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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浴火重生

阎王殿的东边是一片空地。走过空地,只见前面火光冲天,一片红霞。走近以后才发现原来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弯弯曲曲一直延伸之远方。这河里却不是水流,而是翻滚着岩浆,刚走近就觉得一股热浪袭来,叫人极难忍受。河上搭着无数座狭窄的拱桥,使道路得以继续前行,拱桥两边有稀散的铁栏杆,如果不小心的话,人还是可能掉下去的。

因此白无常警告李素素:“小心点,下面是岩浆,就是岩石熔化以后产生的,温度比铸造宝剑用的铁水还要高。你要是掉下去了,就得在里面被痛苦和炽热煎熬一百年,然后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再也别想重生!”

李素素心想:“反正活着死了都是痛苦,倒是不怕什么灰飞烟灭。不过这一百年的煎熬委实太久了一点。”于是不敢大意,小心地走在桥上。

没走多远,黑无常便对白无常说道:“哈哈,终于有个人选择交由我们处置,看来我们又可以一饱口福了。这么鲜嫩的血肉味道一定不错。”且说这黑白无常虽然看上去象骷髅,却又不是骷髅,只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而脸上的皮肤又竟然是透明的,因此活像骷髅头,圆圆的眼洞里闪着可怕的蓝光。

白无常:“哎,她也怪可怜的,我们享用十年就让她去投胎吧,也不要让她再下油锅了。”

李素素听的一愣:“难不成他们要折磨我十年吗?前面两种选择都只有三年,加上在地狱的时间也只三年多四十九天,这倒好,到他们手里居然变成了十年。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时间可以改动的,亏大了。”于是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白无常:“用你的血肉喂养我们十年,然后让你去投胎。嘿嘿,我们就两个,远比千鬼万蛇好侍候。要是把你丢到万蛇谷,只需一小会,就会变成一具白骨,当然你不会因此而死掉,血肉会重新长出来。”

李素素彻底绝了,她想不到自己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被千刀万剐般的痛苦,眼泪夺眶而出,她能忍到现在才哭,简直就是奇迹。

这时,黑无常道:“好久没吃过如此细嫩的人肉了,我先尝尝味道。”把铁链放到右手手心一并握着,伸出钢锥般的左手,直接朝李素素胸前抓来。李素素本能地用右臂护着,结果右臂被黑无常抓去了一大块血肉。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经脉被扯断的声音,却不敢去看伤口,痛得浑身颤抖。这时白无常说道:“我也尝尝。”话音刚落,他的左手已经在李素素右腿上抓起一大块肉,丢进嘴里。这还没完,黑无常又叹道:“恩,味道不错,让她自己也尝尝。”伸手又要抓来。

好恶心,好残忍!李素素再也没法忍受,蹲下身子,抱住桥边的栏杆,不打算再走。哭道:“我在人间纵有过错,但也算老实,何以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折磨我,天理何在?”

黑无常:“休要废话,敢不走,信不信我把你撕成碎片?”

她见识了他们的手段,不由得不信,胆战心惊地站起来继续跟着朝前走。不过在心里却是盘算开了:“我被他们折磨十年去投胎。可是为人在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痛苦呢?倘若侥幸修仙成功倒还罢了,要是一不小心又死了,便又要遭受折磨。与其这样循环痛苦,倒不如直接熬过百年之苦,灰飞烟灭,永远解脱。只是,师父、朋友、父母之恩恐怕永远没法报答了。而且如果能修成正果,我不仅可以免受折磨,也不用灰飞烟灭,有能力帮助很多人。这个诱惑也确实很大,只是目前这一关太难熬了。”她思来想去,主意不定。这时黑白无常不三不四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本来,她死了以后,遇到的都是鬼,早就没了人世男女之间那种计较。但是现在看来,黑白无常仿佛在故意羞辱她,不仅要吃她血肉,而且还专拿她身体部位说事。本来痛苦折磨已经习惯了,也能勉强忍受,现在却除了痛苦还要倍受凌辱,终于使她逐步拿定主意:“还没走到目的地,他们就如此张狂,到了他们的地盘,岂不更是为所欲为。我可以忍受痛苦,但绝不可以再接受污辱。罢了,就当这世间从未有过李素素这个人吧。修真之路曲折漫长何其艰难,我十数年修为,一不小心毁于一旦,谁又能保证来生能够万无一失呢?”

