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嘶——”
“你个该死的奴才走路没长眼睛么,居然敢撞本小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奴才该死,请三小姐恕罪。”青衣小厮在游廊转角处迎面跟骁勇候庶女庞月撞上,只因速度太快根本躲避不及,两人皆被惯性力量给弹开,连带着屁股也糟了殃,疼得都皱着一张脸倒抽一口凉气。
庞月虽为骁勇候庞正的庶女,但架不住她的姨娘非常受宠,即便比不得骁勇候夫人白氏所生的两个嫡女,在太师府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角色。
她的容貌比起她的嫡长姐庞菲跟嫡妹庞洁,甚至是二房的嫡长女庞烟都要逊色几分,可在气质上她却要略胜嫡出的庞菲庞烟姐妹三人。
看似她在府中比其他姐妹都要张扬随性,说话做事好像只凭喜好不经大脑,实则她心机深沉且能辱能屈,绝对是个宅斗的高手。
否则她如何能入得了庞太师的眼,得庞太师的看重,还让庞太师交待她的父亲庞正好好待她,哪怕她在府中的吃穿用度不能与嫡女同一规格,比起其他府中的庶女,庞月过的何尝就不是嫡女一般的生活。
即便在庞太师的眼里,人只分两种,一种有用的,一种无用的,可到底家族的底蕴不一样,嫡与庶就是逾越不过去的鸿沟。
倘若太师府庞氏一族与荣昌伯府刘氏一族的孙辈那样,无论儿女都没有一个,兴许在庞太师的眼里就真的没有嫡与庶的区别的。
可他庞家与刘家不一样,他庞洪的嫡女在宫中为后,他的两个儿子子嗣颇丰,老大嫡妻名下就有两子两女,庶子庶女加起来更是五六个,老二妾室不多,子女比起老大来说要逊色一点,可他正妻能生,足足生养了三子两女,比起庶出的来说当然是嫡出的更好。
就是在这么一个不缺女儿,嫡女比庶女还要多的家族里面,身为庶女的庞月能在嫡姐与嫡妹的光环下展现出自己的实力,足以窥探几分她的心机之深,谋略之强。
“哎哟,本小姐的屁…本小姐的腰都快撞断了。”到底是姑娘家,庞月‘屁股’两个字到了嘴边都没有吐得出来,拧巴着两条眉毛又咽了回去。
“奴才该死,请三小姐息怒,奴才甘愿受罚。”小厮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疼不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垂下头跪在庞月的跟前,生怕惹得这位姑奶奶更生气。
他虽不在后院行走,却也或多或少从丫鬟们的口中得知一些关于三小姐的事情,因此,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跪地请罪。
“一群没眼力劲儿的贱婢,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扶本小姐起来。”
“是是,奴婢知错。”
“小姐有没有伤到哪里?”
“要不奴婢去请府医过来瞧瞧?”
“闭嘴,吵死了。”搭着贴身丫鬟的手站起来,庞月精致明艳的脸蛋黑沉如墨,只觉一股邪火自心头蹿出去,烧得她浑身都难受。
近来星殒城风云暗涌,她便是足不出户也探听到不少的消息,出门行走为的就是掌握更多对她有利用价值,可提高她身份的情报,哪里知道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真是该死的晦气!
“小姐息怒,奴婢们伺候小姐回房换身衣服吧。”莫不是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以至于事事皆不顺?
粉衣丫鬟心中有此疑问也只能放在心里嘀咕几句,万万是不敢说出口的。
庞月目光冰冷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她抬手示意身后的丫鬟闭嘴,纤细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又在算计些什么。
头顶上直视他的目光让得小厮冷汗直流不说,还浑身都直打颤,险些就要在这样的气氛中窒息而死。
“你说到底因何事而如此惊慌?”太师府中规矩甚严,不单单是针对主子,对底下的奴才婢女亦是相同。
如若不是有什么紧急之事,就是借几个胆给面前这小厮,他怕是也不会慌乱成这样。
幽深的眸光闪了闪,庞月是打定主意要从这小厮的嘴里套问出点什么,也省得她白出院子一趟。
“怎么你是觉得本小姐不该过问,还是说你压根就看不起本小姐,嗯?”
