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龙是成名一百多年的魔头,自有其过人之处。杀人手段狠毒霸道之外,其应变能力也是无人可比。尽管他伤不了肖遥,而且肖遥也总能瞬移到任何地方拦截他。但他那鬼影一样的身躯却总能眨眼睛窜开。
杨夫人正是看出了这一点,知道要用正常的办法擒住或者击伤这个魔头实在太难。于是,她凑近肖遥的耳边悄声道:“您一定会隐身术吧。如果他看不见您,您就可以杀死他了。”
肖遥挠了挠耳朵,似乎很讨厌有人在耳边说悄悄话的感觉:“隐..”杨夫人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悄声道:“别说出来了,他有防备就难了。”这才松开手。
那天,在龙腾谷见了这么个古怪而神奇的老人之后,杨夫人曾忍不住问了李素素。问她,怎么认识他的。于是,李素素就说起了当初被肖遥吓得半死的经历。以她的本事,居然被他吓得魂不守舍,此人故弄玄虚的手段可真是不同凡响。而且很明显,他应该会隐身。
肖遥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脑袋笑道:“哈哈,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小子算计我,看我怎么整他!”
杨夫人在他耳边继续悄声道:“你靠近他以后就往死里打!一定要把他打死,否则李素素就危险。”说完,松开肖遥的手,纵身一跃,朝着与荆龙逃跑的方向相反的地方掠去。她的身手虽然不错,但要是落在这么个魔头手里,只怕也只有挨打的份。
荆龙没有耐心细听杨夫人与肖遥之间的嘀咕,反正对他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趁这机会又窜进了一片树林。
他正要往前冲,忽然一头撞在什么东西上面,这一撞虽然不轻,但以他的本事也没有受到伤害。只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撞到的竟然是肖遥的身体,这一惊就非比寻常了。自己明明看到那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撞到他呢?莫非此人真是神仙不成?
当然了,这些念头都是他后来才产生的。此刻,他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震飞。
肖遥眼看荆龙在自己奋力一击之下,竟然飞射出去,逐渐变成很小一点。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晃了晃脑袋,身子忽然消失不见。天知道他又将会出现在何处。
荆龙的身体飞出树林,掠过草地一直狂飙数里,才撞上一处更高的悬崖,跌入山谷。现在,势头已成强弩之末。所以,他撞上悬崖的那一下并不严重,除了有一部分尘土和小石块被震落之外,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声势。
荆龙的腹部挨了肖遥一记重拳,纵然他再强悍,对方五百年的功力哪有那么好抵御的。此刻,他只觉得气血翻腾,腹中疼痛难忍,控制不住身体下坠的势头,重重地跌落在谷底一块巨石上。半响才回过神来,张口吐出一口黑血,就地调息疗伤。
这家伙不愧是魔头,很快就重新站起来,想继续逃窜。他知道,自己这一次飞出了好大一段距离,那老家伙或许还找不到呢。
砰!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身体便重重地撞在了岩壁上。准确地说,他的整个身体都已嵌入了崖壁中。
崖壁上几条裂缝迅速扩散。随即,哗啦啦,碎石尘土纷纷崩塌。
崖壁中,荆龙的身体不停地抽搐,喷了好几口黑血,褪去黑雾的老脸上,表情极为痛苦。肖遥见状,竟有些于心不忍,没有再出手,就那么愣在谷底,半天没有动静。
杨夫人从悬崖上飞下来:“前辈,您快杀了他吧。快呀!”
肖遥喃喃道:“可他并没有得罪我呀。他伤成这样已经没法再害人了,何必一定要杀死呢?”
