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有寒芒闪过,如平静的湖面上投入的小石子,激荡起一圈小小的涟漪,延伸至遥远的岸边,余波不断。
杨薇心中一涩。他这样意气风发的人,本该快意恩仇地活着,如今事事受人掣肘,到底心有不甘。无所不能的韩承礼原来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这一切都是她赋予的。
有点难过,可是又很甜蜜,她是他的弱点,何其有幸。
中午两人一起吃了饭,饭后杨薇窝在他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午睡,韩承礼在外面继续工作。下午的时间一直很宁静,杨薇昨晚被他折腾得不轻,这会子知道他陪在外面,心里安宁,真的睡了一觉。
晚上韩承礼要陪客户吃饭,让司机把她送回去,分别时他说:“明天晚上陪你去看夜景,今天你乖乖呆在家里。”
杨薇朝他笑了笑,“你去忙吧,我没有关系。”
第二天下午,韩承礼早早回家,和杨薇吃了晚饭后,开车带她去太平山。
凉风习习,虫声啾啾,站在山顶的凉亭里,杨薇忽然沉默了。
流光溢彩在眼波里交汇,她慢慢转头看到他脸上。灯火璀璨,星光熠熠,良辰美景抵不过眼前这一人。
她眼中有波光流转,韩承礼心思微妙。来到这里每天日子过得像打仗,身边的莺莺燕燕令人烦躁,他深感疲惫。她来了,他的世界都亮了,灰白的日子变得鲜活,和她的笑脸一样。她的一张照片就放在自己办公桌上,困顿的时候,偶尔瞥一眼,心里就变得轻快起来。
这一晚的山顶没有人说话,好像有了一种默契。回去后小彤和姚小欣问她,香港夜景美不美?
杨薇答:胜却人间无数。
那俩货立刻嘤嘤嘤地要求,下次长假她们三个一起去,韩总包吃包住。
韩承礼陪她看了夜景,代价是回来后加班到天亮。
杨薇开始犹豫要不要提前走,他太忙,舍不得再占用他的时间。
“阿礼,我想明天回去。”
韩承礼握着刀叉的手猛地一顿,抬头看她。他好像误会了。
“我舍不得再占用你的时间。”她把想法清晰地说了出来,还有一句没说的是,舍不得看你这么辛苦。
韩承礼手上卸力,一如既往云淡风轻朝她笑:“没关系的。”
他没有让她走,就算有两天他早出晚归两人连面都没见到他都没让她走。她不知道,对他来说,哪怕再力不从心,只要她在身边他就是心安的。
不过假期是有限的,她最后还是要走。
韩承礼起早送她到机场。
上次他走她没有去送,一个人在家里哭了稀里哗啦,这次还是要面对这种不想面对的分别。
杨薇从昨晚开始就在心里做心里建设,一定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不好的情绪,她是来给他正能量的。
韩承礼将她额头上的一缕头发往后拨了拨,说话的时候有热乎乎气息从头顶传来,“回去好好工作,表现好的话圣诞节去看你。”
杨薇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结果她抬头说的却是:“有礼物吗?”
韩承礼愣了一下。
不按理出牌的人忽然噗嗤一笑,“没礼物谁也不见。”
韩承礼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旁边也有一对年轻情侣在分别,女孩子倒在男孩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
杨薇转过脸对上韩承礼的视线,“年轻人,缺少历练。”
韩承礼“……”
机场广播里响起声音,杨薇对韩承礼说:“回去吧,我走了。”
韩承礼捏了一下她的手,抿抿嘴,“去吧,落地之后给我电话。”
杨薇转过身,就在那一瞬眼圈立刻红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憋得太难受了。
韩承礼一直站在她身后,他亲眼看着她低着脑袋,双肩微缩走进他看不到的地方,他转过身抬头望玻璃窗外碧蓝的天。天好蓝,太阳好耀眼,人有时候好无奈啊!
他合上眼睛顿了两秒,转过身还是往常一样清冷俊逸,他对身边的随行人员说:“走吧。”
去时满心欢喜,心潮澎湃,归来时落寞孤寂,满脸哀伤。杨薇从行李传送带上拿下自己的行李箱时,一颗心真是不开心到极点。
等她走到出口,看到接机的人群里站着的韩孝礼和管微微时,心情更是糟糕得不能用不开心来形容了。
韩承礼的确拜托的是蒋云博,这边自己使唤得上又能放一百二十个心的非蒋云博莫属。不过事情也有不凑巧,蒋总今天刚好有事情,结果韩二少被临时点卯领了差事。
“嫂子,这儿。”韩二少在人群里激动地朝她挥手。
杨薇撇撇嘴走过去,“嗨,阿孝。”
嫂子这是第一次这么亲切地称呼他啊,韩二少立刻精神抖擞,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态度恭敬得跟什么似的。韩二少心里打着自己的主意呢,他最怕是他大哥,而他大哥最怕是这个嫂子,以后他大哥要想收拾他了,他也有求情的地方啊。这时候不表现更待何时?