眼见小厮沉默以对,纵然怕得要死也不肯吐露一个字,庞月刚刚有所好转的脸色又‘刷’的一下沉了下去,就连一个区区的奴才也敢看轻于她,简直就是找死。
“奴才不敢。”
“哼,不敢,本小姐看你胆子大得很呢。”
小厮想着他要去禀报给太师的消息,真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偏偏大管家交待了,他要传的话极其隐秘,万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否则谁也保不了他的性命。
此时此刻面对庞月的咄咄逼人,小厮权衡再三还是紧咬牙关,不行,他是万万不能说的,哪怕就是二小姐来问也不能说,更何况是这位三小姐。
只是他若明显拒绝三小姐,怕只怕此刻三小姐不会动他,往后也会有的是法子弄死他。
一时间思绪万千,心里不知绕了多少个弯,小厮仍是咬唇道:“请三小姐恕罪,事关重大奴才的确是不能说。”
“好你个贱奴,竟敢违逆三小姐的命令,看我不…”
“本小姐都还什么都没说,你着什么急,赶紧给本小姐退下。”
“是,小姐,奴婢该死。”
“你确是该死,等回去再跟你算账。”庞月见小厮咬死了都不说,心下猛地就清醒过来,现在的她还太弱了,万万不能惹得祖父动怒,“走这条路你是奉了谁的指令去见祖父的?”
“回三小姐的话,奴才是奉了大管家的指令。”
“大管家?”庞月双眉微拧,她当然知道大管家是庞太师的心腹,想来大管家在传话的时候就叮嘱过这小厮,否则他也不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罢了,她不能冒险,更不能去祖父的面前唱大戏,要不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奴才冲撞了三小姐自愿受罚,但还请三小姐宽限个一两柱香的功夫,让奴才先去回禀太师,要是耽搁了正事咱们可谁也负不了那个责。”
“本小姐相信你是个聪明的。”
“是。”
“是你自己在路上耽搁了,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本小姐懂吗?”
“懂,奴才是因为跑得太快,又踩到消融的冰雪所以摔了一跤,未曾见过三小姐,三小姐也不曾出现在这里。”
“很好。”听到小厮的回答,庞月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着道:“本小姐去西院赏赏梅,你且快些去向祖父回话吧!”
“是。”
目送庞月领着四个丫鬟慢步离开游廊,小厮仿佛精力耗尽,身子一软就直接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这个三小姐真是太可怕了,比起大小姐都不逊色,小厮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扯着袖口擦了把额上的汗,咬了咬牙爬起来就朝庞太师的书房跑去。
“小姐。”
小厮跑着离开后,庞月带着丫鬟出现在花园一角,亲眼看着他跑远,直至消失不见。
“安排人跟着他。”她庞月想要知道的就一定要知道,跑得和尚却是跑不了庙。
“是,小姐。”
“让她们小心一些,别暴露了。”
“是,奴婢知道。”
“今儿就暂且先这样,咱们回去。”
“是。”
“算算日子大姐就快回来了呢,你们说本小姐要不要替大姐准备一份大礼呢?”
庞菲在杠上宓妃坏了名声之前,她的命简直不要太好,让人想不嫉妒她都难。
她不但好运的投身在夫人的肚子里,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嫡长女,容貌才情一样不缺,哪怕就是二房嫡长女庞烟也要屈居她之下。
在她庞菲耀眼的光环之下,庞家姐妹在她的笼罩之下简直全都暗淡无光,直到她从天堂坠入地狱,那个一直被她紧压一头的庞烟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别看在庞菲没有倒下之前,她跟庞烟的感情是最好最亲密的,哪怕就是她的嫡亲妹妹庞洁也赶不上,可庞月这个旁观者瞧得清楚又明白。
两个容貌同样出色,才情气质同样出众,就连身份也一样的尊贵无双,她们又怎么可能亲密无间,彼此对彼此没有一点点的私心。
要想让她们反目成仇,剥离她们脸上那张假面,只需要一根小小的导火线即可。
“小姐这个时候出手妥当吗?”