趁着再次过桥之机,她咬紧牙关,就地一滚,从护栏的空隙中掉进那炽热无比的岩浆中去。碰到岩浆的那一瞬间,她身上绑定的铁链融化了,然后她的身体获得解脱,直接沉没在那一片火红的世界,彻底化成血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炽热、痛疼、窒息三种极难忍受的感觉一齐袭来,折磨得她无所适从。她难受,她怨恨,疯狂地挣扎,痛苦地哭喊,但都没有效果,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不存在。只有那越来越强烈的怨恨促使她语无伦次地咒骂:“什么好人好报,什么赏善罚恶,什么天理昭彰,全都是骗人的。虚伪的世道,虚伪的人心,没有天理!”

她甚至开始后悔,不该循规蹈矩做好人。不该心慈手软放过陈英,导致最后反被他杀。此刻,她已再无顾忌,再无渴求,只需熬过这一百年,就可以永远消失了。管他是非对错,管他恩怨情仇,都统统和她没关系了。所以,她要尽情的咒骂,尽情地发泄,不怕得罪任何人,也不怕得罪任何天地神灵,她都要不存在了,还顾忌那些做什么?

她甚至直接点着李青莲的名字骂她师父:“好个没良心的李青莲,明知道中原危机重重,却派涉世未深的我来独自找回那本什么破书。却也不想想我早晚要被恶人陷害。既然不珍惜我,当初又何必救我回家,要不是这样,我也免得在这世间犯下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错误,增添那么多稀里糊涂的罪孽。十多年勤修苦练却换来的是罪孽深沉何苦来哉。难道救我就是想利用我帮你找那本破书?可是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找的回来的呀。”

当然,赵广也被她骂了,骂他没事找事,稀里糊涂落入日月教之手,迫使她不得不耗尽潜力去相救,这才大难临头。但是,因为没有身体存在,这些咒骂怨恨的语言都仅仅以意识的形态存在。天地神灵亲人朋友都埋怨完了,敌人她不屑去骂,很快又没事做了。一百年很漫长的,怎么办?不论她怎么做,这一百年都得慢慢熬过,她必须面对这无有休止,没法忍受却又不得不忍受的痛苦,慢慢地竟然已经开始适应这种环境。不论有多疼、有多热、有多么窒息,她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能失去,她不会受到任何改变。逐渐地,怨恨变成了一种莫名的高傲:“百年煎熬不过如此,能奈我何?”

没有白天黑夜,四周都是火红滚烫的岩浆。这是只有她自己的世界,是只有她能适应的世界,只有她不惧怕的世界。她开始变得高傲,开始变得勇敢,仇恨开始转化成决心和毅力,一种和命运斗一斗的决心。她想尽最大努力确保自己在百年煎熬完毕之后不魂飞魄散,继续存在下来。这与之前所盼望的希望早点结束恰好相反。她想尝试着承受更多的痛苦,获得更大的骄傲。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并未消失,她尝试着咬紧牙关,尝试着握紧拳头,尝试着气沉丹田。虽然没有明显的感觉,但她发觉了在岩浆当中,她的身体部位有一些金色的轮廓出现,组成一副骨骼的模样。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在重生!只要自己不放弃,就不会失去,这是多么奇妙的醒悟!

她发现自己错了,她不该抱怨自己的恩师,不该怨天怨地,也不该埋怨赵广。她的心态又恢复到没死之前的状态。她只记得他们对自己的好,却从不去分析他们是否有亏待自己的地方,而事实上他们也并未没亏待她。

“师父的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十多年辛苦养大我,我没好好报答这份恩情,又怎能埋怨她。再说了,我的命是她捡来的,即便她真让我去死,我又岂能犹豫?”所以,她决定要为师父、为朋友、为世间一切关心她的人做点事情,起码要弥补刚才无端的怨恨和咒骂。她需要重生,需要重返人间才能实现这些想法,所以她不能放弃,不能就此灰飞烟灭!