杨夫人:“您是在放虎归山。等他伤好以后,又会来找李素素的麻烦。”
肖遥还是愣在原地拿不定主意,不停地抓脑袋。
陈芳:“既然前辈不肯出手,那么我来吧!”话音刚落,挺起长剑就朝崖壁上飞跃而去。
一股黑气喷来,陈芳的娇躯被凌空击退,撞到对面的崖壁跌落下来,鲜血脱口而出。
这时,杨慧等人都回到了谷中,看到这一幕,急忙奔向陈芳。
还好,她没死。只是伤的太重,昏迷不醒,气若游丝。
就在大家忙着照料陈芳的时候,对面一声巨响,崖壁炸开,成片的泥土夹着石块崩塌。荆龙被浓浓的黑气包裹着再次飞掠至空中,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阴森可怖。
他凌空对着杨夫人这边拍出一股黑气,肖遥身子一闪,也是一股劲力迎了上去。
啪!仿佛头顶上响了一个炸雷。两股力道在半空相撞,肖遥被震得双脚都陷进了泥土中,深坑盖过了脚踝。而荆龙则直接来了个一飞冲天,直插云霄。两边崖壁无数道裂缝绽开,哗啦啦,又崩塌的一塌糊涂。
好险!幸好鬼使神差之下,肖遥挡了这么一记。否则,那股黑气扩散开来,当头罩下,侠义庄众人岂不..
杨夫人:“前辈,您能把石头变成黄金,不知道能不能把人也变成黄金。”
这魔头已经准备对他们下手了,而肖遥又老犯糊涂。杨夫人心急如焚,所以才说了这么个荒诞的主意。谁知,这下正合肖遥的心意,他略有所思的笑道:“哈哈,不错,可以试试。”说完,人已不见。
荆龙的身体过了好一会才掉落下来。看来,他实在伤势太重,竟好似完全处于自由落体状态。地面上竟被他的身体砸出一个几尺深的土坑,一时间,尘土飞扬。但他也就呕出几口血而已,并没有出现什么粉身碎骨的征兆。
当他咆哮着,想再次挣扎着爬出土坑的时候,肖遥忽然现身将他按住。
荆龙的身体就那么定在那里,黑气逐渐消褪,露出了高大偏瘦的身体轮廓。
肖遥半闭着双眼,口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被他按住身子的荆龙不仅再也没有动静,身子也好似在逐渐萎缩。最后,荆龙变得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也好似紧贴在皮肤上面,整个人变成了一具干尸。
他的皮肤、衣服逐渐由黑变黄,很快,整个身躯竟然真的变成了一块黄金!实际上,他变成了一尊纯金的雕像。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看着大家由惊诧变为疑惑的眼神,肖遥又伸手拍了拍那座金雕。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过。金灿灿的雕像霎时变成了一堆指尖大小的碎金块。
肖遥:“你们需要的就来拿吧。”
杨夫人看到他表情凝重的样子,知道他还在为杀死一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人而愧疚。于是说道:“这个魔头生前杀人无数,祸害世间,没想到死了以后倒是变得有点价值了。”
江明:“这黄金还是先埋在这里,等以后由素素来处置吧。”
杨谦:“对,就这么办。哎,听说有好几个魔头,素素那边不知道情况如何。前辈,求您速去帮帮李素素。”
经过此番一闹,肖遥倒是严肃了不少,他答应了一声,跃上悬崖,很快不见踪影。
而其他人很快把黄金就地埋好,找回马匹。马英明把陈芳抱上马背,翻身上马,扶住妻子,与众人一道,继续前行。
“哈哈,还青春常驻呢。也不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林子里传来佘敏嘲弄的狂笑。
“师父!”李素素心里一沉,一种不祥之感顿时涌上心头。抬起头,对着龙啸天怒吼道:“还不放开我?!”
