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汉梦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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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博赌较弈

“好生标致的小姐姐!”待走近作室,许平君轻叹,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艳羡。

不住赞叹,双眸撒过晶亮,“只是家人子可有些委屈,见到陛下的机会不多。”

晚风飒沓,枯木残留的枝叶正在作响。渐渐阴沉的天色和刘病已的心一样,晦暗不明。

“家人子?”他轻笑,那是一种嘲讽的神情。抬手轻轻揉了揉许平君的头,眼里藏了柔情与宠溺,“她可不是个小小的家人子那么简单。”

“按祖制,家人子是要经选官严格挑选,自西司马门入未央宫的。

该是经石渠阁直抵后宫十四殿,怎么会有女子掉队过石桥,不去天禄阁和承明卢,竟走到宦者署来了?”刘病已的嘴角挂着冷嘲,对那个绝色女子拙劣的谎话嗤之以鼻。

“病已哥哥,你的意思是......”许平君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忽而惊异道,“她在说谎?!”

转而又低下头去,一张娇俏的蜜色小脸上写满了疑惑:“可是,她为什么谎称是家人子。若说是宫女,不是更容易?”

刘病已摇头巧笑,心道天真:“她可比你聪明的多。”

天色渐暗,刘病已看着远方一抹火烧云的艳丽光彩。

刘病已心中感叹,翦水秋瞳映出复杂晦明的光影:“她一定很快就看出我的身份并且明白我自小生活在这,知道所有宫女的样子。”

“她不甚了解宫规,才会有所疏漏,可实在是个锦口绣心、巧捷万端的女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犯了罪却又不能现在逃,暴室里关着她不能不见的人。”

许平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她握住刘病已的手:“病已哥哥~”

刘病已看着她一副受惊的小兔子模样,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此番博赌较弈并无输赢。

这是小道,少有人来,我们违背规制偷偷去见许公,她也一定不干净。

此局虽然只弈一半,尚算不透,但结果乃是平局。”

忽而轻抚下颌,眸子中闪过阴冷,眼中似有万顷波涛翻滚。轻声呢喃:“也许,她姓上官!”

“什么?”许平君瞧他出了神,扯了扯他的衣袖,“谋哥,你刚刚在嘀咕些什么呢?”

刘病已冲她笑了笑,搪塞:“没什么,天快黑了,咱们要抓紧时间去看许公。”

说着拉起许平君跑远,夕阳辉映,少男少女的剪影被拉的长长的,留下一片金黄寂静的未央长乐宫。

刘病已没有猜错,她姓上官,名云霓,小字红袖。

她的父族也的确犯了罪,因为她是上官桀的女儿,上官安的妹妹。

她是个聪明而美丽的女人,更是个胆子不小的女人,竟然敢在这个风口浪尖,孤身一人来到暴室。

空气中氤氲着几分微凉,夜色笼罩下的未央宫只有巡夜的宫灯在跳跃着烛火。

高大的回廊,四周相连,双重的楼房间,阁道曲折相连。绘花的屋椽子和璧玉装饰的瓦珰都隐藏在这一片漆黑的静谧中。

黑夜,是可以孕育万物的精灵,是最神秘而浪漫的美人儿,好似...宓妃。可惜,这里是长安,而非洛阳。

倒是有一位宓妃似的美人,正在未央宫的静谧中晦暗不明。那绝美的容颜令人倾倒的同时,暗含着天生的高傲,冰山一般令人望而生寒。

宛如一枝绝美的海棠,悄然绽放枝头。却独自顾怜,不想做斗雪傲梅的情状。

“嫂嫂可在织室?”

她的神情几分忧虑,流星闪过宫门,弯曲的光影横挂在窗板与栏杆之上。

而她的心,就像自竹牖洒进的月光。

“不曾在。敬夫人早在上官家倾覆之前就被大将军接回了霍光第,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该生产了。”

上官云霓的神情有了片刻的恍惚,定下神来,眼中闪过一道无法遏制的怒火。

“霍光。”贝齿狠咬,作响声可问,月光肆意挥洒,朦胧中映出了那张杏目圆睁的绝美容颜,“原来,你早就知晓如今的一切!”

掩在袖下的粉拳紧握,指骨泛白,银白色的狐皮斗篷覆盖下的肩膀已经是在颤抖。

水漏滴答,时光正在流逝。

半晌,她平复了心境,缓缓吐了口气道:“给嫂嫂报个信,说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在昆吾亭等。自今日起,每天的卯时,我都会在那。”

“诺。”

婉丽的背影徐徐离开,行至一半却忽而回眸,泪盈于睫。

她未笑,却依然百媚丛生:“告诉嫂嫂,她的孩子叫期,期望的期。”

说罢,转身,婉转低回的倩影消失在未央宫的如墨的夜色中。只点点泪痕,隐在月色深处。

青虬蜿蜒在东厢,大象拉的车子行走在清静的西厢。众神休息在清闲的馆舍,偓佺类的仙人在南檐下沐浴阳光。这是司马相如瑰丽的遐想。

未央宫并无太多神迹,却依旧是那般美丽,依旧是天下最尊贵的所在。

椒房殿的宫女黄门全部被赶跑了,只有年芳九岁的上官皇后独自在空旷的殿中听着沙漏流沙的细碎声响。

小小的她,这段日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那个爱说爱笑、天真乖巧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循规蹈矩、有礼有节却形容憔悴的皇后。

金赏很心疼,他看着心中悲痛却强颜欢笑的上官凤儿,心中无限悲凉怜惜。

女孩一双小小的手轻轻拨弄细沙,整个人似是已被抽走灵魂的空壳。

香料犹自在焚,烟斜雾横之中走来的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素袍青衫、长身玉立,于清风中袖袂翻飞。那双漂亮的棕色瞳孔却染了晦暗的神色,似是心疼、难过,甚至...懊悔。

“娘娘,陛下近来微恙,怕是不能常常陪伴殿下。而陛下也特意嘱咐,娘娘不必侍疾,差臣告知是希望您不用多心。”金赏尽量将语气放的轻柔和缓,他像是害怕一句重话、一阵微风就能将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击垮、吹走一般。

上官凤儿却是连眼眸都未曾抬起,手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沙土。

神态优雅,却没有灵魂。

她苍白的面庞在海狸香和椒墙的作用下也没有任何回暖,吐字极轻,音色有些沙哑:“大将军和富平侯该上书废后了吧。”

金赏感到声音自耳中流入,就像是在脑海中惊起一道炸雷。

登时震恐,快步上前,全然忘记礼仪,少年已彻底失态。

他的骨节很细,指骨却极硬。金赏捏住了皇后的双肩,疼的凤儿原本平静的面容都已皱眉:“不会的,殿下。请您相信,陛下永远都不会废黜皇后的!”

上官凤儿紧促娥眉,费了番力气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拽下来。

一双水水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而金赏也全然不顾,神情忧虑可心里却更多的是紧张害怕,对视。

片刻,上官凤儿笑了,笑的苍凉而凄楚:“金赏,现在的你,凭什么对我好?”

凭什么对我好?凭什么?凭什么?皇后的话在金赏的头脑里回想,梦魇一般。

是啊,他是知道上官谋反的,甚至亲自去抓捕了鄂邑长公主,又有什么资格来面对凤儿?

原来,到了最后关头,他选择的还是陛下,而非皇后。他对不起凤儿。

金赏,已彻底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