尽管只有一些金光组成的骨骼构架随着她的意识而舞动,但这足够了,起码与灰飞烟灭背道而驰了。她感到了丹田部位不同的炽热感,尽管那里还是空空如也。一切都在逆转中!她相信自己的命运也能逆转。她信心饱满,热情高涨,想方设法引导这种逆转的过程持续下去。这时,师父的声音竟然忽然响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孩子,坚持下去吧。”

李素素开始是一愣,心想“怎么会在这里听到师父的声音呢?这里不是只有我的孤魂吗?难道这一切只是个考验?”嘴上却说:“师父,您的话现在才来,还有什么意义呢?我都受够了折磨。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转念一想,师父不会无故发话,后面说不定还有更难受的呢。只不过,通过这番话,她已经找到了希望,相信眼前绝不是死路。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了,这回不仅仅只有骨骼,也有血肉和皮肤了,只是浑身都是火光,与火红的周围环境连成一片,轮廓并不清晰。她已经能自由地舞动四肢,可以聚集丹田热气运行周身,窒息感也不强烈了,剩下只有炽热和痛疼,尽管这岩浆中分明是没法呼吸的。虽然还是很难受,但感觉起来比之前要轻松多了。

忽然,她的正前方产生一连串的金色火花,这些火花逐渐变大形成熊熊烈火,然后又聚拢成型,变成一个由火焰组成的凤凰。火凤凰翩翩起舞,以各种姿态在岩浆中飞行,李素素不由自主的注视着它,也学着它的模样在岩浆中游走。她惊奇地发现,这好像是一种身法,或者是剑招。只是她手上没有剑,这不要紧,她完全可以在手上想象出一把长剑来。她跟着凤凰一起游动,在疼痛和炽热中体会这些动作的微妙之处。

“用我真魂,燃我热情,温暖天地,朗照乾坤。风雨飘摇,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空虚寂寞,折磨羞辱,这一切都无法磨灭我对真善的追求。我也有情,我也有恨,恩怨情仇都看罢,无边的爱心包容万物。万般劫难后,热情的火焰让我再度重生,重塑那完美的灵魂.。。”这声音好像是她师父发出来的,也好像是她自己内心发出来的,竟从一开始就不由自主地念下去,她甚至都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引导她。此刻,她好像感觉到自己身体正在吸收岩浆的热量,这些热流在体内分成一缕一缕的流向丹田,却消失于丹田。她的丹田只有一团淡淡的红光,所有热流到了那里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消息。

“孩子,这是浴火心法,你要用心体会。刚才你的灵魂已经过三昧真火的磨炼,现在可以学习凤舞剑法和浴火心法。”这是她师父的声音。

她不答话,一边默念口诀,一边跟着那凤凰的动作游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那凤凰不再飞舞,逐渐收敛身上的火光,竟然变成一把火红的长剑飞到李素素的身边。李素素抓起宝剑,也不拔出剑鞘,照着刚才的动作,慢慢舞动。

周围开始变暗,变冷,没了火红的光线,也没了炽热的感觉,不过痛楚依然存在。她不能动了,好像镶嵌在一块冰冷的石头当中,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置身在一朵巨大的莲花之上。她赤身裸体,盘腿坐在花的正中心金黄松软的花蕊上,四周是桃红色的花瓣紧贴水面舒展。这是一个温暖的淡蓝色的世界,平静的水面深不见底,冒着淡淡的白气,水面是蓝色的。水天交接一望无边。天空深蓝,无日月星辰,也无云彩,却是十分的光亮。从天空的正上方流下一股清澈,温暖的水流,宛如一股清泉从她头顶淋下,流遍周身,十分舒适,每一寸肌肤都清洗得一尘不染。到处飘溢着淡淡的清香。

