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闻言大喜过望。
公孙兰高兴得声音发抖道:“晚辈正要找……找老菩萨……”
龙僧笑道:“你们不要喊我菩萨,叫我龙僧就可,不知找我可有何事?”
公孙兰见他和善可亲,心下一喜,恳切道:“我这位弟弟,身患隐疾,想请龙……龙老前辈治疗。”
龙僧望着阮伟,慈颜道:“你可是来赴我师弟虎僧的四年之约?”阮伟记忆丧失,瞠目不知所对。
龙僧疑惑道:“你不认识我师弟吗?”阮伟想不起这件往事,只得摇摇头。
在阮伟与“惜花郎君”争斗时,龙僧曾看阮伟用手当剑,施出天龙十三剑,而且虎僧亦曾把在九华山顶发生的事告诉过龙僧,故而他知四年之约。
龙僧不信道:“那你天龙十三剑从何学来?”
阮伟迟缓道:“什么是天龙十三剑?”
龙僧以为他瞧不起天龙剑法,故意装聋作傻,当下脸色不悦道:“天下哪有这等健忘之人,莫非要愚弄贫僧吗?”
公孙兰轻叹道:“晚辈来此,正是求前辈治他这病。”
龙僧道:“他患什么病?”
公孙兰从救起阮伟,一五一十说出他病症的变化。
龙僧脸色恢复正常,微微颔首道:“他叫什么名字?”
公孙兰道:“姓阮单名伟。”
龙僧连点其头,道:“嗯!正是师弟所约之人,却想不到得此怪症!”
公孙兰霍然跪下,哀求道:“祈请老前辈为他治疗,晚辈……”
龙僧双手作势扶起,道:“起来!起来!就是你不求我,看在师弟的面上,我也会尽力而为。”
公孙兰高兴得连磕了数个响头,得到龙僧应允治疗,她比阮伟本人还要高兴,反之,阮伟静立一侧,默不作言。
龙僧仔细端详一会阮伟,见他眼神涣散,病势不轻,沉思一会,忽道:“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治疗!”
公孙兰大惊道:“什么?”
龙僧微笑道:“你不用急,我一人不行,合我师弟二人之力,当不成问题。”
公孙兰暗中舒口气,想到爹说过的话,敢情公孙求剑早已算定,若无两大高手之力,瑜伽神功也不一定管用。
阮伟揖道:“晚辈蒙前辈救治,终生感激不尽!”
龙僧道:“世说因果循环,你种因于四年之前,今日贫僧师兄弟该为效力,且随我上山去吧!”
公孙兰牵起白蹄乌缰绳,龙僧见状笑道:“这匹马可带不上去。”
阮伟不舍道:“神骏非凡,善于登山。”
龙僧道:“库库什里山上,为万年冰漠,路途虚实不测,若无轻功实难度过,虽是神驹也无法上山。”
公孙兰晓得冰漠的厉害,当下解下行囊,轻抚白蹄乌的鬃毛道:“乖乖地去吧,等我们回来啊。”
白蹄乌直摇其首,不听公孙兰的话。
阮伟挥手道:“怎不听兰姐的话,快去!快去!”
白蹄乌忠于其主,缓缓行去,离开数十丈后,还不时回首,依依不舍。
龙僧叹道:“好一匹灵慧的神马,舍弃了实在可惜!”
公孙兰笑道:“这匹马才神呢,此去一定在附近寻觅草食,不会走离此地。”
龙僧赞道:“那真是天下少有!”
当下三人鱼贯上山。
三人轻功皆是武林中一流的功夫,盏茶后登上一峰。
由峰顶看去,山势连绵,广大无边,其后高峰,如石笋插立一般,无穷无尽,至为壮观。
再登一峰,极目了望,才觉其山更高。
连登五峰云气弥漫,寒光无比,凛冽刺骨,人在其上,有如飘飘欲仙,乘风而去的感觉。
龙僧凝重地道:“注意哪!已至冰漠!”
阮伟、公孙兰丝毫不敢大意,力展轻功,随后而行。
走了一会后,公孙兰内劲较弱,经受不起这种严寒,一面行走,一面冷得直打寒战,无形之中,轻功减弱。
只见前面是段平路,走到中间,公孙兰吐气换息。
她脚步稍一沉滞,陡听轰隆一声。
阮伟、公孙兰心中一惊,突觉脚下踏虚,身形急坠。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震天长啸,龙僧如只大鸟掠在空中,伸手抓住阮伟、公孙兰。
但见他抓实后,空中一个筋斗,就在要下降时,斜飞掠去,直掠数丈后,脚一沾地,突又掠起。
连沾三次后,龙僧脚下踏实,才放下阮伟、公孙兰。
公孙兰向后看去,惊呼失色。
阮伟也向来路看去,只见来路已无,两人小心走近崖边,低头一看,其深无底,竟不可见。
公孙兰吓得连抚其胸,暗道:“好险!好险!”
