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看上去才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手持长剑猛扑过来,嚷道:“劈死你这妖女,为我爹爹报仇。”他的剑直指李素素的脖子,而此刻她已经昏迷,不可能再闪避。李青莲只得拔出宝剑,将他的长剑荡歪,斜斜地刺在李素素血肉模糊的肩膀上。
李青莲含泪道:“好了,你退开,换下一个。”
那男孩似是还不满意:“她可能还没死。”挥舞长剑,准备再刺。
李青莲怒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心,再不走开,我先杀了你。”这时,人群中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中年妇女跑出来,扯开了那个男孩:“军军算了,我们走。”说完看了李素素一眼,含泪道:“她这样子也怪可怜的,我的这一刀就免了吧。”
包括她在内又有五个人放弃了报仇的机会。
在李素素昏迷以后,李青莲的白莲剑就一直护着她,不仅阻止了个别人试图伤她要害部位的行动,同时也消去了刺向她的刀剑的大部分力气,因此只留下了很浅的伤口。
终于,最后一个找她报仇的人也提剑走开了。
李青莲含泪道:“她死了,你们满意了吗?”
朱英:“死了?我不信,你舍得让我们当着你的面杀死你的徒弟?而且还杀了这么多下。”
李青莲:“我当然不舍得。不过这是她自己的主意,我也拗不过。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过来看看,看我有没有说假话。”
朱英,谢勇一起冲了过来,俯身查看了李素素的鼻息,脉搏,顿时都惊诧不已。此时的李素素,非但没了脉搏,连身体都已经变得冰凉,不是死了又是如何?
只是,让他们不解的是:纵然李素素再傻,也不至于在一群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的人面前白送性命。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由得不信。
朱英:“既然人都死了,您不介意我砍下她的脑袋,向我的伙伴们证实此事吧。”说完就要拔剑,不待李青莲开口,谢勇一把扯住了她,含泪道:“其实,她人还不错,给她个全尸吧。”
李素素的死讯传开,众人议论纷纷。多数人都是深感痛惜,但也有不少人骂她太傻。
左昆仑、刘超群,甚至丁远山等人竟然都掉下来眼泪来。
李青莲对着众人拱手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切都到此为止吧。”说完抱起李素素,很快就消失在一团白雾之中。李青莲临走前,脸上还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让众人看了,更添几分悲戚。
李素素当然没死。只是李青莲心痛她受尽痛苦折磨,所以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看她失血过多,难以继续维持,再加上朱英等人似乎还不死心。李青莲干脆把戏演足,也省得李素素白吃苦一场。李青莲主意已定,先用仙法封住她的元神,这样即便真断气了,也救的过来。
再用心念通的法子,控制她的身体,使她进入龟息状态,再进一步施加仙法,就可以进入休眠状态。这个时候,在旁人看来,李素素就真的跟死了差不多了。
休眠是鬼息功的最高境界。鬼息功初始阶段,虽然心跳、鼻息已停,但丹田之处的搏动还是存在的。随着境界的提高,丹田之处的跳动也归于平静,生命的一切机理都处在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这个时候就不仅外表看来跟死亡相似,而且各种消耗也降至了最低,反而不容易因为失血过多而真死。李素素经历过数次起死回生,即便没有李青莲帮助,也容易进入这样的状态,有李青莲帮忙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这也是为何李青莲不阻止李素素的决定的原因。作为修真者,只要不危及她的生命,让她多经历一些痛苦磨练也未尝不好。
回到侠义庄,众人见李素素变成这个模样,尽管知道她死不了,但也气的说不出话来。徐文、赵广脸色铁青,呆了一会,竟不顾辈分悬殊厉声质问李青莲为何不阻止,甚至连肖文广都忍不住说道:“师妹,你教徒弟的方式也太..”