没了痛苦,没了黑暗。这个世界全是晶莹剔透的、淡蓝色的、温暖的、香甜的事物。她一个人尽情地享受着这苦尽甘来的美满境界,身心十分的愉悦。

那一股清泉流到她的头顶,却并未全部沿着头发流到各处皮肤,有一半从百会穴附近的范围内渗入体内,少部分沿着各路筋脉走遍全身,最后流出体外,大部分沿身体正中心的中脉直下丹田,滋润着丹田附近的脏腑然后消失不见。这股热流经过口腔的时候,只觉香甜异常余味无穷。

她的皮肤开始变淡,变得透明,红色的肌肉依稀可辨。逐渐地,肌肉也开始晶莹剔透,变得水晶般透明。露出白色的骨骼和经脉。肋骨下面,五脏六腑依稀可辨。而那源源不断的清泉继续流遍全身,所到之处,温润舒适。在清泉的滋润和洗涤下,她的骨骼和经脉越来越白亮,五脏六腑也更加闪耀光泽。慢慢地,这些景象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肌肉由透明变成嫩白,再变成白色,再逐渐转成红色,恢复原来模样。慢慢地,又变成粉红,浅红。其实,不是肌肉在褪色,而是皮肤开始恢复本来的面貌,不再透明。清泉终于变小,只剩一缕,直接通过她头顶百会穴经中脉流入丹田。而她周身,因为皮肤已经复原,所以洁白如玉,一尘不染。这时,那巨大的荷花花瓣开始变成鲜红色,向她的身体,慢慢包拢,直到最后裹住她的身体,竟然变成一身鲜红的衣裳,贴身,舒服,绕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而荷花的边沿,又重新长出一丛桃红色的花瓣。而她的黑发,虽然经过清泉清洗,却依然干爽顺滑,柔软地披在背上。

这时,她右边的水面,轻轻冒出几个水泡,一枝含苞欲放的荷花从水里钻出,慢慢长高,伸至离水面约两寸高,就慢慢绽放成一朵美丽而巨大的桃红色荷花,花的正中心的花蕊上,插着一把白色长剑。剑柄剑身刻着精致的凤凰图案。荷花花瓣逐渐变成鲜红色,涨长,向上包拢,慢慢裹住宝剑,把白色长剑变成鲜红色,竟然红的没有一点瑕疵。而荷花周围又重新长出一丛花瓣。

她喜不自禁,伸出右手,抓过宝剑。拔出剑鞘,只见剑锋上闪着淡淡的红光锋利而神秘。

这时,她师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孩子,你已脱胎换骨,可以再世为人了。你手上的宝剑名曰‘凤舞’,是天降神兵,你当用来除恶扬善,替天行道!”

李素素:“这凤舞剑是否慈悲?弟子认为,恶人作恶只是一时糊涂,应该让他们在死时少受痛苦。”她只知道白莲剑是慈悲之剑,杀人无痛苦。就理所当然认为凤舞剑应该也是。却没想到,这慈悲之剑正是她师父的发明。她师父李青莲,自称白莲圣君,推崇真、善、美。确有不少过人之处:巧用仙法,留住青春,使她容颜至美;怜悯众生,坚持素食,祝福宝剑,杀人不痛,确保心肠至善;深爱师兄,体贴关怀,却从未做出苟且之事,追求感情至真。

“你若慈悲,剑便慈悲,你若暴戾剑便暴戾。此剑全凭你心念掌控,成魔、成仙,全在你一念之间。”

李素素:“弟子明白!谢过仙师!”她虽然听声音象是她师父发出来的,但却并无把握,所以称仙师。她师父只是一个引导着,而真正赐教于她的,往往可能是更加高深莫测的仙界师父。她修练过请师功法自然知道其中道理。

李素素手捧宝剑端坐莲台。这时她头上那一缕清泉也消失了,眼前出现一道白光,把这淡蓝色的世界分割成上下两块。白光逐渐向上下两方向同时扩张,范围变大。

她看清楚了,这不是白光,而是含在她自己眼里的晶莹剔透的泪珠。把泪珠挤掉,一个俊俏而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正是她的师父李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