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说过。”千离的目光还没落到他想落的位置,幻姬双手捂着脸朝脸面的圆亭跑去。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不是。
虽说都是脑仁儿,但人和人之间大有不同。千离晓得幻姬和他思考的东西有时搭不到边儿,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担心他们的宝宝吃什么东西成长,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太过于深奥,更让他奇怪的是,刚才两人在水中那般亲昵过后,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她难道不是该对他说点什么吗。比如,小女子的身子给了帝尊你,你要对人家负责才好,否则让人家如何在世人面前抬起头来。又比如,帝尊,待到舞倾公主的事情解决之后,你到娲皇宫里向娘娘提亲可好?这前面的问题还没解决,她怎么就想到了他们的孩子吃什么去了。不过,如此也罢,幸得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若是没他的遗传,不敢指望她生出来的狼崽子是聪明的。
望着身着鹅黄色飘裙的幻姬跑着的身影,在后头慢慢走着的千离忍不住轻轻的笑出声,“呵……”
我们的宝宝吃什么长大呀?
“呵……”
一想到幻姬表情认真的问出心里的问题千离就禁不住笑出声来,他都没想那么远,她自个儿还像个孩子,和她有属于他们的孩子实在是一个遥远得他从没想过的问题。委实想不明白她脑子装的东西是不是和他们不同,怎么呼啦一下子就蹦得那么远,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要不是他出声引她说了话,她那颗脑袋里肯定还会想出更奇葩的问题来担心。若她不提,他暂时未有想的那么深远。他承认自己对她有心,先前想着她什么都不懂,想等她有了意在言之后的打算,今夜瞧着,该是不用等太久了。他们的孩子么……
摸着跌疼的手臂,幻姬坐在地上瞟了一眼千离,发现他像是没听见一般,闭眼躺着,对她不闻不问。这是什么夫君?自己的娘子掉到地上也不吱一声,她在星穹宫的时候,世后有丁点儿不舒服世尊都紧张得不行,要是世后姐姐叫了这么一声,世尊恨不得抽地两下,会怪冷冰冰的地磕疼了他的妻子。她家的倒好,一点儿反应都没。
什么也没说的,幻姬从地上站起来,这要是在娲皇宫里,早就有贴身的神侍跑过来查看她伤到哪儿没有,在帝尊身边却跟个孤儿样,没人理。反正他不理,她拍起身上的尘土便没刻意轻些,两只手把身上的微微灰尘拍掉,大大方方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纤细的身子躺在床边,小心的不让自己再掉下去。
没多久,幻姬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被子一点点的被卷走,转头去看,原本平躺的千离翻身背对着她,这本是睡着后人的自然动作,可他把被子都卷着一起翻身,侧身压着好大一片锦被,把她身上的被子都卷了去。无法,幻姬只好偷偷挪动自己的身体,重新钻到被子里,睡到了床中。没一会儿,某人又翻身了,这次从侧躺变成了匍匐着睡,幻姬身上的被子又被卷没了。
幻姬皱眉,帝尊这样睡觉舒服?
想着两人都难得睡一觉,连日来帝尊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幻姬没计较许多,又挪了身子,这次几乎是挨着他躺着才勉强盖了个全身的被子,他若是再翻身卷被子,她就起床穿衣裳睡桌子去了,哪里有人睡觉这么不老实的,以后若都这样,她要跟他分床睡觉!
片刻后,睡意袭幻姬,正入梦,身上的被子动了。一晚上要如此,她没法睡了,这床,还是帝尊老人家一个人用吧。
幻姬刚有起床的动作,身边的人忽然动作利索得不像是睡着的人,连翻身带搂她入怀,一气呵成,连被卷得不像样的被子都变得整齐的盖在两人的身上。看着千离紧闭的双眸,幻姬想气又想笑。
“还装。我知道你没睡着。”先前还以为他是不小心睡着了卷走被子,却原来是故意引她睡过来,他就不能好好的跑过去抱她过来睡么?再不然,好言说几句,她也会过来。
千离一只手在被子里轻轻的抚摸着幻姬的手肘,闭着眼睛,问她,“刚才可摔疼了么?”他一直禁着她了仙术,肉身跌地,没有仙法护身,磕青碰紫是很常见的事情。
“不疼。”
千离缓缓睁开眼睛,其实她可以说疼,因为不管是真疼还是假疼他都会因为她的话想怜惜她,活了万万年,见过女子故意撒娇亦或扮娇弱想惹人疼的事情太多,独独她,总是想在他的面前当强者,好像他看到她的软弱是多么丢脸的事情。是了,他差点忘记了,他的幻姬不是只在他的面前想当强者,在任何人的眼前,她都是个不服输的女子,背负着女娲后人的名声,她不能失误,不能懦弱,每一点她的好,大家会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她是娲皇宫的殿下。她的每一点不好,则会被放大,成为人的诟病,世间人要的是一个能广久博善的女娲后人,她的不好必须被她变成好。如果今晚不是单独和他在一起,她大概不会告诉自己她怕一个人在水中洗澡。她跟他说的那个袭击她的恶兽,她便是不说,他也猜得到。
“以后若是疼了,就实话告诉我。”
幻姬笑了笑,她是幻姬,哪里可能一点疼痛都承受不得。娘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她,世间诸多疼痛无法避免,不要害怕受伤,比起没有经历过的后悔和无知,疼痛反而是命运给人最真实的奖励,去享受疼痛的过程,在疼痛里成长,变得一个俯天地的强者,去保护苍生万灵。
后来,幻姬坐在娲皇宫的窗下看着园中盛开得十分美艳的语佛花,才晓得。娘娘说的世间诸多疼痛里,她少理解了一种。她以为在她的身上不会出现,或许应该说,她一直以为在她和帝尊之间不会出现。却原来,十丈红尘果然是一个婆娑的大千世界,坠入其中的人都不免要痛之心扉才会明白,有些泪,是流不出来的。
“帝尊,你说,疼痛能被分担吗?”