李青莲无视众人的埋怨,一句话都不说,默默地抱着李素素,跟杨夫人、陈芳姐妹、以及杨慧一起走入房间。
只有她理解李素素的良苦用心:她只想用自己的忠诚感化聚义帮的人,使他们彻底服她。然后,才好把他们朝正义的路上引导。至于这个近乎幼稚的办法,能有多少效果,就不知道了。至少那些当场放弃报仇的人,以及谢勇都已经被感化。人心都是肉长的,真正铁石心肠的人不多。只是,她们或许未曾意识到,凡事不可太过,心善固然好,但是太善,在很多人眼里就成了傻。
相比她过去的经历,李素素这次受的伤并不是很可怕。杨夫人用药水仔细地帮她擦洗伤口,李青莲运气协助,确保伤愈以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有她们两人的联手治疗,李素素只昏迷了两天就清醒过来。十天以后就能够施展仙法飞行。只是腿上的伤尚在愈合中,她宁愿飞行也不肯走路。她奇迹般的康复速度,终于让大家松了一口气,只是她的性格好像忽然变得冷淡起来。赵广、徐文跟她说话被直接无视,就连跟她感情最好的陈芳问话,她也是半天才回复一句。
只有李青莲才清楚李素素心中所想:她一直在思考将来如何对付日月教以及幽冥双煞。很显然,就凭她们师徒加上肖文广,对付冷威龙夫妇都尚且费力,如果再加上那两个老魔头,那简直就是等死。
法力高深莫测的肖遥是最大的希望所在。但自从龙腾谷一别,就再无他的消息。神龙见首不见尾,下次相见,不知会在何时何地。
曾经,在危难的时刻,李素素和赵广都可以通过梦境,互通心声。而她自己和师父之间,简直就可以共享心中所想,血泪召唤符的功效也充分证明了心灵感应的可行。逍遥的修为那么高,应该不可能感应不到她内心发出的呼唤。可为什么,她一切的努力,都没有回应呢?是因为自己的修炼方法与逍遥刚好相反,所以造成了阻隔;还是逍遥所居住的山洞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信息不通呢?想当初自己在那个神秘的洞府,法术都施展不开,这种可能性也确实很大。李素素越想越着急,觉得徐文他们那些关切的话很让自己心烦,于是干脆不理他们。
经过这一闹,那些一直想找李素素报仇的人,顿时象泄气的皮球一般,没了努力的目标,加上来自幽冥双煞的可怕威胁。他们纷纷选择了离开忠义山庄、离开聚义帮,回自己家乡去过安心日子。
其时,曹操已安定北方,而扬州荆州也暂无战事,很多地方都已获得了安宁。只是,他们也许没想到,更大的战争正在酝酿中。
左昆仑隐隐觉得李素素可能没死,打算去侠义庄探个明白。可他才收拾好行囊,牵出坐骑,就听见有人通报:“左帮主,那个,李青莲前辈来了!”
左昆仑闻言,急忙奔出山庄,却见李青莲白衣白剑,神情自若地候在了门前。
左昆仑:“李素素..”
李青莲:“她没死,之前你与她约好的事情是否依然有效。”
左昆仑:“太好了。哦,这个当然有效。哎,恶魔重现,没有你们,我还真的六神无主呢。”
李青莲:“你好好准备一下,最多半月之后,我领她来这里。”
左昆仑还想说什么,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就在这一转眼之间,李青莲已经不见了。
十天之后,李青莲师徒与乔明周倩儿一道来至了忠义山庄。对于她的“死而复生”,聚义帮众人都是惊喜万分。姚小宝等人亲眼目睹日月教魔头的可怕,既然与李素素之间的过节已经化解,自然希望她越厉害越好。
忠义堂内,人声鼎沸,一坛坛美酒被搬上桌席,李素素红衣红剑,黑发披肩,显得美艳绝伦。姚小宝、周倩儿都是聚义帮众所皆知的美女,可伴在李素素身边,不禁倍感自惭形秽。
李素素伤未痊愈,行走之时,依然有点步履蹒跚。她一路躬身向众人问候,同时趁机低头避过众人火辣辣的目光。
按照惯例,加入聚义帮是要喝血酒,拜天地,发誓言的。说白了就是义结金兰,只不过,聚义帮人数众多,不同于普通的结拜,所有的兄弟姐妹,不可能全部到齐。但各堂堂主、长老是必须在场的。
左昆仑提来一只健壮的公鸡,朝李素素身边一丢:“素素,把它杀了,鸡血用那个木盆接着。”早有帮众往那个盆中倒入了两坛烈酒。聚义帮人多,又个个习惯用碗乘酒,因此酒水的份量必须充足,至于血嘛,那不过就是个象征,随便一点就好。
李素素愣住了,她虽然杀过人却是没杀过动物,但入乡随俗,要入帮又非得过这一关不可。左昆仑见她面露难色:“加入我帮的都是强者,难道连一只鸡都下不了手吗?”
李素素:“等等,我去换一把剑来。”说完闪电般飞了出去。
李青莲是外人,因此不能进入忠义堂,只能在四海堂候着。李素素闪到她身边:“师父,借宝剑一用。”说完不等她回话,拔剑便走。
左昆仑见她放着自己的凤舞剑不用,非要换一把白色的宝剑,有点不解:“李素素,你这是?”