龙僧道:“此去路途,甚多冰雪覆盖的虚路,看似便道,其实底下是深壑,掉下去有死无生,要特别小心!”
公孙兰再不敢大意,阮伟不放心,携着她的手,随在龙僧身后,同时施展轻功追赶。
半个时辰后,突见前山削壁千仞,高耸入云,整个山峰全被冰雪包覆,如只冰笋插立。
龙僧指手道:“库库什里山已到,我与师弟居住在那峰顶上。”
公孙兰惊讶道:“这怎么上得去啊!”
龙僧笑道:“要凭空上去,真不容易,现在装有软梯,上去不难。”
公孙兰道:“软梯可是前辈装的?”
龙僧笑着点头。
公孙兰疑道:“不知前辈最先如何上得那峰?”
龙僧道:“天下无难事,此峰看来无法攀登,但要碰到有心之人亦可上得去的,等会上山后,你将发觉一件奇迹,这登山之难便不值一顾。”
那山峰周围数百丈,走到一处,果见峰顶上垂下一梯,虽是数百丈的软梯,爬上去丝毫不难。
三人一行龙僧在前,连续上峰,不过一刻工夫爬上那峰顶,但见峰顶上白皑皑一片,雾气弥漫,恍如进入广寒宫中。
阮伟、公孙兰不知峰顶的虚实,不敢轻易举步。
龙僧道:“你们放心走吧,百丈内皆是坚冰凝成的雪路,走上去如履平地,再无深壑虚路。”
走了一刻,突见前面发出金光,照耀在阳光下,渐渐可见是座庙宇。
公孙兰大惊道:“这是什么庙,怎会发出金光?”在此绝地,见此奇迹,任何人见着,都将以为是神迹。
龙僧慈笑道:“那是一座用金砖砌成的神庙。”
走近一看,果见那庙是用巨型的金砖垒叠而成,只有庙顶上是用绿色的琉璃瓦铺成。
庙门上,用碎墨石嵌成四个大字“马清勒庙”。
进入内,是间大殿堂,堂中由佛像到屋柱,全部都是用黄金建造,它的价值,实在难以估计。
佛像共有十二尊,分在两侧,其中却另有一座文士像,那文士英雄清秀,意态脱俗,如似仙界人物。
公孙兰已被殿堂内堂皇肃穆的气氛威慑住,不敢作声,但见佛像伴随着一个文士,忍不住轻声问道:“前辈,那文士是谁呀?”
龙僧庄重道:“乃是天竺圣人马清勒神像。”
公孙兰奇怪这座工程浩大的庙宇,如何能够建在这绝峰上,又为何要建在这绝峰上,正想发问,忽听龙僧沉声呼道:“师弟!师弟!”
他连呼二声,不见应声,心下奇怪,直步而入内堂,不一刻走出,叹道:“真不巧,师弟刚刚离去。”
公孙兰道:“那位老前辈什么时候回来?”
龙僧道:“倘若我们早到一个时辰,师弟也不会离去,此一去少则半月,多则数月才能回来。”
公孙兰急道:“那……那……怎么办?我去找回虎老前辈。”
龙僧摇头道:“没有用,师弟行脚甚快,不易追到。”
公孙兰道:“晚辈对藏内地理熟悉,前辈告知虎老前辈的去处,晚辈自信短期内可以找回。”
龙僧道:“师弟去无定所,主要目的在寻他。”
阮伟惊道:“找我作什么?”
龙僧道:“月余前,师弟下山救回一位少年旅客……”
公孙兰截口道:“那少年可是姓温单名义?”
龙僧点头道:“据他自己说,名叫温义。”
阮伟失声惊呼道:“温义……温义……”
公孙兰急切道:“你可想起那人是谁?”
阮伟苦苦思索,在此一际,阮伟只要想起温义,往事不难全部忆起,病症可不治而愈。
龙僧道:“那少年长得面目俊秀,身材纤长,自称是你的拜弟,在开封认识,想起了吗?”
阮伟好一会才摇头悲声道:“我想不起!我想不起!天呀!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
公孙兰柔声道:“那先别想了,龙老前辈一定能使你记忆恢复,可不要急坏了身体。”
龙僧叹道:“他这病症只有等师弟回来,才能治疗。”
公孙兰幽幽道:“但不知虎老前辈会不会回来?”