千离看着幻姬,静静的过了一会儿,“睡吧。”
疼痛当然不能被分担。发生在谁的身上就只能承受。纵然是再亲密的人,都不可能替另外一个人分担疼痛。能分担的,只有心情。有些人之间,连心情都分享不了。因为,心不通。
“帝尊,你我都知道,所有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疼痛都只能独自承受。我不求每次我受疼受痛的时候你都能感同身受,你只需要在自己受伤的时候如实告诉我。”
看着千离的脸,幻姬又恢复到平时的沉稳模样。她不是傻子,晓得天净沙里可能会遇到麻烦,她也知道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有多大,她不求自己能发挥多么大的作用,但求他不要隐瞒自己什么。他是帝尊,他是法力无边,可连麒麟上神都觉得两人一起过来的天净沙,她没理由不乐观的想那是个好地方。
“我不想做一个不能分担你痛苦且还不知道你在受痛的人。”
那样的她,在他身边似乎没有意义。
“对我如此没有信心?”
“这和对你是不是有信心没有关系。”
“那是什么?”
“是……”幻姬差点脱口而出,是关心!忍住了,改口道,“睡觉。”
千离轻笑,“你说出来,我就告诉我们的孩子以后吃什么长大。”
幻姬睁眼,“真的?”
“岂能有假。”
“你先说我再说。”幻姬学聪明了,“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是什么样子的人,骗我说出来,然后自己就想一个打击人的答案来刺激我。这,就是你一贯的风格。你就算不告诉我宝宝吃什么长大,到时我生出来,就知道了。再不然,我回去问世后娘娘。”幻姬鄙视的看了一眼千离,“你又没有生过宝宝,你怎么知道宝宝吃什么长大?”
说到这里,幻姬忽然就想到一个问题。
“帝尊,很久很久以前,在你还是一只……年轻壮实的白狼王时,有喜欢过母狼吗?”狼每年都有发季节,难道帝尊就没有过春心萌动的时候?时光这么长,有点儿桃花故事盛开在生命里,也是见怪不怪的。
千离闭眼,“你不困?”
“帝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千离抱着的幻姬的手缓缓收紧,等她感觉到时,已差点儿要紧断了她的骨头,连忙对他低声道:“不回答就不回答咯,快松点儿,骨头要断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床。第之间,不要问这种问题。”千离用额头抵着幻姬的,“崽崽他娘。”
“噗……”忽然听到千离如此喊自己,幻姬委实忍不住,乐了,“哈哈……”
第一次被人叫这个称呼,实在料不及。她都没想过这辈子会有自己的孩子,喊自己母后。忽然之间感觉她长大了好多,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圆亭里的笑声传到远处姗洱的耳中,看着白纱飘动的亭子,姗洱生出细细的羡慕,不晓得幻姬殿下和帝尊在说什么,如此开心。如果她不是一直狐狸精,应该也能有如帝尊这般俊美的男子在身边陪自己吧。
千离被幻姬的笑声影响,扬起嘴角,松了手臂,觉得以后的日子似乎真是充满了期待了呢。
笑过之后,幻姬摆出大度的模样。
“虽然有人逃避问题,可是介于我是个宽容大量的姑娘,决定放过他,睡觉。”
“没有!”
幻姬愣了下,明白了,他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没有啊?”幻姬问,“那么长的时间,一次都没有吗?”
“没有。”
“怎么可能?”
千离默然了少会儿,声音轻轻的,“狼族和其他的族类不同。”从一只狼出生,就注定是一场不到尽头不会停止的厮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