冷威龙身体爆炸也不过是上一刻的事,现在空中还黑气弥漫,臭气熏天。所以,龙啸天还没来得及放开李素素。经她这么一吼,立即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臂。李素素猛地抽回宝剑,闪电般朝左边的树林飞去。
树林里一片狼藉,树木倒的七零八落,灌木、茅草成片地被削掉。石屑满地,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坑。
李青莲剑尖的白光明显变淡,她的势头已经在衰退,而佘敏却依然在林中绕来绕去。李青莲知道自己实难持久,又急又气,时不时甩出一波劲力,将整排的树木平推数米才倒下。但佘敏的身影快如鬼魅,竟然没被她伤到。
李素素惊呆了:师父的一头秀发竟已白掉一大半!想起那个可怕的宁为玉碎功夫,她心痛到了极点!但是,大敌当前,她的情绪还没机会发泄,只得强忍着,甚至连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迟迟没有滚落下来。
她好似整个身躯都在燃烧着,遍体红光,甚至连那秋水般的双眸中也现出一丝愤怒的红色。她如同一道红色闪电,快的出奇,直接撞向佘敏。
浴火功法最猛烈的威力来源就是被压抑着的强烈情绪。就好比是弹簧,压得越厉害,反弹力就越大。李素素已经预感到师父的头发忽然变白会意味着什么。此刻,她心如刀绞,却又暂时不能哭泣,不能呼喊。这样的压抑,造成了她从未有过的狂暴。
佘敏明显是猝不及防,她怎么也想不到李素素这个小妮子竟然有这么迅猛的攻势。下意识地挥刀格挡,等她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凤舞剑瞬间戳断了她的弯刀,直取她的胸膛。
一缕红光洞穿了佘敏的身体,鲜血喷射而出。李素素还不解恨,剑锋一转,补上一剑将她的脑袋砍飞。这也是李素素一贯的做法,杀人非要将对方脑袋砍掉才放心,生恐他们能象自己一样死而复生。
恶魔伏诛,李青莲也松了口气,坐到了一棵横着的树干上。眼见李素素失魂落魄地朝她走来,李青莲轻声道:“快去帮帮你师伯吧。”
此刻,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也出现了一些皱纹,往日的绝色容颜眼看着就要消失殆尽。
李素素只得强忍悲痛,握紧宝剑,再次飞起。
白蝶的武功比冷威龙差了一大截。即便如此,她和肖文广也打的不相上下。从草地打到树林,从树林又杀回草地,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回合,依然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李素素如同一道红光划过天空,瞬间就落到了白蝶身边。抬手就是一剑,白蝶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血如泉涌。
李青莲用尽最后一缕真气从树林中飞了出来,落到山庄前面的麻石路上,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半躺在地。这爆发以后的衰退,竟比她预想的快得多。
“师父,您为什么呀?”李素素搂住李青莲,声嘶力竭地哭喊,接着又把脸贴在李青莲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李青莲扯住肖文广的手,含泪道:“师兄,对不起!我以后不能和你切磋剑法了。”
肖文广也是老泪纵横:“不,你是修真者,怎么可以轻言生死,随便放弃呢?”
李青莲良久无语:这些年,若不是为了修真,她又怎会委屈这位憨厚的师兄跟她一起忍受漫长的清寂之苦呢?可谁料想,到头来还是难逃大限,百年苦修转眼成空。终于,她再也没法忍住,两行泪水从她那已经明显变得苍老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李青莲:“素素这孩子,太过善良。师兄,你要帮我管着她,别让她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李素素忽然抬起头,发疯似的摇着李青莲的肩膀,没完没了的哭喊:“师父,您为什么呀?我们有救兵了,您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李青莲轻抚她的肩膀:“好孩子,别闹了!为师一百多岁了,早该死了。你想想呀,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活过一百岁的?为师这是寿终正寝,没什么的。你要听话。啊。”
李素素:“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您不管我,我怎么活?”
李青莲:“傻孩子,你还有师伯,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你现在是帮主,要坚强,别哭,这样才能服众,明白吗?”