龙僧道:“师弟留函说,春内必归,现已入春,三月内必可归来。”
公孙兰道:“虎老前辈此去白跑一趟,尔后伟弟病势治好,此等深恩,实难报于万一!”
龙僧道:“说来已是第二次下山找他了。”
公孙兰道:“不知那位温义现在何处?”
龙僧叹道:“此人难得,得交此友,终生无憾。当日他被师弟救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呼喊阮伟这名字,师弟问清阮伟就是四年前救自己一命的少年,便说出自己的身份。那人得知就跪地不起,哀求师弟偕同他下山,寻找被大风吹散的拜兄。”
公孙兰道:“天下有这等情深的拜兄弟,确实少有。”
龙僧对着阮伟道:“你可知道你来藏北的主要目的,便是在寻找虎僧吗?”
阮伟仍是摇头,茫然地表示记不起这件事。
龙僧转向公孙兰道:“不用他求,师弟就心急阮伟的遭难,当下两人下山,找了月余不得头绪,后来想到二人找不如三人找,便又回庙,来求我下山帮助。”
公孙兰道:“龙老前辈怎不与他二人下山?”
龙僧道:“我因下山采药,为了先治好温义的内伤!”
公孙兰惊道:“那位温义受了什么伤?”
龙僧轻叹道:“师弟救回他时,费了三日的工夫才将他救醒,他醒转后不善加保养,便急于找他的拜兄,这次回转,虽是求我下山帮助,另方面却是师弟看他病情已重,要我寻取药物,给他治好。”
公孙兰道:“可是他等不及龙老前辈,便又哀求虎老前辈再次下山!”
龙僧点头道:“我出外采药不及三日,温义不顾自己的伤势,苦苦求师弟下山寻找,师弟缠不过他,留函说先行一步,并把阮伟的面貌详加说明,哪知我未上山,却让我先遇着你们,昆仑山脉广围数千里,能够突然遇见你们,莫非天数!”
公孙兰暗道:“难怪伟弟记忆丧失,尚且不忘义弟其人,敢情他俩感情竟比亲兄弟还要友爱!”
她心中不由更加敬爱阮伟,一片柔情蜜意牢牢系在阮伟身上。
龙僧又道:“据我想,他们见我没有追去,一月内可能回转,你们且在这庙后居住,等我师弟回来再说。”
此外并无他法,公孙兰只得点头。
殿堂后共有十三间砖瓦盖的禅房,原来只有殿堂全部皆用金砖砌成,其后却是普通的屋宇。
龙僧有意带他俩从第一间开始参观,那第一间禅房除云床一张外,并无他物,却见四周壁上画有三个姿势不同的佛像。
从第一间一直到第十二间,都画着三个姿势不同的佛像,唯佛像每间不一,姿势也各各不同,算来共十二佛像,三十六种姿势。
第十三间空无一物,四壁上写满墨水字,字迹陈旧,显然已经甚久的年代,壁首写道:“十二佛掌”。
一眼看去共三十六招,公孙兰好奇道:“这三十六招可是十二间禅房内三十六佛像姿势的释文!”
龙僧微微颔首道:“这十二佛掌是五百年前,中原十二大高手所创,你俩无事,不妨看看,若想要学会,就看你们天资如何了!”
阮伟,公孙兰见此绝学,便仔细看去,这一看去,但觉神妙无此,两人心神顿时被吸住,再也舍不得离开。
龙僧悄悄离去,任他俩人潜心思研。
俩人天资皆是绝顶聪颖的人,阮伟脑无杂念,效果非比寻常,一月后便把那十二佛掌练得有声有色。
公孙兰功力不够,无法练成阮伟那样声势惊人,但她另走别径,注重其巧妙的变化。
这样一来,一种掌法在他俩人施来,路子一样,味道却完全不同,大有双重阴阳两行之势。
这天阮伟自信练得差不多了,信步走出庙后,来到殿堂中,这时一看,那伴着文士金像的十二尊佛像,神态一一和十二禅房中所画之像相同。
忽见文士像手指着面前供桌上,近前一看,见那供桌中央雕刻着数万蝇头小字,密密麻麻,不易辨认。
阮伟极尽目力看去,数万字中一字也不识,原来都是天竺文字。
他看不懂,脑中想到十二佛掌,意趣一发,在殿堂中一招一式挥洒而出,但见他每招每式和禅房中的佛姿完全一样。
三十六招施完,他圈身一转稳稳站定,神定气闲,好似未曾施过一套威猛无俦的掌法一般。
陡闻龙僧赞道:“不错!不错!”