杨薇压根不相信管微微会那么好心来接自己,不过冲着韩孝礼她还是敷衍地朝管微微点了下头。
管微微勾了勾嘴角,两人心照不宣。
“嫂子,十一点了,我们直接去吃饭吧。”车上韩孝礼说。
杨薇正不知道怎么说拒绝的话,手机就响了,屏幕显示小彤来电,这倒是个机会。
“小彤啊,我下飞机了,订了得意楼是吗,好,我马上过去。”
那头小彤握着手机一个劲地问:“杨薇你在说什么呀,东西你有没有给我买啊?”
“哈哈,当然买了,还有小欣的也买了,待会吃饭的时候给你啊,乔凯去买单啊,好啊好啊。”杨薇自顾自地说完,在小彤一头雾水的表情里挂了电话。
清清嗓子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已经约了朋友。”
韩孝礼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他自然不会告诉杨薇她刚刚跟朋友打电话时透露了自己弄虚作假的信息。
韩孝礼把车子停在得意楼门口,杨薇冲他们摆摆手,优雅地走了进去。
“哎……”管微微叹了口气,转过头对韩孝礼说,“看样子她不太想理我们哟。”
“是不想理你吧。”韩二少冷笑道。
管微微心口一滞,面色变了变,“我想跟她改善关系,可惜人家不领情。”
管微微一路啰哩啰嗦说了很多话,直到发现车子往另一个方向开,不得不停下来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送你回家。”
“你要见我爸爸妈妈?”管微微语气里竟是惊喜。
结果韩二少冷冷地甩了一句:“你想多了。”
管微微当即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说今天要陪我的。”
韩二少拧眉,“我突然有很重要的事情。”
管微微很想问,你游手好闲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她忍住了。她让他在路边停了车,他车子一走,她立刻招了出租车跟了过去。
韩孝礼原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接他家大嫂的,早上接到蒋云博电话立刻拍着胸脯答应了,管微微当时睡他身边呢,当即表示要跟他一起去,说什么想跟人家主动示好,改善关系的。
结果他嫂子还是不高兴了。
蒋云博昨天跟乔凯一起去W市了,两人晚上才能到家呢,所以杨薇那句话真是把自己出卖的彻底。
这边杨薇还真把姚小欣,小彤约到得意楼来了,三个人点了个小包厢,闹哄哄在里面拆礼物,韩二少进去时倒是把她们吓了一跳。
姚小欣反应最快,哎呦了一声,“韩二少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二少爷自顾自地坐下来,轻描淡写地说:“蒋总,乔总都在外地,我来给美女们买单啊。”
杨薇听出他这话里的揶揄,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心有不甘地回了句:“您不是佳人有约吗?”
韩二少笑得更欢,“是啊,这么多美女,还真让人招架不住。”
杨薇嗤了一声,“油嘴滑舌。”
管微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变态,居然跟踪他到了这里,然后就一直坐在出租车里盯着。直到里面的人酒足饭饱有说有笑走出来,上了车,她让司机把车子开到杨薇住的小区门口等着。
韩孝礼先送小彤和姚小欣回去的,最后才来到这里。
管微微看到他们走进去,韩孝礼一直体贴着帮她拿着东西,那场面外人看来就是一个体贴男朋友无微不至地呵护自己的女朋友。
事实上,韩孝礼脾气有多坏,姿态有多高她最清楚不过。
不甘和愤恨令她心里燃起熊熊大火,恨不能让那股火烧到杨薇身上去。她到底哪点好啊,为什么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围着她转。男人缘果真这么好吗?
韩孝礼把杨薇送到门口,杨薇叫住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装盒递给他,“给你的礼物。”
韩二少特别震惊,指了指自己鼻子,“我也有?”
杨薇巧笑,“当然,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你的呀。”
韩二少很兴奋,嫂子把他当自己人了呢。高高兴兴拿着就下楼去了。到了楼下禁不住好奇打开看了看,是个很有品味的打火机,韩二少心里更兴奋,嫂子果然了解他的喜好。
不过后来,当他看到蒋总、乔总手里都拿着同样的打火机时,心里的沮丧不是一点点。