在李素素心里,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师父的位置。无论是龙啸天、赵广、徐文还是杨夫人、陈芳姐妹,任何人她都可以不要,唯独不能舍弃自己的师父。只有在李青莲身边,她才可以无拘无束,为所欲为。也只有在李青莲面前,她才可以毫无戒备,彻底放松。李青莲支持她的任何想法,却又无时无刻地在保护着她。
她的生命、她的各种本领,全都是李青莲无私赋予的。除了没有十月怀胎,李青莲对她真的比亲生母亲还好。
在她三年前的那场起死回生的经历中,在长达半年之久的昏迷时间里面,李青莲对她的细心照料,只怕要比十月怀胎更难得多。
正因为她对李青莲毫无保留的信任、依赖,所以她们师徒之间心息相通,无所不谈。危急关头,能相互感应。
在李素素心里,李青莲不仅是所有恩情的来源,更是真善美的化身,是她极为崇拜的偶像。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完美无缺的人,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李青莲!至少李素素会毫无疑问地这么认为。
李素素是个善恶分明的人,别说李青莲对她恩重如山,哪怕是素昧平生,单凭李青莲的善良都足以让李素素推心置腹。
李青莲的身体还在明显老化。这时,她已经变成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模样了。她的气息也越来越虚弱。
仁义帮众人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杨夫人等人也是一个个黯然神伤。连肖遥、龙啸天也是表情凝重地呆在一边。
时间已是下午,恶魔尽除,没了漫天的杀气,没了莫名的严寒。阳光普照大地,雪消冰融,满地狼藉。死一般的气氛里,只有李素素没完没了的哭泣声。
李青莲在李素素的怀里安详地闭上了双眼,身体在慢慢地冷去。肖文广紧紧地抓住她那已经变得枯瘦的双手,泣不成声。
李素素忽然放下师父的遗体,擦干眼泪,跌跌撞撞地走到龙啸天面前,躬身道:“龙公子,我师父走了。我也活不久了。你多保重。有缘的话,来生再会!”
龙啸天怒道:“说什么傻话,你年纪轻轻的,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
李素素懒得理他,又转身对仁义帮众人道:“请大家把这里清理一下。对不起了,各位兄弟。”
不等他们做出反应,李素素又转过身子,对侠义庄众人拜了一拜:“杨伯伯、伯母,各位朋友,大家都回去吧。你们对我的好,永世不忘!”
说完,转身走回两步,跪倒在地,对着天空拜了又拜:“老天爷,请您救救我师父吧,她是最好的好人。我求您了。”连喊三遍,磕头九下,然后就是长跪不起。
然而,老天并没有显灵,纵然她把额头碰的血迹斑斑,纵然她跪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李青莲的身体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夫人首先还耐着性子让她胡闹,也希望真有奇迹发生。可是到后来,李素素竟然对着天空狂喊:“老天爷,你为何如此无情?我师父那么好,你为何不还她生命?”这样,即便老天真的有灵,只怕也会被她得罪了。所以,杨夫人便走上前去试图将她扯起来,安慰一下。
岂料,李素素一看到有人走近就变得怒不可遏:“你来做什么?滚!”一挥手就是一波劲力打过来。杨夫人猝不及防,被推的倒退三步,差点跌倒。
尽管她知道李素素已经手下留情了,但就凭她口中那个“滚”字,也足以让这位慈母般的女子伤心落泪了。
赵广上前一步,怒道:“李素素,你疯了吗?我娘多次救你性命,对你百般疼爱,你怎么可以这般对她?”
李素素没好气地道:“不要你管,滚远点!”顿了顿又道:“所有人都听好了,从现在起,我谁也不认识,就如从前一样。谁再过来,我杀谁!”
她双眼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哭成这样,还是心怀怨恨,又或者是走火入魔。
赵广:“我知道,你现在是清醒的。你又何苦装疯卖傻、自欺欺人呢?你师父变成这样,谁也不好受..”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红光劈来,身边石屑四溅,地上立即出现一道深坑。
李素素冷冷道:“再废话,下一次就落在你头顶上。”
赵广也是烈性子,不退反进,又朝前走了两步。一波劲力扫到,将他击飞两丈,跌倒在杨慧身边。
赵广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站起来,又要朝李素素走去。刚才这一下,她出手不轻,所以赵广受了些内伤。以李素素现在的状态,这大概是她全力一击了。对以前最好的朋友,出手如此重,连杨慧也为之心寒,扯住了赵广的手:“她变了,别去!。”
待续:不是娘亲胜娘亲,真善至上美知音。
娇容褪尽成永诀,怎叫徒儿不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