的面包揉制、加工成为梨形。

眼前这个粪球面包躺倒时长轴线是水平方向的。其形状以及大小让人想到圣让节时期的小梨子,色泽鲜艳,香气扑鼻,提前成熟,让孩子们爱不释手。梨形粪球的大小基本都差不太多。最大个儿的长四十五毫米,宽三十五毫米。最小个儿的长三十五毫米,宽二十八毫米。

梨形粪球的表面虽不像仿大理石那么光滑,但却非常规则匀称,经过很小的红土颗粒仔细打磨过的。它原是十分松软的,宛如可塑性黏土,因为是刚做好的,但很快便因风干的缘故外层结起一层硬皮,用手指捏都捏不碎,比木头都硬。这层硬皮是一个保护层,使得隐于其中者避免与外界接触,可以极其安静地消受自己的食物。但是,假如连中间也都风干了,那就非常地危险了。我们以后将有机会来谈被迫面对太硬的面包的幼虫的可怜处境的。

圣甲虫面包铺加工的是什么样的面团呢?马牛骡是它的供货者吗?绝对不是。不过,我以前一直以为是的,而且每个看见它在一大堆普通牛粪中拼命收集,为己所用的人,也都会这么以为的。它通常就在那儿揉制粪球,然后弄到沙土地下的某个隐蔽所去消受一番。

假如那种沾满草梗的粗糙面包只是为了自己吃的话,那没有什么问题,但假如是给它们的小宝宝们准备的,那就不行了。它必须去进行精加工,使之营养丰富且易于消化。它需要的是绵羊留下的美味,而不是干瘪的牛拉下的一地黑橄榄。绵羊留下的美味是在其不太干的肠子中逐渐形成,加工制作的单层硬饼干。这才是圣甲虫所要的材料——专门用于加工的面团。那不是马的那种无脂肪的粗纤维材料,而是腻滑而有黏性的均匀的物质,饱含着富于营养的汁液。这种材料因其黏性和腻滑而极为适于加工成为梨形艺术品,而且它又柔软可口,很符合新生儿的嫩弱的胃。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梨形体中,幼虫将可以获得充足的营养。

这就是梨形食品为何如此之小的原因所在。它那么小,以致使我在看到圣甲虫妈妈正在制作梨形粪球之前,一直怀疑这新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尤物。我一直都没能从这么小的梨形粪球中看出那是圣甲虫幼虫的食粮,因为圣甲虫既贪馋且个头儿也挺大。

那么,在这个形状独特新颖的大面包团里,虫卵在什么地方呀?大家自然而然地就会认为它在那圆圆的梨肚子的中心。这中心点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受外面的一切干扰,而且是恒温的。再者,新生幼虫无论从哪儿下口都能遇到厚厚的食物层,不会咬上几口就没有了。因为在它的周围全都是一样的,它也就用不着去挑选了,它随便把自己那嫩牙咬到哪儿,都会无忧无虑地继续津津有味地继续吃下去。

这种看法似乎非常有道理,以致我也跟着上当了。在我用小刀的刀锋一层一层地往梨肚子中心剥去,深信在中心点会找到虫卯时,却大出我意料,那儿根本就没有虫卵。梨肚子中心非但不是空的,而且是实实的。那儿也是一堆质地均匀的食物。

其实我的推断看上去似乎很合理,换了任何一位观察者也会与我持同样看法的,但是圣甲虫却有自己的主张。我们有我们的逻辑,而且还颇引以为豪。但圣甲虫也有自己的逻辑,而且在这一点上还远胜于我们。圣甲虫颇有远见,能预见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便把卵下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