阮伟转首看去,见龙僧从庙外踏雪而入,带进两大袋干粮吃食。阮伟想到月来吃喝不愁,皆是龙僧辛苦购来,心下感激万分,走上前讷讷道:“老前辈辛苦了!”
说罢肩起两袋食物,放在庙后,与公孙兰同时走出。
龙僧笑道:“刚才见阮伟施练,火候已到七成,着实难得,想当年十二高手费尽数载的心智,一个月工夫便被你练成,这份速度,若无绝顶天资,莫可办到。”
公孙兰含羞道:“晚辈不知练得如何?请前辈指正。”
龙僧慈笑满面道:“你练练看!练练看!”
公孙兰微微一福,停了一会,摆定姿势,于是十二佛掌,一招一式在她手中轻妙演出。
三十六招施完,不过盏茶时间,其速度之快,变招之巧胜过阮伟多矣,却见龙僧笑道:“功夫已得四成,不错了!”
阮伟疑道:“兰姐练得比我好,为何只得四成功夫?”
龙僧道:“掌法首重力道的使用,招法尚在其次,你能抓着力道的变化,已得大成。你的兰姐限于体质,只能抓着巧妙的招式变化,只属小成。”
公孙兰笑道:“伟弟,武功上我是再也赶不上你了。”
龙僧道:“那不一定,所谓柔能克刚,若练到极致繁复的招式变化亦可无敌于天下。”
公孙兰道:“那么武功,以何最佳?”
龙僧道:“倘若一人练到刚柔相济相成,自是最好的了,但一人体能有限,刚柔皆能至于绝顶,不大可能。”
公孙兰道:“两人一练刚一练柔,若到极顶,合二人之力那当如何?”
龙僧庄重道:“若合此二人之力,天下无敌!”
阮伟忽道:“老前辈,那供桌上雕刻着什么?”
龙僧不安道:“你看得懂吗?”
阮伟摇头道:“晚辈一字也看不懂!”
龙僧暗中舒口气,道:“那不过是篇古经而已。”
公孙兰道:“那古经写着什么?”
龙僧叹道:“恕我不能说出。”
阮伟道:“马清勒是何人?”
龙僧道:“他便是此篇经文雕刻者的师父。”
公孙兰好奇心大起道:“为何在此绝地,建立一座马清勒的神庙?”
龙僧指着殿堂中蒲团道:“你俩坐下。”
三人坐定后,龙僧道:“说来话长,不可一言而尽。”
龙僧略顿一会后,接道:“这件事发生在五百年前,天竺史上曾有记载,中原却已失传,无人知晓,我与师弟十年前无意发现这本史载,才寻来此地。
“书上说中土出现十二大恶人,骚扰唐国(按古时外国称中土皆曰唐国,并非指在唐朝),为非作歹,无可与敌。
“某年十二大恶人闻说天竺有部奇经,练成可得长生,便欲到天竺抢劫,事被天竺国闻知,举国惶惶。
“原来那部奇经寄存在天竺第一寺——天龙寺的顶层上,天竺人民皆信那部经文能镇住天竺国的祸害,失经祸患必至。
“当时天龙寺僧人会武功者甚少,要想护住那部奇经,不让中土的十二大恶人夺去,势不可能。
“其时天竺出了一位圣人,名叫马清勒。
“天竺国王请动马清勒为天龙寺护经,举国人民欢声腾呼,咸认为只要马清勒守护,任谁也夺它不去。
“哪知马清勒还未前往天龙寺护经,中土十二大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突袭天龙寺,夺去那部古经。
“天竺人民得知后,顿时如丧考妣,全国笼罩一片愁云惨雾,马清勒欲图亡羊补牢,便派座下最得力的弟子克萨纳前去追踪。
“克萨纳是马清勒的首徒,全身武功胜过乃师,追到此处时,便追上那十二大恶人,但他一人无法拦截武功与他相差无几的中原高手,即道出那古经是用最古的天竺文写成。
“十二大恶人一心取得的古经,若不能译成汉文,如同废物,便欲逼克萨纳译出经文,克萨纳应允译文,但要他十二人在武功上胜他一筹才行。
“十二大恶人不知克萨纳的厉害,齐声答应。克萨纳提出一个比赛的方法,就是在此峰上建一座金庙,他一人包建,却只要他们每一人雕一座佛像为比赛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