“小姐要不要再想一想,这个时候乱得厉害,万一出现什么差池,可是连回头都难。”
她们是庞月的心腹,背地里替庞月做过不少有违良心之事,她们的命就是跟庞月绑在一起的,只有庞月好了,她们才能好。
如若庞月失了宠,落了难,那么她们也别想活命。
“只有将水搅浑了,本小姐才能混水摸鱼,再没比这个时候更好的时机了。”庞月眯了眯眼,伸手掐下一朵娇艳的花儿捏在手里,嘴角的笑意怎么看怎么阴冷无常,“谁让本小姐的母亲是个妾室,又没有一个好的娘家呢,不然本小姐何止于如此辛苦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恨透了自己庶女的身份,所以哪怕真的要为家族去牺牲,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为妾。
她要做正室,要不顾一切的出头,是以她必须将压在她头上的庞菲,庞烟,甚至是庞洁拉下马,不然她最好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嫁入高门为妾作联姻之用。
“现在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本小姐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奴婢们誓死效忠小姐。”
“呵呵…”突然庞月笑着将手中紧捏的花儿扔到地上,一脚踩了过去,玩味儿的道:“你们说二姐她会甘心大姐回来吗?”
打从白氏在府中失势,她那个母亲的存在感就越来越低了,好像一下子什么都不在意,不管了,就那么任由二夫人骑在她的头上,连带着也不把她这个庶女放在眼里了。
这样的情况别人或许觉得白氏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从此不争不抢不夺了,但庞月心里从不那么认为。
她的好‘母亲’怕是正如一条毒蛇般蛰伏着吧,只待时机成熟翻身逆袭的那一刻。
“纵然二小姐心中不愿,面上肯定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小姐何不就旁观看戏。”
“本小姐的确要看戏。”庞月冷冷一笑,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宓妃,眉头紧锁的抿唇道:“让咱们的人在外面多注意一下安平和乐郡主的举动,一旦有什么新消息尽快通知本小姐知晓。”
“小姐跟安平和乐郡主素来没什么接触,为何……”
“你懂什么,本小姐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婢该死。”
“本小姐跟她的确是没什么接触,但本小姐有种说不出来的直觉,这次那个女人怕是冲着太师府来的,由不得本小姐不防。”
太师府是她的家,庞氏一族是她的靠山,不管庞月要如何的算计,她万万是不能脱离太师府的,否则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安平和乐郡主深不可测,咱们的人怕是没有谁有能力跟踪监视她的,万一不小心被擒岂不更坏了小姐的事。”
揉了揉眉心,庞月不禁也犹豫起来,不过很快另外一个丫鬟就出声道:“兴许小姐可以利用一下那个女人。”
闻言,之前还满是担心的丫鬟就雀跃的道:“对啊,咱们确是安排不进眼线潜入相府,但若本就是相府里面的人就不同了。”
“的确是可以利用她一番,谁让她的把柄还握在本小姐的手里,不用还真是浪费。”
“小姐要动她,怕是还得从长计议一番,她庶出的身份怕是根本就接触到安平和乐郡主。”
“嗯,此事再容本小姐好好想一想,没有一半的把握便不能随意出手。”拧着眉头庞月冷下了脸,抬头看到迎面而来的庞烟,脸上立马就露出笑容,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们也瞬间换了一副面目似的,那变脸的速度令人咂舌。
“二姐。”
“原来是三妹妹。”
“奴婢等给二小姐请安,二小姐金安。”
寒冬腊月里,内穿薄蝉翼的烟霞影纱白牡丹胸衣,纤腰束月白色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芍药幻影纱,连个斗篷都没有披,真真是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要风度不要温度。
“起吧。”乌发间赤金流苏随着庞烟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煞是悦耳动听。
“二姐姐也是来此处赏花的。”
“嗯。”庞烟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丝丝温润如风的浅笑,整个人给人一种温婉进骨子里的细腻感,“三妹妹若是不介意,咱们姐妹不妨到亭子里坐会儿。”
一袭如雪般的白裙拖地,上绣蝴蝶暗纹,一张明艳俏丽的脸略施薄粉,目光清冽,气质张扬,仿如夏日里绚烂的骄阳,一头青丝挽成流云髻,因着要替寒王守孝,故只插了一支蝶恋花羊脂小簪,洁白的流苏如画般覆盖在黑亮柔顺的发丝上,颈间一白色的水晶项链,衬得锁骨清冽,耳边一对水晶耳铛随风飘动。
“好。”
“请——”庞烟走在前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温柔的眸光刚好掩盖住眸底的丝丝冷冽,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这个三妹妹好似越来越冷艳了。
女人美丽的容颜就是女人握在手里的利器,庞烟曾被大姐庞菲死压一头也就罢了,焉能容许区区一个庶妹也爬到她的头上。