李素素:“这把剑是慈悲之剑,杀鸡的时候,它就不会有痛苦。哎,这畜生好可怜的。”
左昆仑:“心软可不是强者的品质。”
李素素:“你看我杀恶人的时候,何曾心软过?只是这只鸡,它原本就是无辜的。”
李素素终究是没杀过鸡的,动作明显不对,在左昆仑的指点下,好容易才颤抖着割破了鸡的喉咙。还好,那是白莲剑,要不然这畜生可真要多受罪了。
接着,按照要求,她割破了自己左掌掌心,滴了一些鲜血到酒里。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割掌,放血,一盆血酒终于制成。
李素素端起一碗血酒,面对忠义堂正面那块铜牌上巨大的“義”字,跪下磕头三遍:“天地为证,聚义帮列位先祖在上。我,李素素自愿加入聚义帮。从此与各位同仁,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背,天地不容!”说完把酒高举过头顶,再躬身一拜,洒了少许酒到地上,剩下的一口气喝完。为了适应喝酒,之前她有过练习,此刻依然呛得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脸蛋涨的通红。其他人也一口气将碗里的酒喝完。
李素素没喝过酒,酒量自然很小,不过她会仙法,左手掐了定神诀,体内的酒气顿时化为乌有,剧毒尚且奈何不了她,何况区区烈酒。不过,李素素掌心劳宫穴却慢慢沁出一滴滴水珠来,只是她的手放的很低,旁人自然没有看到。
左昆仑见李素素喝下酒之后,并无太多异常,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这才放下心来。又倒了一碗酒,喊道:“斟满!”。众人也纷纷拿起酒坛又倒满一碗酒。李素素有样学样,也把酒倒满。
左昆仑走了过去,把酒端到面前,李素素会意,与他碰了酒碗。
左昆仑:“好兄弟!我先干为敬,你随意。”说完一口气将酒喝完。李素素到底没经验,喊了一句:“好兄弟,请多关照。”也咕咚咕咚把酒喝完,左昆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左昆仑在她耳边低声道:“还有很多兄弟要和你喝酒的,你随便喝一口就行了。姑娘家,酒量小,大家会理解的。”
见她一连喝了两大碗,众人纷纷喝彩:“好兄弟,好酒量。”
却殊不知,李素素正忙用仙法对付着呢。既然左昆仑这么叮嘱过了,接下来,与别人喝酒,她就只是随便喝一口了。
各堂堂主,各位长老,以及在场的精英人士,包括刘超群、姚小宝等人都纷纷与李素素对饮过之后,仪式终于结束。虽然,在后来,她每次都只陪喝一口,但聚义帮人数众多,最终还是又喝了两碗。四碗酒下肚,居然毫无醉意,众人对她的酒量,倒是倍感惊奇。当然,左昆仑事先给她挑选的那个碗,要比别人的小很多。李素素心细如发,当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甚是感激。
左昆仑显得格外兴奋:“兄弟们,我们这位新来的李素素兄弟。不仅武功盖世,为人也甚是豪爽。我终究老了,想把帮主之位传给她,大家觉得怎么样?”
“忠义堂内皆兄弟”这原本只是以前的某个帮主留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加入聚义帮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以兄弟相称了。
刘超群:“刚来就当帮主,恐怕兄弟们不服。”
左昆仑哈哈大笑:“聚义帮的帮主历来都是武功最高者担任。反正我不想做帮主了,哪位兄弟不服,大可以挑战李素素,要是赢了她,便可以担任帮主。这样可好?”
丁远山:“今天大家都累了,李素素也伤未痊愈,我看帮主的事,改天再议如何?”
司马无敌:“这位李素素兄弟,宅心仁厚,恩怨分明,实乃女中豪杰,我看不如趁热打铁,就让她担任帮主。”
“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拜一个小丫头为帮主,不怕江湖朋友耻笑吗?”说这话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老头,正是很少露面的聚义帮长老伍龙。
左昆仑:“我们的帮主只由强者担任,何曾规定过年龄和性别?”
伍龙:“话虽如此,终究不能让一个妇人担此大任。自古,凡妇人当道,必定祸国殃民。所以,女子不可为官,同样道理,你难道不知?”
左昆仑一时语塞,李素素道:“左帮主,您就别为难大家了,此事作罢吧。”
“水,李素素你?”忽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朝李素素身边指了一下怒喊道。此人正是周倩儿的哥哥—周英。
李素素喝酒之后,巧用仙法将酒做了分解,酒气从周身毛孔排出,剩下的水分则通过掌心劳宫穴悄悄排除。却没想到积少成多,地上很快就滴了一大摊的水迹,终于被周英发现。
周英周勇兄弟本来就因李素素杀了周兰而怀恨在心,自知武功不济一直不敢找李素素报仇。等他们于昨天赶回忠义山庄的时候,众人一起找李素素算帐的机会早已错过。此时,眼见有机会与李素素为难,自然不肯放过。
周勇:“李素素,我们当你是兄弟,你却用妖术弄虚作假,满混过关,这是哪门子兄弟?”
“李素素,你酒量小,我们不怪你!但是,你耍手段欺瞒兄弟实属不该!”
李素素含泪道:“我只不过用仙法化解一下酒力而已,哪里对不起兄弟了?难道你想看到兄弟我醉的不省人事,或者醉酒以后拿着刀剑到处砍人?我以前是因为看不惯有些人横行霸道的行为,杀了不少帮中兄弟。但我在这个帮吃的亏,受的辱还少吗?为了平息大家对我的怨恨,前些日子还心甘情愿地让那些想找我报仇的人刺伤身体,痛的死去活来。难道这样的诚意,还对不起兄弟吗?我只是区区一介女流,尚且能够拿得起放得下,可以不计前嫌。作为男子汉,大爷们,为何不能大度一点,为何一定要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纲上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