不过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庞烟在面上却是一点异色都没有流露出来,她就算要对付收拾庞月,也不着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功夫。
……
“混账东西,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迟迟不来禀报。”小厮猛地被庞太师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受惯性影响直接倒飞出去再重重的摔到地上,喉间一阵腥甜,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庞太师虽说不年轻了,但他可是习武之人,那力气又岂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冷静下来庞太师怒瞪向小厮,已然没了之前的暴怒。
“说,你若有丝毫隐瞒,本太师饶不了你。”
小厮捂着钝痛的胸口,浑身打着颤跪回到庞太师的跟前,哆嗦着道:“回太师的话,奴才在来禀报消息的途中跑得太快,所以滑倒摔了,所以才弄得这么狼狈又耽搁了时间,请太师责罚。”
庞太师危险的眯起双眼,厉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太师的眼睛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回回太师的话……”仅仅只是开了个头,小厮就心跳如雷,额上不断落下豆大的冷汗,他真怕自己不管扯不扯出三小姐都得死。
“想清楚了再开口,本太师的眼线遍布整个府邸,你以为你能耍什么心眼。”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太师饶命。”
“哼!”
此刻,小厮心中不敢再抱任何的幻想跟侥幸,他只得将他撞到庞月,以及庞月想要从他嘴里套话这些都说了出来,半点不敢再有所隐瞒。
“从今日起本太师要你私下盯紧三小姐,她的一举一动要随时向本太师禀报,若是你被她给发现了,那么你就自裁吧!”
小厮闻言抖了抖,没有选择余地的他不住的点头,“是是,奴才一定会好好办妥太师交待的事情。”
“滚出去。”
“是是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小厮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心眼都敢玩到本太师头上来了,你的野心倒是本太师这个做祖父的小瞧了,那便让本太师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知晓了其中有庞月的手笔,庞太师不怒反笑,心中又有了另外的打算。
如若庞月能通过他的考验,他倒也不介意给她一个好的前程。
好在这个时候庞太师还不知道庞月真正的谋算,否则他怕是要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哪里还有心思谋算旁的。
“主上。”
“走,去前院看看。”
“你你冷静一点,太师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大管家看着那浑身染血的黑衣男人,他倒是很想叫府医来替他处理浑身伤口,但这人根本不允许他靠近,让他也很是无奈。
大管家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他的状态,生怕他下一刻就咽下气去。
可恨可恼这家伙嘴巴硬得很,没等到太师愣是怎么都不开口。
“你是十九?”
“大管家你退下,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太师。”
之前站在庞太师身后戴着面具的黑袍男人上前扶住气息微弱,重伤只吊着一口气的黑衣男人,“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搞成这样?”
“主主上,龙麟山出事了。”一句话说出口,好似费尽了黑衣男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所有的力气,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
“谁,是谁出的手?”
黑袍面具男人飞快的点了黑衣男人身上的几处大穴,利用自身真气吊着他的一口气,好让他把话说完,“那么多人全都没了,只有你一个逃出来?”
“属下伤伤得太重,强撑着回回来报报信……”
“是谁在坏本太师的事,本太师要他的命。”话落,庞太师一掌拍下去,桌子应声而碎裂一地。
“兄弟们全都葬身火海,出口处守着一支骑兵,他们穿着银白色的铠甲,手执长枪,脸上戴着恶鬼面具,属下不知他们是是什么人。”
“骑兵?”庞太师面沉如水,胸中怒气翻腾,脸色越发难看,半晌后才呢喃道:“是谁,是楚宣王世子的猎云骑还是寒王手下的人?”
“主上,他已经死了。”黑袍男人站起身,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眸底酝酿着肆虐的风暴。
龙麟山的暗卫是他花了心血训练出来的,现在说毁就毁了,最恨最恼的人是他。
“你说,会是谁?”
“主上,您说会是寒王手里传说中的赤湮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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